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祝壽記（5）
「嗯昂！」
「不跳不準去！」
「嗯昂嗯昂！」
「我爺爺就找了你這麼個傻子來，該不是老糊塗了吧？」
主寵二人正僵持著，一道充滿譏諷的聲音從上方飄了下來。
眾人回頭。
只見一個穿得跟花孔雀一般的男子從房頂縱身跳下來。
眼睛在蔡裊裊身上無禮地掃視一遍又一遍。
弔兒郎當的樣子令人十分看不慣。
蔡裊裊：「你是誰？」
花孔雀嗤笑一聲。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居然還敢留下？」
下人們在花孔雀出現的剎那，就不約而同地後退三大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蔡裊裊懶得理他，繼續拿胡蘿蔔逗呂小駿。
「快跳，否則讓你永遠見不到他！」
「別費勁了，它如果真能聽懂我就是大傻子！」
「咚咚!」
地面抖了兩抖。
花孔雀呆住，兩眼發直。
只見那剛剛還頭也不抬的黑毛驢猛地連跳兩下。
「咔嚓咔嚓」兩口把蔡裊裊手中的胡蘿蔔吃個精光。
蔡裊裊看也沒看花孔雀，讚賞地拍拍呂小駿的頭，對下人道：「帶他去柴房玩吧！」
呂小駿旋即撒開四蹄，一顛兒一顛兒地跑了出去。
蔡裊裊擦擦手重新坐下，喝口茶對變身獃頭鵝的花孔雀道：「果然，誰傻誰知道！」
花孔雀：「……」
柴房。
荒涼，寂靜，了無生氣。
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坐在高高的柴草堆上，身形看起來……
很是僵硬，像是還沉浸在某種深深的打擊中。
被呂小駿帶來的下人推開房門，對那背影道：「趙公子，蔡小公子讓小的帶呂小駿來找他家大帥玩。」
背影幾不可察地顫了一顫，伸手往小院的角落裡指了指。
下人會意，轉眼見呂小駿早已自來熟地去蹭馬大帥，於是善解人意地準備離開。
「等等。」
背對門口的趙顯突然開口，嗓音卻有些沙啞，彷彿瞬間老了二十歲。
下人停住：「趙公子有什麼吩咐？」
「她在做什麼？」
那小肉包分明是個不省心的，怎麼會讓人把呂小駿送來，自己一人待在院子里？
「哦，是我家公子回來了，小公子在和我家公子說話呢！」
趙顯猛然轉過身，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鳳眼。
他猶豫半晌，方道：「你家公子……是不是有點傻？」
下人一驚，他們公子以前的確不太正常。
可是剛剛，似乎，更傻了。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趙顯腦中那根弦終於斷了。
原來真有土財主家的傻兒子存在！
從柴草堆上一躍而下，趙顯渾身山雨欲來。
被人知道他的未婚妻寧可選擇一個傻子也不嫁給他，絕對是奇恥大辱！
小巧精緻的客院中，桂花飄香。
夕陽西下。
柔暖的光線籠罩在院子中間的男女身上。
男的長身玉立，帶著玩世不恭的戲謔笑意。
他低頭俯視少女，像是正認真說著什麼。
女的略顯矮小，稚嫩的圓臉純凈又無辜。
她怡然而坐，眼眸低垂，似有嬌羞之色。
趙顯氣勢洶洶地衝進來，第一眼就看到這個場景，險些被那兩人身上的光暈閃瞎眼。
他目光飛快一轉，定在那穿得花花綠綠的年輕男子身上。
嗯，正常人絕對不會這麼穿！
兩人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花孔雀問蔡裊裊：「你真的知道我爺爺留你做什麼？」
蔡裊裊拿起一顆又大又紅的石榴，白嫩小手費力地剝著，很快就沾滿汁水。
下人上前幫忙被拒絕。
在吃的上面她從不假人手。
紅石榴汁水四濺，一顆顆飽滿紅亮如寶石的石榴籽落入軟玉般的小手中。
顏色鮮亮水靈，看得人移不開眼。
花孔雀瞥了一眼又一眼，終於忍不住伸出了手。
就在他快要碰到蔡裊裊的一剎那，「啪」的一聲脆響，那隻不安分的爪子被打了下去。
花孔雀猝不及防，瞪向突然***來的男人。
「你敢打我？」
趙顯冰塊臉。
「不好意思，手滑！」
眾人：「……」
花孔雀怒氣衝天。
「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我家？」
趙顯：「我住在這裡，是你爺爺的決定。」
「什麼，他還請了你？」
花孔雀大吃一驚，斜著眼審視趙顯。
「一個窮書生罷了，你會什麼？」
趙顯饒有興味地瞥著正看向他們的蔡裊裊。
「她會什麼，我就會什麼，她不會的，我也會。」
花孔雀狐疑地在他和蔡裊裊之間瞅了瞅，儘管不太相信。
「反正已經失敗了許多年，也不差今年，本少爺就拭目以待！」
趙顯見蔡裊裊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任何詫異之色，終於肯定她早就知道吳老爺的意圖。
既然她那麼有信心，他不妨留下瞧瞧她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於是，他平和從容地對花孔雀點了點頭。
後者眸光大亮，像是突然生起幾分信心，臨走又嘴欠地加了一句。
「好在你看起來比這肉糰子靠譜點。」
趙顯毫不謙虛：「那是當然。」
對此，蔡裊裊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嗯，英雄所見略同。」
花孔雀和趙顯面面相覷，什麼意思？
全程圍觀了三人之間鬥爭的下人默默往後縮。
他們絕對沒聽到小公子唱小曲兒罵趙顯「傻哥哥」。
也沒聽見她對他們少爺說的那句「誰傻誰知道。」
花孔雀卻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數變，然後氣哼哼地拂袖離開。
當院子里只剩下一坐一站的蔡裊裊和趙顯，下人們依然默默縮在牆角。
他們有種預感，戰鬥還沒結束。
趙顯看著她手裡快要拿不下的石榴籽。
「你早知道他們別有所圖？」
蔡裊裊依舊認真剝石榴，仰起頭，彷彿才看到他。
「他們想要做什麼，你就不怕有危險？」
趙顯平心靜氣地問。
蔡裊裊把石榴籽放入一個漂亮的碧玉碟子里。
拿過濕巾擦把手，這才道：
「京城南不足百里，有城徽縣，每至中秋，必有文會，折桂為冠，嘉獎頭名，載入史冊，標榜百年。」
「這是什麼？」
「徽縣縣誌。」
蔡裊裊舀起一大勺石榴籽送入口中，嚼啊嚼，汁水飽滿，酸甜可口。.
趙顯咽了咽口水:「你讀過？」
蔡裊裊含糊地說：「我討厭讀書。」
看得出來！
趙顯在心裡重重點頭，不過……
上午她念的那些祝壽詩，再加上剛剛那段縣誌，怎麼可能沒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