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做賠本的買賣
鳳國南部,棲霞山腳。
天幕沉沉,看起來像是會有一場大雨。
一錦衣華服的男子正閉目調息,氣血翻湧,一股濁氣鬱積在胸口排散不開,身形一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抬手,用指腹抹了抹嘴角,冷厲的眉峰攏起,想起身尋一處避雨之地,一個不明物體忽然從天而降,將他起了個半勢的身子砸回青草地。
胸口一悶,鳳硯卿偏頭,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他身上,本以為會被摔成肉餅的楚鳶歌「嘶」了一聲,反手摸了摸,有溫度,是人,她一驚,動作迅速地翻身坐在一旁。
還沒看清人肉墊的模樣,鳳硯卿迅速從地上坐起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眨眼間便貼在了她脖子上:「誰派你來的?」
砸到了人,楚鳶歌本還有些不好意思,沒成想此人一上來就動刀,她當即朝側面一偏,順著草地一個翻滾,完美避開他的桎梏。
鳳硯卿見她反應靈敏,眸色一暗,手掌撐著地面躍起,身形一動,匕首已近在眼前。
楚鳶歌冷眸微眯,腳下一滑,一個起跳,瞬間躍出去數米,一枚銀針悄然滑至指尖。
兩相對視,話不多說,眨眼便戰到一起,鳳硯卿動作快,楚鳶歌也不慢,幾個來回間,匕首削掉她一縷秀髮,銀針卻已刺入男人脖頸。
國家重金培養的醫學武器,即便到了異世,身手也絕對不弱。
最多就是輕功差了一點而已,否則也不會采個靈芝都能從崖壁上掉下來。
楚鳶歌後撤退遠,嘴角的笑帶了幾分寒意。
正欲出言譏諷,眼前的人身形卻一個踉蹌,陡然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泛黑的血。
「自己都要死了還想著殺人,內心怎麼這麼陰暗呢。」楚鳶歌搖搖頭,摸摸逃過一劫的脖子,果斷走人。
「不準走!」鳳硯卿冷喝,急促地喘息著。
楚鳶歌轉身和他對視。
那人有一雙漆黑如曜石的眸子,泛著寒意,令人心生膽怯,哪怕他狼狽不堪地半跪在地上,她都能感受到迫人的凌厲。
不過他此刻的樣子,明顯是受了傷,或許還中了毒。
楚鳶歌別開視線,沉思半晌,問道:「你有錢嗎?」
看他穿得描金綉銀的,應該是個有錢人。
那位得道高人說,找到上古靈珠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她來這異世兩年了,一直在這棲霞谷學藝,如今師傅鬼醫聖手仙逝,她要出谷找東西,銀錢是必不可少的。
思及此,楚鳶歌又不免想起原主。
好好的護國將軍府三小姐,自小被送到這裡,十幾年來不管不問,只因江湖道士的一句「命硬」。
學藝本也是好的,卻不想唯一的一次外出遊歷就被暗殺,這其中也不知道摻雜了多少陰謀詭計。
那麼多種殺人方式,殺手卻偏偏要選擇餵了毒藥拋屍湖中,若不是前世的楚鳶歌深諳水性,只怕也難逃一劫。
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呢,送這麼遠了還要狠下殺手。
鳳硯卿微微錯愕,似乎沒想到此情此景下,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不答反問:「你不是殺手?」
楚鳶歌無語凝噎:「若我是殺手,那根銀針就能要了你的命,稍微有點腦子好嗎?」
鳳硯卿神情一變,看起來想撲過來咬碎她,卻是回答了她的上一個問題:「有。」
他有錢,富可敵國那種。
楚鳶歌自顧自地點點頭,而後走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氣息紊亂,內傷不輕,你這身上的毒也是精彩紛呈,不治療的話,再活一個時辰都算是便宜你了。」
鳳硯卿沒說話。
他的身體,沒人比他更清楚。
楚鳶歌剛想收回手,卻忽地一愣,細細地診起脈來,繼而緩緩皺起眉頭,不確定地問:「芙蓉蠱?日暮里?」
只在傳說中聽過的蠱毒,居然在同一個人身上見到了?這人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鳳硯卿黑眸銳利如鷹,緊緊盯著她:「你能解?」
「不能。」楚鳶歌放下他的手,「不過其他毒倒是可以試試,但我這人不做賠本的買賣。」
鳳硯卿眼神緩和了一些,算是同意她說下去。
楚鳶歌伸出一根手指頭:「一萬兩黃金,我替你解決除了日暮里和芙蓉蠱之外的毒。」
鳳硯卿盯著她,不語。
方才她掉下來,他下意識以為是殺手,第一反應便是殺人滅口,沒來得及細看,此番視線清明,他不由得打量起能一口說出芙蓉蠱和日暮里的女子。
其貌不揚,黑眸卻異常明亮,往眼前一站,身姿綽約,竟也自帶幾分風骨。
這般出世之姿,本該纖塵不染,出口卻是俗氣粗鄙的錢財,他竟有些想笑。
半晌,鳳硯卿應聲:「好。」
他身體里的蠱和毒,少說也有十幾種,雖說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但能少一種是一種。
「爽快。」楚鳶歌眼底劃過一抹亮光,從腰側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他,「吃了。」
鳳硯卿沒猶豫,接過就往嘴裡塞。
楚鳶歌笑得有幾分嘲弄:「剛才一起來就要殺我,現在不怕我毒死你了?」
鳳硯卿看她:「你廢話若能少一點,興許會活得久一點。」
「謝謝提醒。」楚鳶歌撇撇嘴,「你再運功試試看。」
鳳硯卿盤膝而坐,閉目運功,身體里互相衝撞的痛苦當真壓下去了一些,他睜開眼,眸中晦澀不明:「這是什麼葯?」
「解毒丸。」楚鳶歌拍拍衣服上的泥,「能暫時緩解你身上的疼痛,解毒需要藥材也需要時間,等你把黃金付清,我自會兌現諾言。」
「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兩,你先隨我回府。」鳳硯卿啟唇。
她出現得蹊蹺,能不能真的解毒暫且不說,他剛剛吃了她給的葯,定然要把人留在身邊才安心。
「好。」楚鳶歌答應,又道,「不過今天不行,我還有事要辦。」
鳳硯卿眸色微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楚鳶歌惦記著山腰上的千年靈芝,十分不舍地仰頭看了一眼,入目卻是一片茫茫白霧,看不見。
正可惜著,眼前掠過一道殘影,呼吸間便有人蹲在了鳳硯卿身前,緊張地問:「主子,你怎麼樣?」
楚鳶歌猛地瞪大了眼睛,盯著來人道:「你?你是那個……」
賀名誠見自家主子暫時無恙,扭頭問她:「姑娘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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