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心底還是怕

簡舒的車停在蘭竹苑小區，兩人出了咖啡廳，沿著街道慢悠悠走著。

溫心想到小雪和她媽媽在莎莎跟前說的話，心裡放心不下：「簡舒，莎莎呢？」

「她乾爹乾媽帶著去他們家了，晚上不回來。」

「哦。」溫心咬了咬唇，斟酌了字句，才小聲說，「你這些天沒事多注意點莎莎情緒，她一直以為她媽媽在天堂，今天卻被連番告知她媽媽死了。」

簡舒心口揪緊，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好，知道了，謝謝。」

哪怕他極力掩飾，可微顫的聲音卻還是泄漏了他的壓抑。

「簡舒，是不是在你心裡，莎莎媽媽那道坎一直沒過？」溫心問完，馬上意識到自己問得不合適，「呃，那個，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簡舒停了步子，半晌沒吱聲。

溫心說得沒錯，大多數時候，他都不想刻意提蔣曦，他和她的幸福時光太短了，短得他都不捨得跟別人分享。不僅是莎莎，就連他自己都一直在自欺欺人。她離開的那天，他一邊流淚一邊反反覆復告訴自己，她沒死，她只是搬到天堂住了。

「我和莎莎的媽媽是大學同學，備戰翻譯大賽的時候認識的，她是筆譯組，我是口譯組。那個年齡，感情來得很純粹，我給她買個冰激凌，她都要開心半天。莎莎媽媽是個特別善良，特別溫柔的人，哪怕是簡樸的生活，她也毫無怨言。那時我們剛畢業，沒什麼錢，婚禮很簡單，除了幾個特別要好的同學，其他人都沒請，她懷孕那陣子，我忙著準備開翻譯工作室，我想著只有賺到錢了，才能給她們母子富裕的生活，只是可惜，她還沒等到我賺第一桶金，就永遠離開了。」

溫心隨簡舒一起停下步子，秋葉遍布的街面，簡舒的倒影顯得很寂寥。

「莎莎媽媽剛走那陣子，日子過得很難，我看著丁點大的莎莎哭鬧抓爬，不知所措；工作室剛起步，瑣事多得要命，我有時看著莎莎媽媽的照片想哭，可一個電話打過來，我連哭都沒時間。溫心，你知道嗎，有時候人活著比死還難受，可莎莎那麼小，我作為父親，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簡舒抹了把臉，深深換了口氣，「幸好那時我學妹的父母同情我，幫我帶莎莎，不然我怕自己沒有勇氣走到今天。」

溫心的唇角耷拉了下來，她想自己的同情心又泛濫了，身邊這個一米八的男人明明比她成熟，比她精幹，可她為什麼卻想伸手抱抱他，哄哄他說別難過。

溫心糾結的神情被簡舒捕捉到了，他也失笑自己怎麼會跟一個對戀愛婚姻毫無經驗的小姑娘吐露心聲，要知道，這些話，他連裴櫻都沒說過啊。

他抿抿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凄涼：「其實最難的三年過去后，有些傷已經慢慢淡了。我知道莎莎很渴望母愛，哪個女人對她好點，她就拚命想讓人家給她當媽，孫阿姨也說我還年輕，應該給莎莎一個完整的家，可我除了放不下，心底還是怕。」

「怕？」

「怕莎莎媽媽會怪我，也怕……」他踟躕了下，緩緩地說，「也怕千辛萬苦贏來的幸福，撐不過幾年就煙消雲散。」

簡舒說完后，淺淺地笑了笑：「我們快走吧，跟你啰啰嗦嗦這麼多，都要耽誤吃飯了。」他話音一落，就繼續邁開了腳步。

前方的路燈壞了，綠化帶的植物這幾日疏於管理，長得密密匝匝，透不進絲毫月光。

他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沉如深淵，無邊無際的黑暗。

「簡舒。」身後，一個柔軟的聲音叫住了他。

簡舒停步，卻沒有回頭。

幾秒鐘后，那個聲音又響起，帶著微妙的暖意：「簡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