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食

進入深冬，山谷依舊溫暖，草、樹繁茂，表面上看是處處透露著祥和。

在山谷平地與蛇林東南角交匯處，蛤蟆葛軍尋了一處隱蔽的濕潤土壤，挖洞在裡面修養。

它的傷勢好了九成，破而後立，全身的皮、肉都強勁了一些。再加上吃了白鶴送出的紅果子，它發現自己對肉身的掌控又進了一步，已能輕微地控制起體內血液。

由外而內，這似乎是修鍊的下一層境界。

血液修鍊極需養分，玉片上的力量已不夠滿足，因而，就算是深冬，就算傷勢還未盡復，大蛤蟆仍然選擇破土而出，找尋食物。

它沒有再選擇進入山谷，而是從來的方向一路返回，尋找人類的居住地。

此刻的它已相當於至少修行了兩百年的大精怪，純力可達三千斤，遠不是一般人類武夫可比。

先是回到當初滅掉的村莊，不出意外，這裡已成了荒村，房屋破敗，活物全無。

它來此並不是為了懺悔，而是想找到通往人類世界的道路。

先後有兩批人追殺於它，為的就是這滅村慘事。而換個角度想，兩波人必定來過這村莊，才能尋到它的蛛絲馬跡。

兩波人的數量都不少，大部隊行進肯定會留下道路。大蛤蟆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除夕夜晚，雪花飄飄，整個中原大地都洋溢著過年歡快的氣氛。

桃溪村，位於丹州常平縣西南角，村中一百一十三戶人家，皆為張姓。

之所以不叫張家村，是因為村內遍種桃樹，且有溪流橫穿頭尾，以這兩景命名更顯特色。

家家戶戶門前掛上紅紙，討個吉利、圖個喜慶。

村中最東邊一戶人家，五間土瓦房圍繞一個露天院落，四周用籬笆圈住。

院中有竹籠，裡面雞鴨三兩隻，有一個豬圈，一頭母豬，看上去條件不錯。

入夜，這戶人家木門緊閉，中間的大屋子亮起燭火，裡面歡聲笑語不斷。

一大家子人圍繞著木桌，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湯菜，有說有笑地吃著。

這時，敲門聲響起，一男孩率先反應過來，一邊跑一邊嚷道：「噢！噢！三叔回來嘍！三叔回來嘍！」

一婦人站起身朝著孩子道：「慢著點，別摔了！」

打開院門，一黑瘦的精壯漢子出現在眼前。對方一把抱起男童，道：「丑兒，想三叔了沒？」

「想，想三叔帶來好吃的。」男童笑嘻嘻回道。

漢子聞言一笑，從身後布袋掏出一大紙包，遞到男童面前：「看三叔給你帶什麼了？」

男童趕忙接過紙包，迫不及待拆出一看，頓時笑臉更甚：「是花生酥，好棒，三叔對丑兒最好了，比阿娘都好！」

「你這孩子，真是白眼狼，一包花生酥就把你收買了！」先前的婦人走過來佯裝生氣道。

漢子笑臉相迎地叫了聲「大嫂」，便抱著男童走進了屋中。

漢子叫張石頭，很普通的名字，家中有老父母，有大哥、大嫂，有二姐、二姐夫，還有小一輩的侄子、外甥、外甥女。

一大家子人在這除夕夜聚在一起，暢談一年變化，期待來年光景，真是其樂融融。

突然，幾聲慘叫響起，又戛然而止。張石頭當即從座位站起，凝神聽了聽，向著家人說道：「俺出去看看，別出什麼事。」

「三兒小心些，別人家的事少管。」卻是老母親發話道。

看樣子，她以為是鄰裡間的衝突或者別人一家內部的矛盾。

張石頭習過武，有所成就，現是一名八品武夫，在縣城武館擔任教習，在小小的桃溪村便是有威望的人物。

他有情有義，不提親戚，就是鄰里有什麼麻煩，也會盡量幫助。所以，一聽到不正常的叫聲，他第一反應就是過去看看。

走到半路，慘叫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有幾人從前頭慌張地跑了過來。

張石頭想攔住他們問問怎麼回事，但幾人驚恐得不行，嘴裡一直喊叫著「妖怪」「妖怪」，已經是毫無理智。

撇下幾人，張石頭趕緊奔跑了起來。

「咕咕哇！」「咕咕哇！」聽到這熟悉卻又格外沉悶的非人類叫聲，張石頭不禁回想起在縣城中聽到的一些慘聞。

擔憂著，慘叫聲密集之地已經到達，入眼所見，便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蛤蟆在撲殺著村民。

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躺了一具又一具，村民們慌不擇路地跑著，被蛤蟆怪輕輕一跳便追上，而後拍死。

果然，一絲不可能的猜測已成真，張石頭沒有敢出手相救，那蛤蟆怪碩大的體型讓他很是驚懼。

沒有理會鄉親們的呼救，雙腿顫抖的他奮力轉身逃走。可惜，他這健壯的身子引起了大蛤蟆的注意。

蛤蟆怪一個蹦躍跳到他面前，一爪拍了過來。下意識的用雙手阻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力，人徑直倒飛了出去，筋骨盡斷。

張石頭最後的意識是看到蛤蟆怪那噁心的舌頭朝自己心臟刺來。

舌頭在嘴外卷了卷，血水流了一地，大蛤蟆體內的飢餓緩解了一些，繼續投入到獵食當中。

慘叫聲、驚恐聲、呼救聲在村子里響徹不斷，到了半夜，卻歸於平靜。

這代表著桃溪村被滅了村，除了十多人僥倖逃脫之外，其他都化為了蛤蟆怪的食糧。

行為是很殘忍，葛軍內心有那麼點愧疚，但更多的是興奮，興奮修鍊進行到了下一步。血液調動，身體無時無刻不在渴求養分。

養分直接轉換為力量，養分攝入越多，力量越強。吃了一個村的人類，它就感覺自己的力氣、速度直接提高了一成。

再接再厲，大蛤蟆奔向了下一個村莊。

年初幾天，百業停歇，州府、縣衙當值的官吏不過寥寥幾人，基本還做不得主，處理起突發事件來很慢。

等縣令老爺知道時，常平縣已有四個村子被屠，等刺史大人知道時，已有十個村子被滅，再等傳到皇帝耳朵里時，已經不知有多少村子遭了滅頂之災。

皇帝震怒，怒地方官員治理無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大範圍傷亡，也惱蛤蟆怪膽大包天，視整個燕朝如無物。

當即嚴旨下令，丹州刺史及鎮府將軍不惜一切代價殺掉蛤蟆怪。同時，請出兩位宗師級別的武者，前往協助剿滅。

宗師，在一品武者之上，練武已由外轉內，修成了真氣，攻擊力道大大增加，開碑裂石只是等閑。

九品到一品的武夫主要錘鍊的是表層肉體，通過特定的動作，輔以藥物、湯浴，在皮肉中產生內息。

這內息就代表著氣力，遊走於全身，強壯著人類的筋骨。一品武者內息充盈，隨心調動，便有千斤巨力。

然而，這已經是它的極限，除天賦異稟的極少數人外，其餘一品武者頂死了也就一千兩百斤這個數值。

人族是智慧的，是可怕的，他們為了躍升更高層次，為了獲得更強力量，從而開闢了新的道路。

那就是真氣。

天地間有各種氣，萬物皆由氣所化，各氣同宗同源，統稱為元氣。真氣自是元氣的一種，且是元氣中較為精鍊、較為純凈的。

它由人體轉化、提煉外界元氣而來，是養分的升華，是能量的集中。當然，它也是一種全新、獨特的有形之物，能由人體所控制。

說白了，武者內息無比精鍊之後，就成了真氣。

一品巔峰武者運轉特殊法門，將一身內息精化為一縷真氣，存於人體竅穴之中。累積到百縷真氣，將一枚竅穴填滿，便算成了宗師。

成就宗師可沒說的這麼容易，人體竅穴是需要打通的，跟拿針刺血管差不多，有很大機率受傷。

此外，一身內息全部轉化，便是失去這種力量，在未凝鍊成第一縷真氣前，武者實力會下降得十分厲害，失去自保能力。

還有，初成宗師是要凝鍊出百縷真氣，徹底填滿一個竅穴。一縷真氣尚且需要一身內息，百縷真氣就不知需要多少時間和資源了。

宗師難得，宗師稀少，就算是皇帝之尊指派他們做事，也需用到『請』字，同樣也要付出海量的代價。

由此看出，蛤蟆怪所造成的影響是多麼的廣大。

丹州府兩萬大軍及皇城兩大宗師級強者到達常平縣時，蛤蟆怪已經吞滅了整整四十七個村莊，甚至縣城也遭受到襲擊，死傷一片。

五年之內，常平縣休想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兩萬人行進的動靜已讓大蛤蟆遠遠地察覺到。它不傻，雖然實力比年前強大了整整一倍，但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到大軍包圍之中。

它總覺得人類不可能像表面上那麼弱小，只問其人、不見其威的宗師就是最好的例子。

說話已經微微流暢的它通過威逼利誘，招攬了幾個人類中的敗類作為自己眼線。

基本上都是些有地位、有武力的人，他們害怕死亡，害怕痛苦，害怕被大蛤蟆掏心挖肺，才發誓順從。

其中有多少水分，葛軍心裡清楚，但只要它自己能一直保持強勢，就不擔心這些人會翻起什麼浪來，大不了再全部吃掉。

常平縣地處位置偏僻，武者實力水平皆不高，這是大蛤蟆敢橫行無忌的底氣所在。

還有，它可以事先逃入蛇林，以廣袤的黑林作為掩護，拖死大軍。

縱然是人類真正的強者出現，只要不是被當場追上，它便可以將他們引入蛟龍湖，讓那頭可怕的蛟龍對付他們。

想來，就算是有十萬一品武夫，也不一定是那頭蛟龍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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