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駙馬功夫也好
趙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謝恩,見駙馬也在殿中,頓時紅了臉。
若駙馬是旁人,趙城或許不會這麼虧心,偏是沈玉臨。
沈玉臨是京城年輕一輩子弟的翹楚,大多數人只知道他文采出眾,很少人知道,他還精通武藝騎射。
趙城自負武功高強,直到有一次圍獵時看到沈玉臨箭法和他不相上下卻從不誇耀,這讓他自慚形穢。
能讓他佩服的人不多,沈玉臨正是其中一個。
宋清詞看見他那張黑臉泛紅,紅中透黑,十分可樂。
平心而論,趙城除了小麥膚色不符合主流審美外,實是個俊朗挺拔的男子。
他站在大周出了名的美男子沈玉臨旁邊,竟未遜色多少,反叫沈玉臨的溫潤襯得更有男子氣概。
讓如此剛硬俊朗的男子臉紅成這樣,宋清詞莫名心情好。
才一笑,只見沈玉臨看她一眼,似有不滿。
喲——
他越不樂意,她越要看。
「趙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爹爹說要你頂替禁軍統領的位置,你歡喜不歡喜?」
宋清詞擅長說冠冕堂皇、彰顯皇室氣度的話,這會兒對著趙城,她故意說白話。
顯得十分親熱,帶著少女嬌憨。
趙城的臉更紅了。
他磕磕巴巴地把劍從左手丟到右手,想了想又放到地上,單膝跪下謝恩。
「臣謝陛下隆恩……多謝公主。」
「可不是空口白牙道謝的。」
宋清詞輕哼一聲,「往後你每日都要到公主府向我稟告事宜,我要時時知道爹爹的安危才放心。」
趙城只顧著臉紅,沒想那麼多。
皇帝催促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去,跟駙馬回家吧。」
回家?
這裡才是她的家。
宋清詞心裡說著,乖乖福身。
她很聰明,知道進退,沈玉臨逼她不得不回公主府,她承認,這一次是他贏了。
但她借力打力,撒嬌要來禁軍的監察權,也不算輸得太慘。
夜色微濃,公主夫婦從福寧殿出來,並肩出宮。
男子風華朗潤,玉樹臨風,女子絕色容貌,氣度高華。
任誰見了都心生羨慕,好一對璧人!
涼風習來,宋清詞忽地停下腳步,回頭眺望已經隔遠的福寧殿。
「沈玉臨。」
她叫他,漫不經心,「你知道你什麼模樣最好看嗎?」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答案讓沈玉臨並不歡喜——
「那年花朝節你入宮,我頭一次見你,你在樹下迎風微笑的模樣。」
今日是第二遍,答案卻不同了。
宋清詞回首,腳步輕快經過他身邊,報復似的,「此刻你吃癟的倒霉樣。」
她瀟洒而去。
他再聰明又如何?
在皇權面前,再聰明的人也不過螻蟻。
只要皇帝還在一天,她就要壓得他沈玉臨翻不了身!
……
「駙馬和公主回府了!」
馬車還沒到府門前,消息已經傳遍了府中。
這幾日公主府上下人心惶惶,一聽說兩人回府,府中稍微有些頭臉的人物都趕到府門外。
名為迎接,實為看風向。
宋清詞扶著紫練的手下車時,剛剛湧向沈玉臨的幾個艷裝女子又朝她湧來,一陣脂粉香。
「姐姐可算回來了!」
「給姐姐請安!」
「……」
宋清詞眉頭微蹙,後退了一步。
紫練一看她的臉色,立刻上前伸臂攔在幾個妾室身前,「公主面前,不得無禮。」
眾女一愣。
她們幾個中,有的是沈玉臨成婚前的通房,有的是外頭納來的良家女,都是成婚之初宋清詞做主給了妾室的名分。
她知道讓沈玉臨做駙馬是委屈了他,因此給他公主府的權力和女人作為補償,對這些妾室也一向客氣。
想到前世她將死之前,這些平日受她恩惠的妾室是如何來耀武揚威的,宋清詞心中一陣厭惡。
「什麼姐姐不姐姐,我只有兩個妹妹。曹嬤嬤是怎麼教府里皇家規矩的?罰你半個月俸祿,你可服氣?」
她前一句指責妾室們,罰卻罰在曹嬤嬤身上。
同來迎接的曹嬤嬤聽見這話,先是委屈,很快想到什麼似的,眼前一亮。
公主這是……
終於要給這些無禮的妾室立規矩了?!
阿彌陀佛,老天開眼,公主終於醒悟了!
「服氣,奴婢該罰!多謝公主恩典!」
曹嬤嬤不愧是在宮裡待久了的老人,立刻端端正正地抬起裙擺,跪下朝宋清詞磕頭。
幾個妾室中有人嘀咕,「被罰了俸祿還要謝恩,這就是皇家規矩么……」
宋清詞看都沒看她一眼,面若冰霜。
只聽聲音她都知道是麗琴,幾個妾室中容貌最出挑的——
也是當初對她最不敬的。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沈玉臨在廊下問「公主咽氣了么」,隨後傳來的銀鈴般嬌笑。
「沈郎,等公主咽氣了,這麼好的屋子能不能也叫我住住?」
……
曹嬤嬤磕完頭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轉身,下頜微微抬起,氣勢逼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賞是賞,罰也是賞,公主紆尊降貴教導下人做事,自然要謝恩。」
那幾個妾室唯唯諾諾地低下頭,沒敢再開口。
宋清詞廣袖一拂,身前的人立刻潮水般朝兩邊退去,讓開一條道。
她徑自朝府中走去,漫不經心道:「把剛才說話的押到小佛堂去,日後不必再出來了。到底是駙馬的妾室,賣了不好看。」
身後噗通一聲,麗琴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隱約還能聽見公主的聲音,慵懶細碎,說要賞賜那日跟她進宮的五百親衛……
公主回府第一晚,兩人很默契地沒有同房。
沈玉臨獨宿在清輝閣,耳中全是飄絮院傳來的哀哀啼哭聲。
當初宋清詞特意把妾室們安排在離他這麼近的飄絮院,是有討好的意思,沒想到反而打擾沈玉臨安寧。
小廝侍墨極有眼色,忙道:「公子,那麗琴竟敢壞了規矩吵公子安寧,要不要——」
沈玉臨擺擺手,「我從不殺女人。」
「既然公主要把她趕去小佛堂,就提前一夜送她去吧。」
「是。」
後半夜清凈異常。
第二天一早,府里的消息亂鬨哄地傳來。
「公主賞賜了府中親衛,還賞了白統領喝茶,兩人在裡頭有說有笑。」
「公主在上房裡布置了五十個親衛接管防衛,把家丁都撤下來了。」
「公主讓小人往後只管駙馬清輝閣的事,說府里的事她自會安排人管。」
「公主還說……說……」
「說什麼。」
沈玉臨昨夜沒睡好,一早就有這麼多消息,怕是不愛聽。
管家忙低下頭,「公主還說,讓駙馬把公主府的賬目都送到上房去,日後不必駙馬管賬了。」
室中靜了靜。
庭院里綠竹婆娑,樹影從半開的窗投進來,沈玉臨穿著中衣,盤腿坐在羅漢榻上。
半邊如玉面容落在陰影里。
管家的頭埋得更低了。
半晌,沈玉臨聲音平靜,「知道了,記得把賬房先生也送過去,免得公主看不明白。」
管家一愣。
這分明是奪權,公子怎麼不生氣,還要把賬房先生也送過去?
他偷摸抬頭瞧了一眼,光影里公子正優雅地拈起茶盞輕品,他輕輕退出內室。
此刻,上房。
宋清詞一身家常打扮,藕合色的羅紗長褙子垂在筆直的小腿邊上,一邊喝茶,一邊時不時啟唇輕笑。
坐在下首的白雲間起初很拘謹,這會兒漸漸放鬆下來。
宋清詞笑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笑,唇紅齒白不像堂堂公主府的親衛統領,倒像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我最近總覺得心中不安,睡也睡不好。日後你常到上房來巡視,我知道你功夫好,有你在我才安心。」
「是!」
白雲間一口應下,宋清詞甚是欣慰。
沒想到他又接了一句——
「駙馬功夫也好,不如讓駙馬也來守衛公主?」
宋清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