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印章的含義(第1更)
蒙慶雲也將茶盞放下,對姜昉道:「如今京里人人都說,齊王殿下擅長變通、精明強幹,又受官家寵愛,比起其他藩王宗室家的子弟,殿下才是官家嗣子不二人選。」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李小七笑眯眯道:「這些話,聽著倒是也有道理。」
姜昉就嘆氣:「你們就別調侃我了。像今天這些人,都是趕著燒冷灶,趨炎附勢之徒罷了。」
李小七正色道:「官家有言在先,會在萬壽節上宣布嗣子人選。如今離八月初三隻剩半個月了,官家卻始終未露口風。朝中文武都在四處打聽,連我父親都日日焦慮踟躕。」
姜昉:「官家既然不想讓任何人猜到,自然已經乾綱獨斷了。」
蒙慶雲向他的方向歪了一下身子,神神秘秘道:「該不會真的選了你吧?」
姜昉搖頭:「我生性散漫,行事也總是隨自己的性子喜好,官家早說過,不會選我。」
蒙慶雲道:「可是你如今聲名鵲起,不就是官家在背後推波助瀾?」
姜昉:「那是官家不想看到姜晏一枝獨秀,平衡之道罷了。」
蒙慶雲和李小七面面相覷。
李小七想了想,說道:「我按照父親平日言論,以及師父對官家的了解,兩廂相加來猜測,官家心中只怕已經有了屬意的人選。」
「他既然不喜歡姜晏,自然不會選他;說了不會選你,卻又把你抬出來制衡。」
「只怕正是為了真正的人選來作掩護。」
姜昉大手一揮:「不管怎樣,半個月後就見分曉了。只要這件事塵埃落定,文武百官自然都安分了。」
說到這裡,荊內官來稟報。
「三郎回來了。」
果然不多會兒,姜曙蹦蹦跳跳地穿過院子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內官,懷裡都抱著東西。
「七哥!蒙姐姐!」
姜曙開心地跟李小七和蒙慶雲打招呼,把自己在宮裡得到的禮物一一給他們看。
姚貴妃送的是一匹小玉馬和一身親手做的衣裳;閔淑妃送的是一個金項圈和兩匣點心;其餘嬪妃送的也都是小禮物。
唯有官家賞賜的東西比較特別,是一枚印章,陰刻四個字「仙壽恆昌」。
姜昉拿著印章,陷入了沉思。
蒙慶雲和李小七開始並未在意,只跟著姜曙看他的禮物,然後又把自己帶來的禮物拿來給他看,姜曙果然非常開心,一隻手抱著韓乾的畫,一隻手在蒙慶雲送的文房用品上流連。
等他們再回過頭來看姜昉,才發現他一直握著這枚印章出神。
李小七道:「二郎?這印章有什麼問題么?」
姜昉回過神來,看看他,又看看蒙慶雲,用極慢極慢的語速道:「這枚印章,是官家親手篆刻的。」
姜曙開心地道:「是呀,官家給我、的時候、就說了、這是他、親手刻的。」
姜昉幽幽地看著他的小臉:「當年姚貴妃生下皇子,官家當場賜名姜普。可惜皇子未滿百日便夭折,官家心痛不已,在床前守了皇子一天一夜,親手篆刻了這枚印章。」
「仙壽恆昌四個字,是官家對皇子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大的遺憾。」
他撫摸著姜曙的臉頰,輕輕道:「如今官家將它送給你,也是希望你能夠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蒙慶雲和李小七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了這份禮物的特別含義。
真的只是祝平安健康的意思嗎?
姜曙雖然只有十一歲,但對人情世故的通曉,早已接近成年人。笑容慢慢地從他臉上消散。
他仰望著姜昉,道:「哥哥,官家、很喜歡我、是吧?」
姜昉點點頭:「非常非常喜歡。」
姜昉低下頭去,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又重新抬頭:「其實,我也非常、非常、喜歡官家。」
姜昉淡淡地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對荊內官道:「時辰不早了,可以準備壽宴了。」
荊內官忙應了一聲,下去叫廚房開宴。
姜昉又對姜曙道:「去吧,把你的禮物都拿回你自己屋裡去,再換身衣裳,咱們一起吃午飯,給你過壽。」
姜曙重新笑起來,用力地「嗯」了一聲,抱著印章和韓乾的畫跑了,後面一溜兒的內官侍從,抬著禮物屁顛屁顛地跟著。
蒙慶雲和李小七都看著姜昉。
姜昉笑道:「我們兄弟父母早逝,曙兒在宮裡養大,只怕早已將官家視作父親了。」
蒙慶雲和李小七的內心,都在驚濤駭浪一般地翻滾。
曙兒的生辰宴,過得非常熱鬧。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印章的事。
齊王府的膳房用盡渾身解數,將壽宴做得簡單又隆重,加上蒙慶雲帶來的螃蟹,配著金華酒,讓人忍不住大快朵頤。
連姜曙都被姜昉鼓勵著喝了一杯酒。
按姜昉的原話:「會喝酒,就是大人了。」
結果曙兒後半程都是大著舌頭說話。
他本來說話就不如常人利索,舌頭一麻,更加說不清楚。偏偏酒意上涌,話還很多,一會兒說今天的禮物好喜歡,一會兒又說官家想讓他經常在宮裡住,一會兒又說還是喜歡跟哥哥一起。
聽得蒙慶雲和李小七,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等午宴結束,姜曙被冬青抱去睡覺,蒙慶雲和李小七也一起告辭。
回到龍津橋蒙宅,蒙慶雲便等著蒙津下值。
結果今日蒙津下值之後,有同僚納妾,請大家去喝酒,一直到深夜亥時才酒酣耳熱地回到家。
等擦了臉,換了衣裳,蒙慶雲給他奉上一盅解酒湯。
蒙津臉頰酡紅,把解酒湯喝完了,才道:「你方才說什麼?」
蒙慶雲坐在旁邊,隔著一張小茶几,道:「我說,官家心中,可能已經選定嗣子人選了。」
蒙津震驚地看著女兒:「這種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的?」
蒙慶雲就把今日姜曙生辰,官家賞賜了他一枚印章,而這枚印章背後又有何種含義,都說了一遍。
「爹爹覺得,這枚印章,是不是一種代表呢?」
蒙津端著解酒湯,怔怔地思索了半晌,終於把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濁氣吐了出去。
「官家,真是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