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負荊請罪(5)
再說趙顯與周子煜帶著太醫一同來到重華殿的時候,楊震已經被安置到了一處偏殿里,由一個小太監伺候著。
二人過去的時候,楊震已經清醒過來,他還赤著上身,背上被荊條劃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儘管知道只是皮肉傷,瞧著依然刺目。
見到趙顯,本來虛弱地躺著的楊震立刻就要下床:「罪臣參見三皇子,罪臣悔恨啊,罪臣向陛下和三皇子請罪,請陛下和三皇子治臣的罪……」
趙顯定定地站著,並沒有扶他,而是讓太醫上前為他把脈:「楊將軍究竟有罪無罪,都要等父皇定奪,而今先讓太醫給將軍瞧瞧,別傷了身體。」
楊震雙眼泛紅,並沒有理會要給他把脈的太醫。
他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閃著淚光,執著地望著趙顯,當真比美人垂淚還讓人心懷惻隱。
他道:「陛下如何處置臣,臣都無話可說,但有一事,臣必須立刻稟報陛下,若是遲了,恐怕會給我大晉帶來無窮禍患啊!」
趙顯與周子煜對視一眼,神色不明道:「哦?楊將軍所指是何事?」
楊震卻看了一眼四下的宮人和侍衛,搖搖頭:「罪臣要親自稟報給陛下!」
趙顯目光閃了閃,看向周子煜:「丞相以為此事該怎麼做?」
周子煜沉吟片刻,道:「既然大將軍執意如此,且事關我大晉安危,我等照做就是。不過大將軍如今身體欠佳,還是先讓太醫診治一番,以免到了朝堂上再度昏厥,驚擾聖駕。」
趙顯點點頭:「丞相所言甚是,大將軍還是先養病為宜。」
聞言,楊震卻是感激涕零地一揖到底,泣不成聲道:「三皇子高義,乃我大晉蒼生之福!但罪臣死不足惜,請三皇子放心,罪臣就算撐著最後一口氣,也不敢驚擾聖駕,唯願我大晉平安無虞。」
趙顯:「既如此,大將軍便隨本宮入朝吧,想必父皇和眾臣也在等大將軍的消息。」
朝堂上,永康帝正和眾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彷彿半個時辰前那場爭吵並不存在,如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揣摩著永康帝的心思,同時也在等候楊震的消息。
幾乎所有參與趙普謀逆案之人都被發落了,唯一還沒有結果的就是楊震了。
楊震掌管十萬大軍,還有十萬分別駐紮在全國各地,唯有楊震與永康帝手中的虎符可以調動。
雖然京城這十萬幾乎都被李乾和蔡孔武等人控制,但剩下那十萬也不得不重視。
只要虎符一日在楊震手中,永康帝若拿不出確鑿證據,就不能輕易處置他。
這時候,永康帝不只要給群臣和天下黎民一個交待,還要給那十萬大軍一個交待,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主帥為何被治罪,罪名是什麼,罪證又是什麼。
只有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坐在皇位上的人才具有威信,文武百官也才願意效忠於他。
遠遠的,永康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首先看到從宮門走進來的三人,最醒目的自然是打著赤膊的楊震。
察覺到永康帝的目光,文武百官也紛紛回頭望去,一看到楊震的打扮,不由目露愕然。
還沒等三人進殿,永康帝便重重一拍扶手:「胡鬧,怎麼也不給大將軍披件衣衫,難道是故意要給大將軍難堪?只要沒有朕的旨意,誰敢為難大將軍?」
文武百官立刻回身肅立,不敢再左顧右看,低眉斂目地聽永康帝訓話。
趙顯和周子煜立刻上前請罪,趙顯道:「啟稟父皇,兒臣知罪,兒臣這就派人去為楊大將軍取衣衫來。」
楊震在趙顯話落之際,連忙跪倒在地:「請陛下不要怪罪三皇子,此乃罪臣之意,罪臣乃戴罪之身,且誠心負荊請罪,若非事情緊急,罪臣必定要繼續在重華殿跪下去,不要說沒有衣衫蔽體,就算全身潰爛而死,罪臣也毫無怨言!」
眾臣立即注意到楊震背上一道道血淋淋的疤痕,一看就是每日背負荊條所致。
永康帝連忙讓人扶他起來,又是唏噓又是感動道:「大將軍言重了,雖然大將軍的確有過失,但大將軍曾為我大晉立下汗馬功勞,朕不會因為大將軍犯了些許錯就忘記大將軍的功勞!」
楊震目光低垂,慚愧道:「臣實在愧對陛下啊!」
永康帝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繼續感慨道:「大將軍在重華殿外跪了二十日,朕的內心也頗受煎熬,恨不得立刻還大將軍一個公道,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好了,朕的身體總算慢慢好起來,大將軍放心,朕這就命人詳查,絕不能讓世人誤會了大將軍!」
楊震連忙以頭搶地,悲泣出聲:「罪臣謝陛下信任,不過罪臣的清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晉的安危啊!」
永康帝怔了一下,看看趙顯和周子煜,又轉向楊震,問:「大將軍此話何意,難道還有人要害我大晉?」
楊震道:「這正是罪臣執意要來見陛下的原因啊!此事事關重大,且十分緊急,臣必須要面陳陛下,否則臣不安心啊!」
永康帝道:「朕和文武百官都在,大將軍可直言無妨。」
楊震猶豫片刻,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哆嗦著手將髮髻上的黑玉簪拔下來,雙手呈上:「陛下請看。」
永康帝身旁的宦官立刻走下台階,將玉簪拿給永康帝看。
永康帝將那支通體烏黑食指粗細的的玉簪拿在手中,仔細打量一番,很快發現了簪子上的機關。
也探著頭打量這簪子究竟有何玄機的眾臣,見永康帝一手捏住圓潤簪頭,用力旋轉,簪頭脫落,中空的簪體就暴露了。
永康帝抽出藏在簪體中的物事,乃是一張捲成柱狀的圖紙,展開細看,卷首便是「藏寶圖」三個顯眼的大字,接著便是由曲線繪製而成的地圖……
永康帝高坐在上,一眼看清紙上內容,臉色瞬息萬變。
眾臣脖子都快抽筋了,也沒瞧見紙上內容,忽見永康帝抬眼望來,連忙垂下眼帘,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永康帝許久沒有說話,一手敲著扶手,陷入了沉思。
很長一段時間內,朝堂內落針可聞,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響,時間越久,眾人心中越是打鼓,那紙上寫的總不會是某些人的罪證吧?
越是沉默,眾人心中越是緊張,到底是什麼內容讓永康帝連話都不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