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冷風拂過,書傑從黑暗中猛然醒來。此刻的他依然是頭腦昏沉。書傑動了動自己的頭,不料面頰卻被硌得生生作痛。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冷硬的水泥地上。空曠的走廊里暗得滲人,一副黑色橫框眼鏡倒翻著躺在自己前方,空氣中依然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甜味。
稍事休息,書傑再次撐開了自己那兩張沉重的眼皮。他帶上眼鏡,轉頭向身後看去。一扇房門半開著,大鵬、艾德還有另外一個人躺在裡面,一動不動。
那人是…
短暫的頭痛過後,書傑終於想起了韓明是誰,剛才發生了什麼。儘管還渾身無力,他掙扎著站起身,把房門開到最大。隨後,他低頭看了看錶,發現已經過了十點。靠!已經開市了。書傑趕緊伏到兩位兄弟身邊,拍了拍他們的臉。可不管大鵬還是艾德都毫無動彈。
怎麼辦?書傑將二人慢慢拖進走廊,然後找出隨身帶的礦泉水,一邊往他們臉上澆,一邊輕聲呼叫:「喂!喂!醒醒!開市的時間都過了,快醒醒!」
大鵬首先醒過來。他抱著頭,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沒一會兒,艾德也悠悠轉醒,但又過了好一陣子才能勉強從地上坐起。昏暗的走廊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幾點了?」大鵬開口問道。
「十點三十八。」書傑又看了看手錶。
「靠!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大鵬生氣地咒罵韓明:「都怪這狡猾的老混蛋。」
「直播是搞不成了,他們可能正在到處找韓明呢。」艾德擔心道:「如果證交所的電話已經打到了酒店,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怎麼辦?」大鵬問。
「我不知道。」艾德搖頭道:「書傑,你說呢?」
「我哪知道?」書傑撓了撓耳朵:「再從媒體通道溜出去?」
「溜出去?」大鵬問。
「對呀,只要回到漢諾威街,然後混進人群,咱們就安全了。」書傑解釋道:「這裡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那韓明呢?」大鵬問道:「把他扔這兒?」
「嗯…」書傑一時語塞。
「這個…」艾德也拿不出主意。
「咱們還真不能把他扔這兒,」書傑突然想起了什麼:「韓明見過我們的臉,放了他肯定要出事。」
「那你的意思是…」大鵬瞟了一眼地上的韓明:「不會吧?」
「大鵬,警匪片裡面都是這樣的。」書傑解釋道。
「那你動手啊!」大鵬反唇相譏:「還以為是殺雞啊。雞,你殺過嗎?」
「我…」書傑確實連雞都沒殺過。
「別抬杠了,大鵬。我們不管怎樣都要出事。」艾德突然用拳頭猛擊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懊惱地說:「剛才在凱悅酒店,咱們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指紋啊、腳印啊、還有工具,什麼都沒清理。」
「靠!那怎麼辦?」
「嗯…」三人什麼也商量不出來。
「對了,剛才樓上為什麼會有個死人?」大鵬突然提到雜物間里那讓行動完全崩盤的意外發現。
聽到大鵬這話,書傑立即打了一個冷戰。殺人滅口的事兒雖然說說容易做起來難,但這證交所里確確實實地死了個保安。雜物間門口的血指不定已經沾到了自己的鞋底上。如果警察來了,三人誰也脫不了干係。
「我靠!」艾德也急了,但還是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這裡的一切根本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我們還是快離開這鬼地方吧。」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怎麼辦咱們出去再說。什麼都比留在這兒被逮個現行強。」
「好。」書傑也想不出其它的主意,但同樣的難題又來了:「那韓明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大鵬答道:「弄醒帶走唄。咱們有他的把柄,料他不敢隨便亂來。」
「也只能這樣了。」艾德表示了同意:「不過還得再嚇嚇他,省得待會兒又出亂子。」
「對!」書傑補充道:「反正咱們還沒把新西方的上市搞砸。出去后,咱們把韓明弄回福興旅店,再和他談個雙方都能接受的交易。」
事已至此,三人也顧不得什麼揭露真相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能安全脫身。在這一點上,他們達成了一致。大鵬從地上撿起礦泉水瓶,回到房間里,一把將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韓明頭上,口中喊道:「起來!快給我起來!」
「啊…啊…」韓明在一陣哀嚎中醒了過來。他看著大鵬的臉,一個勁兒地哆嗦。
「跑,還給我跑!」大鵬立馬把韓明按住,邊打邊罵。
「不跑了!不跑了!」韓明連聲求饒。
「誰叫你不老實。」大鵬停下了手,命令道:「起來!」
韓明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左邊的眼角高高腫起,口中嘟噥道:「把我的臉打成這樣,待會兒怎麼上電視?」
「還上狗屁電視!走!」
「去哪裡?哎呦!這隻眼睛看不見了。」韓明呻吟道。
「活該!」大鵬罵道:「走不走?」
「慢著。」艾德撿起地上的墨鏡,把變形的眼鏡腿扳了一扳,架到韓明臉上,然後轉頭對二人說:「這不就行了嗎?待會兒可能還要再用這張臉呢!」言罷,他便伸手去取兜里那張證交所建築圖。
「我更看不見了,這麼黑。」韓明小聲抱怨道。
「那就跟著我們走,別亂跑。」書傑沒好氣地答道。
「這眼鏡歪了,戴著難受。」韓明接著嘟噥。
「閉嘴!」大鵬憤怒地瞪著韓明,抬手做出一副又要打人的樣子。韓明向後一縮,趕緊閉上了嘴。
「不扁你就不錯了!別他么的要求一個又一個!」大鵬又罵了一句,然後轉頭問艾德:「怎麼走?」。
可艾德卻半天沒有回話。書傑回頭一看,艾德手裡拿著那張圖紙,像塊石頭似的站著一動不動。這是怎麼回事?書傑湊過去一看,自己也傻眼了。紙上的列印墨水早已被氯仿溶解,四處擴展。曾經的建築圖紙上只剩下一團一團的顏色,什麼也看不清了!
剛才追韓明的時候,三人在這地下迷宮裡轉來轉去,早已迷失了方向。現在又沒了地圖,怎麼能無聲無息地溜出去?總不能逮著個人就問吧?三人一籌莫展,最後決定由左右方向感最好的書傑帶路,能躲就躲,能避則避,看能不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溜出證交所。
大鵬把韓明的手捆在衣服後面,由書傑在前方探路。三人走一步看一步,爬樓梯,過走廊,一路小心翼翼。他們向地面方向前進了好一會兒,居然還是一個人都沒遇見,樓道里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偌大的證交所里空蕩蕩的,既看不見保安,也沒有工作人員。書傑疑惑極了,但也不敢亂猜,只想早一點逃出這個鬼地方。
「噓…」書傑指著前方的一絲亮光,輕聲說道:「上面應該就是一樓了。」
「我怎麼不記得走過這樓梯。」艾德輕聲回問。
書傑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口,向右一看,一座木門上寫著廁所兩字。樓梯的左手邊是一條過道。他走進過道,發現這過道右側是檔案室的入口,盡頭處聳立著一座雙開的高大木門。走到這裡,書傑才意識到自己一路誤打誤撞,居然來到了交易大廳的後門。他還記得上個星期五,導遊所講述的證交所軼事。
「來訪者不許進入交易大廳。」導遊把旅客們領進二樓的玻璃通道,口中介紹道:「即使外國的元首,也只能從這裡俯瞰。說了你們也不信,這麼大一個交易廳,只有一個廁所。看!就在右邊那雙開木門的外面。」
當時的大廳里擺放著幾百個交易平台。每個平台上方都設有公布股票行情的計算機和電視。數不清的經紀人聚集在交易平台周圍。他們大多手握電話,有人在打手勢,有人在寫著什麼,但眼睛都緊盯著屏幕上行情的變化。雖然隔著厚厚的玻璃,書傑也能聽到大廳里的人聲鼎沸。可現在,整個樓里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真是見了鬼了。
書傑趕緊回到樓下,對二人講:「走錯路了,咱們廢了半天功夫居然到了交易大廳的後門。」
「那怎麼溜出去?」大鵬趕緊問道。
「更奇怪的是,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書傑沒有回答大鵬的問題,而是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慮:「現在也才11點過,股市應該還開著呀?」
「是呀,太奇怪了。」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疑惑,韓明也不例外。「同學,我能說一句嗎?」他小聲問道。
「說!」大鵬點了點頭。
「我也不清楚這裡為什麼這麼安靜。但只要你們把我的手解開。」韓明提議道:「我們一起走進大廳,我見了誰都說你們是我的隨從。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不但如此,該賠償你們的,我韓明一個子兒都不會少。」
不愧是根老油條,書傑心想:這傢伙雖然一路沒說話,但已經把各種狀況利弊分析地清清楚楚,最後還提出了一個非常可接受的方案。「這怎麼跟人解釋?」他指著韓明的臉問道:「還有現在這個情況。」
「相信我,同學。我隨機應變。這些老米呀,好糊弄得很。」
三人簡短商量了一下,覺得韓明的騙人天賦確實毋庸置疑,但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他們回到韓明身邊,表示基本接受他的建議,但有一個問題:「要是待會兒你反悔,我們怎麼辦?」
「涼拌!」韓明的回答嚇了書傑一跳。
「放輕鬆…同學。」韓明趕緊解釋道:「你們難道看不出咱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嗎?剛才那個死人,我也在那兒,對吧?再說了,你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三人被問得無話可說,只得鬆綁了韓明的雙手。韓明活動了幾下手腕,然後對書傑說道:「我得走前面才像,對吧?」
「對,我們是你的隨從。」書傑低聲答道,心中暗想:靠!你這胡漢三,真是給你根蔥就裝象。
韓明站直身子,把頭髮和衣服都稍微整理了一番,然後正了正臉上的墨鏡,拔腿向樓上走去。上樓梯,左轉,再左轉。沒幾步路,一行人便來到了交易大廳的後門前面。
韓明輕輕地推了推,門稍微晃了晃,顯然沒鎖。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書傑、大鵬和艾德,微微一笑,同時伸出大拇指,用手勢問道:準備好演戲了嗎?
得到了三人的確認后,韓明伸出雙手,用力一推。兩扇木門向兩邊退開,明亮的交易大廳頓時展現在他眼前。第一步還沒邁完,韓明的身體就突然僵住了,害得身後的書傑差點一頭撞到他身上。書傑心中頓時怒火中燒:老騙子,你突然停下來干——
一句話還沒罵完,書傑也呆住了,同樣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