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雞行街
本來繁華景盛的秦淮風韻，如今一片肅殺氛圍。
以往流遍秦淮的華麗畫舫如今堆積在各處碼頭。
好像不勝寒冬的繁花園，瑟瑟發抖，蒼白褪色。
失去鍾皇后和太子妃庇護，以往風光無限的花魁名妓，一夕之間，判若雲泥。
短短几天時間，秦淮一片狼藉。朝野多有譏諷，說兵臨煙花地，雞飛狗跳時。
更有甚者，竟發粗鄙之語，諸如狗尿鳳凰台，老鷹抓小雞之類。
也不知是在說城內兵鬧秦淮河，還是在說北周兵臨江寧城，又或者兼而有之。
是日，南唐皇宮，內宦急急來報，報說宮大家乘船將至，離江寧已不足半日。
正愁北周壓境的唐皇，一時間呆若木雞。
少頃，追問內宦道：「北周水師阻攔否？」
內宦回說不知，但宮大家既能先遣傳訊，可見暢通無阻。
唐皇喜動於色，仔細詢問細節，這才知道宮青秀此行又是與辰流柔公主同行。
當即下令，讓太子李澤率一干臣工親去碼頭迎接柔公主。
內宦知機提醒，秦淮如今有些亂，恐怕宮大家見之不喜。
唐皇如夢初醒，忙下令放歸各家花魁名妓，並令太子妃周嘉敏親自出面安撫。
碼頭上的歡迎儀式，盛大且隆重。
辰流不過區區偏遠彈丸之地，雲虛心知自己一個小小的公主，根本承受不起。
人家醉翁之意，是在宮青秀不在她。
是以也不礙事，只做門臉上的功夫。
她的醉翁之意，在兩淮，在江淮幫。
此來江寧只是路過，落個腳就走了。
……
或許因為秦淮河環帶於全城的關係，江寧城布局有些特別。
無論市集，平民區，抑或高門府邸，分佈各處，並不集中。
總體而言，秦淮兩岸，景緻尤好，商肆遍布，更加繁華些。
而城內有一繁富所在，名為雞行街。
不光因為比鄰秦淮，商賈雲集，還因為此乃南唐進士放榜之處。
名士薈萃，自然引得名妓紛沓，或許雞行之名源於此也說不定。
總之，此地寸土寸金，而又尤以放榜處的三好橋方圓左近為最。
一則臨秦淮，風景極好；二則臨黃榜，寓意極好；三則臨風月，風情極好。
三好合一好，焉能不貴？
如此貴地，卻有一處佔地不小的高牆府邸，幾乎占此寶地過半，園名旖旎。
牆粉黛瓦，高不可及，就連裡面一株樹的樹梢都不曾透出分毫，引人遐想。
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不知道旖旎園現在的主人是誰，只知道一定非富即貴。
其實這是不太可能的，畢竟總要在當地找一些負責洒掃雜務等粗活的僕役。
但是，本地確實無人知曉其根底，自不免給這座園子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加上三不五時便有各式各樣的車轎進進出出，乘客似乎都是一些俊男美女。
加上名為「旖旎」，不免滋生流言蜚語，傳說這裡乃是達官顯貴的銷金窟。
裡面各類荒誕情形，荒唐且至淫，一個個說得繪聲繪色，傳得有鼻子有眼。
所以，當風沙向人一路打聽旖旎園所在，收穫一堆側目，搞得人莫名其妙。
尤其同行的李玄音、張星雨和英夕不僅女扮男裝，還都裝扮成書生，雖不油頭，但個個粉面，就連扮成書童的蘇蘇也是粉雕玉琢，一行人好像就風沙像個正常男人。
所以，問路的時候，一行五人還遭遇了一堆意義不明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嘿嘿。
到地方后，風沙過門而不入，繼續往前走，在街邊隨便找了個臨河的茶館喝茶。
張星雨慢行幾步，獨自轉進巷子。
風沙視而不見，一行人登上茶樓。
高坐頂樓，臨窗面河，風景不錯。
風沙和李玄音相對入座，李玄音好奇道：「你來這裡，是要見誰呀？」
風沙左右張望一下，手指蘸茶水，在桌上橫著寫下「閩國玉顏公主」六個字。
李玄音別過嬌軀，歪著腦袋看了一眼，立時蹙眉，露出一個無比嫌惡的神色。
風沙掃她一眼，沒有吭聲，只是伸手將茶盞一潑，一潑水浪蓋去了桌上文字。
李玄音忍不住問道：「你找她幹什麼？不嫌臟么？」
南唐滅閩國后，閩國王室女性多半沒入後宮，處境極為不堪。
有些事她見過，有些事她聽過。
總之，「臟」這個印象，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而馬玉顏雖不在俘虜之列，種種艷事軼聞，卻流傳於街巷，廣播於民間。
名聲爛透了。
風沙不答反問道：「你見過她？」
在他印象中，兩女應該不認識。
李玄音不屑道：「鄱陽王晉封典禮我去了，可能打過照面，記不得，沒印象。」
在風沙鼎立支持下，閩王馬政得以與閩地望族連氏聯姻，重新與閩地世家勾連。
而隨著淮北戰勢失利，南唐為了穩定閩國故地，不得不加封馬政，封為鄱陽王。
風沙好生無奈，低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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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會這樣，早叫李玄音不要跟來，奈何適得其反。
越不讓李玄音跟來，這丫頭反而纏得越緊，甩都甩不開。
李玄音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睡過她？」
風沙一口茶登時嗆到喉嚨，咳嗽起來。
「男人，哼！」李玄音冷笑起來，「這些她都不知道么？」
這個「她」是指郭青娥。
自從扮成李佳音跟風沙確定關係之後，她就總是把「她」掛在嘴邊。
好像無論幹什麼，都是替郭青娥出面，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風沙揮了揮手，悶聲道：「喝茶。」
馬玉顏需要他支持，而他也需要閩人的勢力，這是一種類似於聯姻的關係。
所以，他不能否認與馬玉顏的關係。
李玄音見他不答，不悅道：「你找她幹什麼？」
「我在這邊的一應事務都委託玉顏公主處理。」
風沙苦笑道：「你說我找她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找她的？」
李玄音瞬間睜大美目，眸中浮現慍色，質問道：「為什麼是她不是我？」
她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論關係，論身份，於情於理，都應該是她才對。
風沙好生無語，低下頭喝茶。
其實李玄音在南唐根本見不得光，因為她現在應該身在北周，等待與契丹和親。
要知道，這丫頭可是正兒八經，有封號、在宗牒的南唐公主，身份是真的尊貴，還有他這個姐夫可以依靠，而他是上杆子送人送錢，送產業，那真是要什麼給什麼。
但凡她能有馬玉顏三成能耐，都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就連英夕都不禁在旁腹誹，覺得公主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