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飲酒談政
「兩桌的客人你一句我一句爭吵不休,我們姐妹幾個別說將他們拉開了,根本連插嘴都插不上」,說著,蘭菲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像是想壓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我的那位客人完全被激怒了,接著他們就動起手來,感覺整個心月樓都快要被他們拆了。」
「是啊,當時所有的客人都被嚇跑了,簡直是一塌糊塗。」
蘭柳也倒了杯酒拿在手裡壓驚,當時混亂又血腥的場面彷彿又在眼前展現,令人不寒而慄。
「雖然兵部的人多,但他們大都是文官,而我的這位客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軍人。
氣急敗壞的他加上多喝了幾杯,有些失去理智,抽出了腰間佩劍朝著那些兵部的人一通兒猛砍,有兩個人當時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而兵部的人也喪失了理智,抄起一把椅子就朝我客人的腦袋上砸去……」
講到這兒,蘭菲又喝了一杯酒,她實在無法描述人的腦袋被砸開花的情形,那種人血和腦漿向外噴出的樣子。
「因為這件事,明侯府和兵部都受到了處罰。」
蘭凌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將稀淵空了的酒杯再次注滿酒。
「這麼說,兵部尚書就是因為這件事而辭官的嗎?」稀淵端起了酒杯看向了蘭凌,「也是位前朝的老尚書了,太后一直想要拉攏的人。太后是不願意失去這位尚書的,但如果本人堅持的話……」
稀淵說著搖了搖頭。
「不過,這次太后可能真的要死心了。」
蘭凌嫣而一笑,往稀淵的碗中夾了些菜,估計是看到他喝了太多酒,怕他傷到胃。
「哦,這話怎麼講?」稀淵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就算太后不願意,但畢竟出了人命,必須要有人擔這個責任。兵部尚書又以年老體弱為名還是退了下來,最後還舉薦了一位接任者」,蘭凌轉向了稀淵,「時大人可能還未見過新上任的兵部尚書吧?那位曲達大人。」
稀淵想了想,道:「那位透明侍郎?」
「正是」,蘭凌點了下頭,「如果這位大人很出名,恐怕太后就不會這麼大意了。曲達大人自出仕以來一直在兵部任職,從底層做起一直做到了侍郎的位子,但卻像個透明人一樣不起眼。
既然老尚書舉薦,太后也不太好薄了他的面子。誰知就是這個不起眼的人竟是丞相的門生。」
蘭凌說到這兒,稀淵拿著酒杯的手指明顯抖動了一下。他還未開口,玹羽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蘭凌姑娘是怎麼知道這些官場上的事情的?」
聽到玹羽的問題,蘭凌微微一笑,讓見了這笑容的玹羽不禁全身一陣酥麻。
「這心月樓總是有各大官爺光顧的,很多他們不能說卻又一直憋在心裡的事,一到這裡就會情不自禁全盤托出,就是不想聽見都難啊。」
「是啊,不僅是官場,各個領域的聲音我們都聽得到」,蘭柳也露出了微笑看向了稀淵,「而我們的時大人是最喜歡聽這些事的客人了。」
聽了蘭凌和蘭柳的話,玹羽似乎明白稀淵帶他來這裡的用意了。
稀淵笑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后,接著說道:「丞相的門生雖多,但想查一個人是不是門生還是很容易的,太後會在這件事上栽跟頭還真是少見。」
蘭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據說太后很是懊惱,懷疑這件事都是丞相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奪下兵部這塊重鎮。」
「什麼?!這些都是策劃的?是丞相……」
蘭菲睜大了眼睛,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天明侯府與兵部的人大打出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真的無法相信這是在別人的陰謀之下發生的事。
玹羽的臉是青一陣白一陣,眉頭緊鎖,狠命咬著自己的嘴唇,讓一旁的五兒見了都覺得疼。
他雖然聽說太后與丞相不和,但玖羽一直都說那只是謠傳,不過今天看來這一切並非都是空穴來風。
「所有的都只是猜測」,蘭凌說著又倒了一杯酒,遞到了面色不佳的玹羽面前。這次還是像剛才一樣嚇了玹羽一跳,他意識到蘭凌是在一直關注著自己的反應的,「不過有一件事卻是毫無疑問,那就是現在朝中官員對於王室的不信任。」
玹羽再次抬頭看向了蘭凌,而此時對方已經將視線轉向了稀淵,而稀淵也向她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我前幾天去了丞相府彈奏,為了給丞相壽辰助興。朝中六部尚書皆到了場,御史台就更不用說,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其他數得上名號的重臣都前去道了賀。那場面的盛大除了太后的壽辰,在這京城之中也就是丞相能有了。」
「六部尚書都去了……」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別人,稀淵說著,泯了口酒,「太后在京城中的較量並不佔優。」
「這些賓客除了來祝壽也是來抱怨的,他們對王室的不滿,尤其是對太后的不滿,已快喧賓奪主成為當日主題了。」
蘭凌看到稀淵伸向酒壺的手,制止了他,示意他先吃些東西。
稀淵笑了一下,接受了這個建議。
「還真是膽大。」
蘭柳說著,一旁的蘭菲也跟著點頭。
「不過也難怪會有這麼多人反對,太后突然將自己從未在世間亮過像的兒子推上王位,別說那些有重大利益牽扯的權貴,就是我們這些市井小民都難以接受。」
「京城中尚且如此,各洲的意思就更加難以控制了。尤其是東邊的四洲似乎與丞相來往甚密。」
蘭凌說著,撩了一下從頭上掉落下來的一綹秀髮,「東邊的奎洲、由洲、征洲和佖洲的特使都沒有參加新王的繼位大典,但也沒有跟著上諫團離開京城,有可能就是為了給丞相祝壽才留下的。
雖然那天他們並沒有像那些義憤填膺的京官那樣說三道四,但所有的賓客走了之後他們卻留了下來,單獨和丞相見了面。」
「我看他們不止見了那一面」,一直沉默的稀淵將後背靠在椅背上,看向了玹羽,「我今天還和玹公子看到那幾洲特使在我店裡挑選布偶呢,幾個大男人會買布偶肯定是要送禮,而會收這種禮物的肯定是個小姑娘。正好丞相家中就有位被稱為『黑珍珠』的掌上明珠,想必禮物一定是送給那位小姐的。」
玹羽的眉頭跳動了一下,那時他還被稀淵拉進了裡屋中,並不時偷窺著那幾名特使,想必那時稀淵就已經猜到他們來買布偶的意圖了。
雖然稀淵嘴上說是身在生意場上的習慣,但此時的玹羽已不再相信這份說辭。
不過他的確想不明白,為何身為一名商賈的稀淵會對這些官場上的事如此在意。
「啊,對了!」蘭柳像是想起了什麼,大叫了一聲,「那天有個客人一進心月樓的門,就大聲嚷嚷著要見蘭凌姐姐,說自己是在丞相府中聽到了姐姐的琴聲而追來的。
媽媽自然不會答應這麼奇怪的客人,就為他選了其他幾個姐妹伺候。
他說自己精通音律,還為我們撫琴了幾曲。的確是不錯,但是他的酒品太差,喝醉了就大聲叫嚷,還說自己是由洲的公子,將來或許還能坐上王位什麼的。」
蘭柳說著皺了下眉頭:「媽媽嚇壞了,一直在勸他不要亂說話。但他反而變本加厲,又說自己這幾天一直在明侯府,和竹映長公主相會切磋琴技之類的渾話。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他就應該是由洲的特使,不知道姐姐那天在丞相府中有沒有見過那位客人?」
蘭凌沒有回答,看向了稀淵。
此時的稀淵神色空洞,正把玩著手中的摺扇,顯然蘭柳的話讓他陷入了沉思。
「丞相府中的人太多,我沒有看清。不過前來祝壽的邈侯大人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句話,稀淵微微抬了下頭,旋即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邈侯不是太后的人嗎?為什麼會去丞相府?」蘭柳發出了疑問。
「邈侯也是丞相的門生」,稀淵發出了聲音,「只不過因為太后掌權之後,丞相變得不喜女性參政。太后也是藉此機會將邈侯大人拉攏到自己陣營去的。」
這次不僅蘭柳和蘭菲,蘭凌也露出了一臉驚訝。
不過,玹羽臉上出現的卻是另一番意義的驚訝。
不管是作為玄景宮的園丁還是布偶店的老闆,稀淵知道的都太多了,甚至比身在官場的人知道的都多。
玹羽正在打量著稀淵,此時蘭凌站起了身。
「剛才時大人不是說要聽蘭凌撫琴嗎?不管什麼事,現在都不要去想了,蘭凌希望時大人和玹公子都能在心月樓感到身心愉悅。」
說罷,蘭凌走到了屋中擺置的一架古箏前坐了下來,很快悠揚如深潭落葉般的聲音飄揚而起,徘徊屋中。
溫婉柔美的音色扣人心弦,霎時阻斷了人的腦迴路,奪去了思想,彷彿忘記了世間的一切煩惱,四周只有音樂相陪。
蘭凌的琴音也如她本人般不是那麼容易見到聽到,此刻的玹羽還沒有意識到這點。
來到玄景宮之後,他很不解為何會有那麼多文人墨客、達官貴人喜歡聽音唱曲兒,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音律給自己帶來的驚喜和快樂。
雖然思緒萬千,但這琴音卻將萬千煩惱絲都覆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