第二章 酗酒的佈道師
十二月的M國已經天寒地凍,大片的雪花像是被撕碎的鵝毛,又像是結塊的鹽粒,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灑下來。下午四點,天色已然是無比陰沉,厚實的烏雲遮蓋住了本就沒什麼溫度的陽光,整個城市都被籠罩了一層冰冷徹骨的暗灰色。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亞洲面孔的男人低著頭,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他的氣質看起來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也許是面相不痛,亦或者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但是,周圍來來往往穿梭的人和車,都不會注意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傢伙。
男人似乎是有目的地的,每到一個路口,他都會停下來,向四處張望一陣子,然後掏出手機研究一番,再朝著一個決定的方向徑直走去。他的腳步很快,步伐輕盈。
就這樣,男人拐了好幾個彎。天色也越來越陰沉,冬季特有的寒風在臨近夜晚時變得更加凜冽。
當這個男人駐足在一個教堂下時,一個空酒瓶忽然從二樓的窗戶里飛了出來,剛好砸到男人前方的地上。酒瓶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四分五裂,成了一地碎玻璃渣。
男人抬起頭,才注意到這個毫不起眼的教堂。
這個教堂看起來又小又破,外牆脫落了不少磚塊,看起來無比陳舊,二樓的彩繪玻璃窗已經爛了一半,裡面釘著幾塊防風的糟木板,很是寒酸。若不是這個教堂依稀可見的特色輪廓,以及頂部那已經斷了一小截,並且生鏽了的十字架,男人還真以為這是個即將就要被拆除的貧民窟呢。
注視了一會兒,男人隻身走近了這個老破小舊的教堂。
教堂內部也很狹小,並且和室外一樣寒冷,但是卻五臟俱全,座位畫像佈道台應有盡有,唯獨缺了一個佈道師。男人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這個樓梯也很狹窄,踩到樓梯的木板子上,木板立即發出咯吱咯吱的鬆動聲音,彷彿下一秒就會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垮塌破裂似的。
男人走上了二樓,剛上去,一股濃烈刺鼻的酒精味便撲鼻而來。男人略顯嫌棄的用手扇了扇,皺著眉頭向前望去。二樓的採光很差,黑糊糊的一片,但是溫度卻要比一樓暖和的多。長條木椅七零八落的擺放著,一點都不整齊。男人低下頭,發現滿地都是空空如也的酒瓶,還有各種膨化食品的包裝袋,灑在地上的酒精以及各種食物殘渣充斥著角落,牆邊的畫布上滿是油污。看起來,二樓似乎已經被當成了一個存放物品的小型倉庫了。
「我比較喜歡在威士忌里放手搗的陳皮。這是個技術活,手輕了不出油,手重了汁子苦。」
忽然,男人聽到有人在說話。是漢語,那腔調很怪異,既帶著一股京味兒,又帶著外國人特有的生硬口音,聽起來竟然有點詼諧。
順著聲音,男人看到,在靠近窗戶的位置,有兩張長條木椅拼成的『床』,上面躺著一個身穿牛仔褲,黑色羊毛衫,卡其色馬甲的男人。那個男人一看就是純粹的M國人,一頭滿是油污,已經打結的金髮,皮鞋上全是豁口,以及不知道從哪裡蹭的白灰。這個外國男人看起來,和這教堂的二樓一樣邋遢髒亂。
「好多人都喜歡直接點燃方糖,我覺得這不好,你說呢?」
那外國男人坐起身來,又大口喝了幾口手中的啤酒,沖著男人笑了起來。
男人沒有說話,他眉頭緊皺,表情複雜的觀察著這個滿身酒氣的外國男人,「你是這裡的佈道師?」
「沒錯。」外國男人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啜飲著手中的啤酒,「來自亞洲的朋友,你也是虔誠的信徒嗎?歡迎你去一樓懺悔,這裡是我品嘗紅酒的地方。」
「你可能喝大了,我只看到了廉價啤酒。」男人一邊忍不住吐槽,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外國男人的面前。
看到那封信,外國男人猛地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差些沒站穩,他手中的啤酒也灑了一地,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注意,而是怔怔的望著信紙。男人輕輕打開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幾行漢字。
【親愛的陸元軍先生,你好!很榮幸能夠與你這樣的不凡之人打交道,也許你不明白,我是如何得知你的情況與聯繫地址,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請按照這封信上的地址來找我,我會幫助你尋回本該屬於你,卻意外失去的力量。一位品性高尚且樂於助人的佈道師。】
外國男人便是信里的佈道師,他想要伸手去夠那封信,信紙卻被男人一把抽了回去。
「你會漢語?」男人毫不客氣地說道,「希望我橫跨大洋飛到這裡,不是白跑一趟。」
這個佈道師愣了幾秒,隨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趕忙轉過身,跑到一處角落,用手撥開了蒙灰的蜘蛛網,取出了一個箱子。打開箱子,他抱出了一摞文件,上面似乎記載著什麼資料,男人大致瞧了一眼,看到上頭還有許多關於一個詭異笑臉的照片。
「什麼意思?」男人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事情比較複雜,我一時說不清楚,但是我們可以坐下慢慢談。總之,我知道如何找回你的力量,但是在這之前,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外國男人用著那詼諧奇怪的口音大聲說完,遞給了男人一瓶僅剩一半的的啤酒。
男人擺擺手,示意不喝,他接過文件,認真的看著上面記錄的各種新聞資料。
「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很愉快的!」
這個佈道師識趣的放下啤酒瓶,然後有些興奮的朝著男人伸出了手,「弗蘭克·沃倫。」
男人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個醉醺醺的佈道師,半信半疑的伸出了手,和他握了一握,「陸元軍。」
剛鬆開手,這位名為弗蘭克·沃倫的佈道師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身子一軟,『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