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進深淵

齊尚書看了一眼被穆雲廷拉著的楚玥，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笑著開口，

「這位公子想來是穆將軍的朋友吧？」

穆雲廷回頭看著齊尚書，沒有應聲。

齊尚書自說自說的本領極強，接著大笑著說道，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小兒年紀輕，喜歡胡鬧，衝撞了穆將軍的朋友，望穆將軍莫要怪罪。」

穆雲廷眼神冷漠的看了站在一邊的齊嶸一眼，欲上前說些什麼，但楚玥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似乎不想再多事。

穆雲廷垂首了楚玥一眼，頓住動作。

齊邦彥觀察著穆雲廷的神情，臉上賠著討好的笑。

見穆雲廷似乎仍舊不太高興，齊邦彥朝齊嶸招了招手，

「嶸兒，快過來，趕緊給穆將軍的朋友賠個不是。」

齊嶸站在原地，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被打的鮮血直流，還要我給她賠不是！？

齊嶸瞅了齊尚書一眼，站在原地不願意動。

這回，穆雲廷拿掉楚玥抓著他袖子的手，就站在原地等著齊嶸過來賠不是。

齊邦彥看著穆雲廷的樣子，開始尷尬了。

他本來就是客氣客氣的話，沒料到穆雲廷這麼不客氣，說要道歉就等著過來道歉。

齊邦彥乾乾的笑了笑，回頭看向齊嶸，

「嶸兒，跟你說話呢，趕緊來賠不是。」

齊嶸不樂意的瞪了楚玥一眼，

「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要我賠不是！應該她過來給我賠不是才對！」

「嶸兒！」齊邦彥呵斥。

齊嶸不樂意的看向齊邦彥。

在齊邦彥嚴厲的目光下，齊嶸不情不願的朝楚玥走過去。

「對不住，是我的錯。」齊嶸哼哼唧唧的道。

楚玥想了想，

「知道就好。」

齊嶸抬頭，咬牙切齒的看著楚玥。

穆雲廷掃了齊嶸一眼，然後看向齊邦彥，

「外人皆道齊尚書教子有方，今日一見，果如傳聞所言。」

齊邦彥沒去細品這話到底是褒還是貶，連連道謝，

「哪裡哪裡，都是外人謬讚。」

穆雲廷看了齊邦彥一眼，然後拉著楚玥轉身離開。

齊邦彥笑容滿面的揮手，

「穆將軍慢走。」

...

穆雲廷拉著楚玥出了衙門之後，直接坐上了馬車，回將軍府。

這個時候已經是到了後半夜，很晚了，寬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

馬車裡，楚玥看著不發一言的穆雲廷，

「你怎麼來了。」

穆雲廷坐的端正，目視前方，

「我已經睡下了，有人風風火火的將我拉起來，說要我幫忙。」

楚玥沒忍住的笑出了聲。

穆雲廷扭頭看了楚玥一眼。

楚玥趕緊止住笑聲，一臉無害的神情跟穆雲廷對視著。

「有沒有哪裡受傷。」穆雲廷看著楚玥問。

楚玥滿臉無畏的攤了攤手，正準備炫耀自己打架多麼厲害來著，但忽然想到些什麼，連忙收起得意的神情，委屈巴巴的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上的那道擦傷，

「我受傷了，他們一群人欺負我一個人，都快要把我嚇死了。」

穆雲廷本是臉色極其認真的朝傷口看過去，看清之後，神情緩了緩，嫌棄的將楚玥的袖子扯下來，懶得再看。

看著穆雲廷的模樣，楚玥扶著馬車壁哈哈大笑了起來。

齊邦彥帶著家人出了衙門之後，也直接坐上了馬車，回府邸。

剛坐進馬車，齊邦彥就迫不及待的詢問齊嶸，

「那小子跟穆雲廷什麼關係？」

齊嶸皺眉，

「哪個小子？」

「牢里那個啊，跟你打架那位。」

提到楚玥，齊嶸一臉嫌棄，

「她哪是什麼小子，她是個女的。」

齊邦彥怔了怔，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年頭還有這種事。

「她本來就是個女的，只不過著了男子的裝束，梳了男子的髮飾，裝作是個男子。」齊嶸費力的解釋。

齊邦彥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這就說得通了……」

齊邦彥看著齊嶸，嚴肅的接著問，

「你們兩人八竿子打不著，怎麼認識的，怎麼打起來的。」

齊嶸瞅了齊邦彥一眼，漫不經心的將兩人在宮中認識的過程和在春風樓打起來的過程給齊邦彥講了一遍。

齊邦彥聽完，朝著齊嶸的肩膀就是狠狠一巴掌，

「胡鬧！」

齊嶸被打得疼的直呲牙，捂著肩膀往旁邊躲，

「爹，你幹嘛啊！」

「你明知道她與穆將軍關係匪淺，還敢去招惹她！」

齊嶸不服氣的頂嘴，

「怎麼了，招惹她怎麼了！是她先對我不敬的！」

見齊嶸這倔強的模樣，齊邦彥氣得抬手還要再打。

齊嶸趕緊挪到離齊邦彥最遠的位置坐著，氣鼓鼓的看著齊邦彥，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

同在馬車裡坐著的小妾聶知書坐在角落愜意的把玩著手腕上的鐲子，不摻合父子倆的事。

齊邦彥看著齊嶸的額上簡單包紮的傷口因為這樣折騰又滲出了血跡，神情緩和了下來，緩緩放下了手，苦口婆心的道，

「嶸兒，過幾日你也要在朝中任職，到那時，你就會知道在朝中有一個位高權重的盟友是多麼重要。」

齊嶸梗著脖子看著馬車外，不語。

「穆雲廷自邊塞凱旋歸來后，地位在朝中迅速跟著水漲船高，回來的這段時間，光是大皇子就單獨的宴請了他多次，試圖拉近關係。」

「到目前為止，咱們齊氏的人不僅沒跟穆雲廷拉近關係，反而因為你而有些得罪了人家，這怎麼能行！」

齊邦彥越說越氣，神情嚴厲的看著齊嶸，

「我跟你說的，你都要仔細記著！以後看著穆將軍跟他那位客人，都要放尊重點！尤其是那姑娘，別去招惹人家！」

齊嶸聽得很不耐煩，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流下來的汗。

擦完，齊嶸頓住。

齊邦彥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齊嶸跟炸開了鍋似的啊的大叫一聲。

馬車外駕車的車夫都被嚇了一大跳。

齊嶸慌亂的看著袖子上擦下來的血跡，

「又流血了！我又流血了！爹，怎麼辦啊！我又流血了！爹！快想辦法啊！」

齊邦彥本來很穩當，不覺得慌，但被齊嶸喊了幾嗓子之後，被喊的也有些心慌了，手忙腳亂的替齊嶸擦袖子上的血跡。

「爹！我是頭上在流血啊！頭上！」

齊邦彥趕緊又伸手去擦頭上的血跡。

可是血跡越是擦就越是流，越擦越多。

沒一會兒的時間，兩人就折騰的身上全是血，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齊嶸害怕的扯著喉嚨嚷的都快把喉嚨嚷啞了！

聶知書實在看不下去了，掏出手帕，啪的一聲將手帕拍在齊嶸的腦門上，用眼神示意齊嶸，

「按住。」

齊嶸乖乖的伸手按住。

聶知書收回手，在馬車上坐好，

「好好按著，回府找大夫給你處理。」

齊嶸沒再吭聲，乖乖的用帕子好好按住傷口。

齊邦彥也沒再吭聲，好好在座位上坐著。

...

穆雲廷跟楚玥兩人的馬車到了府門前停下，許漓迫切在門口等著。

穆雲廷非要讓她在家裡，不讓她去，可把她給憋壞了。

楚玥下了馬車，許漓趕緊朝她走過去。

見楚玥有說有笑，心情怪好，許漓這才放下心來，拉著楚玥往府里走，

「進去吧，都這麼晚了。」

拉了一下，沒拉動。

許漓扭頭。

楚玥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扭頭。

穆雲廷拉住了楚玥的另一隻手。

兩人扭頭看著穆雲廷的時候，穆雲廷又用了些力道，將楚玥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而許漓拉住的另一隻手也沒鬆開

許漓瞪著穆雲廷，

「你想幹嘛。」

穆雲廷不語，垂眸看著楚玥。

楚玥也看了穆雲廷一眼，然後有些委婉的慢慢掙開許漓的手，

「許姐姐，要不……你先進去？」

許漓不可思議的看著楚玥。

看了半天，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氣哼哼的扭頭走了。

楚玥試探著對許漓背影喊道，

「許姐姐，你別生氣，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穆雲廷拉著走了，也是朝著府門的方向。

楚玥一看是往裡走，扭頭看著穆雲廷，

「也是往府里去？」

「嗯。」

楚玥失望的癟了癟嘴，

「那你拉我幹嘛，往裡面走誰不會走啊，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別的什麼地方。」

穆雲廷的腳步沒停，

「這麼晚，你想讓我帶你去什麼地方。」

楚玥抬頭瞄了穆雲廷一眼，不樂意的在心裡哼了一聲。

還要我跟你說去什麼地方，你自己沒長腦子啊，不會動腦子想啊，還反過來問我……

穆雲廷拉著楚玥到了自己房間門前。

推開房門，穆雲廷拉著楚玥走了進去。

楚玥剛走進去的時候，有點懵。

房間裡面很黑，真的是很黑，跟別的房間在晚上的黑不一樣，其他房間就算沒有燭火照明，但能有月光投進來，能看見房間內物件的輪廓。

這間房間黑的透不進來一絲光，楚玥站在原地，往左右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

穆雲廷感覺到楚玥腳步的停滯，頓了一會兒。

然後開口，

「到外面等著。」

楚玥愣住，

「啥？」

穆雲廷幾步走到楚玥跟前，推著楚玥往外走，

「到外面等著。」

說著，就將楚玥推到了房門外，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楚玥鼓著腮幫子看著緊閉的房門，有些想笑。

這是什麼怪毛病，房間有什麼我不能看見的。

在外面等了沒一會兒，穆雲廷拉開房門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個東西。

出來后不等楚玥開口，自顧自的撩起楚玥的衣袖，然後打開手裡的東西用手沾了一點，輕輕地塗在楚玥胳膊上的擦傷處。

塗完，看著楚玥，

「疼不疼？」

楚玥疑惑的看著穆雲廷的動作，

「很清涼，不疼。」

聽到這個回答，穆雲廷輕柔的又往擦傷處擦了些。

正擦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頓住了動作，語氣也忽然變得生硬，

「拿著，回去擦，能不留疤痕。」

楚玥接住，看了一眼，

「我這小傷口不擦藥也不會留疤吧。」

「拿回去。」穆雲廷不容置疑。

楚玥看了穆雲廷一眼，乖乖收下，

「哦。」

穆雲廷看向楚玥的身後，

「好了，你回去吧。」

楚玥：「……」

見楚玥不動，穆雲廷自己直接轉身進了房間，

「葯已經給你了，回去吧。」

說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楚玥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

穆雲廷站在房門后，聽著楚玥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轉身，看向房內。

整個房間漆黑一片，如同黝黑的泥潭，又如時刻拉人墜入的深淵。

穆雲廷抬腳，面無表情的走入深淵。

...

翌日。

楚玥還在美美的睡覺，房門突的轟然一聲大開！

楚玥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用被子緊緊捂住自己，瞪圓著眼睛看著破門而入的眾人。

進來的都是後院的丫鬟。

丫鬟們格外亢奮的撲向床榻上的楚玥，

「小玥，聽說你跟齊公子打架了？！」

「錢管家在外面說的，還說你把齊小公子都打進牢房裡去了！」

「你怎麼打的啊？好厲害啊！」

「嗯嗯，好厲害，你有沒有受傷？」

「……」

楚玥聽著丫鬟們的這些話，挑著眉得意了起來，

「我打的，確實給打進牢房去了。」

丫鬟們一聽，激動的不得了，拉著楚玥的胳膊要她講細節。

楚玥傲嬌的摸了摸凌亂的頭髮，坐在床頭添油加醋的將自己昨晚的事講給小丫鬟們聽。

鳳鳳本來是要來叫人去幹活的，但走到房門口聽到楚玥講的故事，聽著聽著聽入迷了，就勢靠著房門聽了起來，忘記了自己要來幹嘛來著了。

丫鬟們聽完楚玥慷慨激昂的講述，佩服得不行了，看向楚玥的時候，眼裡都是閃著亮晶晶的光。

其中一位丫鬟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楚玥感嘆道，

「真解氣，還了之前他打的那一巴掌了！」

其他人紛紛應和丫鬟的話。

楚玥沒聽懂，捋著頭髮笑著看著大家，

「還了什麼一巴掌？」

「還了齊公子打你的那一巴掌啊！齊公子這個人就是個欺軟怕硬……」

楚玥挑著眉叫停說話的丫鬟，

「你說齊嶸打誰？打我？」

「他什麼時候敢打過我了？！」

丫鬟猶猶豫豫的看著楚玥，

「……就第一次進宮那次啊，我們聽說他打你了。」

楚玥簡直要糊塗了，

「他打我？他敢打我？是我當時差點給了他一巴掌哎！」

「他沒打你？！」站在門口鳳鳳難以置信的追問。

眾人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齊齊扭頭看向鳳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