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虎

第二天，微雨。

清晨的雨總是朦朧一片，儘管雨勢不大但依然給整個世界染上沉悶。

慊人披著毯子盤腿坐在廊檐下，一動不動地盯著遠方的天空。羽鳥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慊人，你怎麼待在外面。」

羽鳥在問的時候跨上廊道，將雨傘收起，傘上的雨水便順勢稀稀落落的滴在地板上，羽鳥就將雨傘對向外頭微微甩了甩掛在傘架上，然後在專門的墊子上脫下鞋子。

慊人眨了眨眼睛，扭頭先看了羽鳥一眼隨後又看向天空，說道：「下雨天氣難得不冷，便想著出來透透氣，不過下雨天總會讓人感覺到沉悶，所以我在思考我到底喜不喜歡下雨。」

雖然羽鳥對慊人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難以理解，但不妨礙他配合慊人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

「所以想好了嗎？」

慊人搖搖頭，露出苦惱的表情，「沒有，這個問題比較難……」隨即像是又想到什麼，便說，「不過喜歡下雪天這一點毋庸置疑。」

羽鳥對此略微驚訝，「下雪？為什麼？」羽鳥原以為像慊人這種在冬天就特別容易生病按理說不會喜歡冬天，更別說冬天常有的降雪。

「這大概是因為得不到所以很想要吧。」慊人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因為身體原因從來不能在雪天里晃蕩，也不能和其他人打雪仗、堆雪人略微感到遺憾……」看到羽鳥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還以為對方覺得這個想法很幼稚連忙補充，「重點不是這些，羽鳥不覺得雪蓋滿枝頭、蓋滿屋檐，給這整個世界都鋪上白色，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嗎？」

怕羽鳥感受不到還特地張開手比了一個大大的樣子。

羽鳥沒有直接對這個問題做回答而是帶著東西將房門打開率先走了進去，「所以，慊人如果想去做那些事情，首先先把身體養好，進來檢查身體吧。」

聽到這句話慊人心情突然變好笑眯眯的起身披著毯子小跑進去，「那羽鳥呢，羽鳥喜歡下雪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這只是自然現象，它不會因為我的喜歡就增加也不會因為我的不喜歡而消失。」

「唉~羽鳥這麼想太老成了，我都要懷疑在我面前的人到底是羽鳥還是羽島叔。」

「不管是誰，先檢查身體，把毯子取了。」

「好哦……」

雖說是檢查身體，其實只是看看有沒有生病的徵兆，畢竟大多時候慊人生起病來勢不可擋。

一切都檢查完之後，羽鳥收起設備，「暫時還算健康。」

慊人又把自己裹進毯子里，神情還有些小驕傲，「那是自然，一年多的鍛煉不是白鍛煉的。」

羽鳥沒說什麼，打算東西收好便回家，就在這時，走廊傳來急匆匆地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打開，開門的是潑春，看樣子很急切雨傘還濕噠噠的握在手上沒有收起來，滿是水漬的鞋子也沒來得及脫。不等慊人他們問率先開口，「慊人，杞紗變身之後不見了。」

「什麼？！」

這真的是一件意料之外的禍事，慊人本以為只有五歲杞紗沒有她的欺虐總應該能好好的，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本已經發了黃的手賬里曾有寫到未來的杞紗會患有失語症並且受人校園霸凌，無論是失語症還是校園霸凌或多或少都與她有關，是間接造成的，除此之外她也不記得什麼。

一開始她有遠距離觀察過杞紗，更準確的說是觀察過所有人，比如依玲因為家庭原因性子冷，並且對她也很冷淡，但目前沒出現什麼問題。杞紗也是，現在的她依然會溫溫柔柔的笑，也會和熟悉的人說話，不像是失語症患者，所以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不對不對，只是變身後失蹤了情況不一定最壞，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什麼人後變身便想把自己藏起來。

羽鳥可能也看出慊人焦慮的心情，伸手輕輕搭在慊人的肩膀上以示安慰，「慊人，先冷靜，情況不一定很糟糕，當務之急是找人。」

「也是。」慊人起身匆匆披上自己的外衣，先對羽鳥說，「羽鳥，你先把這件事告訴……算了，在沒確定事情嚴不嚴重之前還是不要讓大家都擔心了，一起先去找人，然後看情況再說。」

「嗯。」

慊人本是穿好衣服就打算出門，但想到杞紗要是恢復成原樣會裸著，便取過自己的毯子疊疊好帶上，隨著兩人一道出門找人。

一路上也在詢問潑春具體情況，沒想到情況比想象中的還糟糕。

潑春和杞紗是鄰居，原本窩在房間里做手工製品，突然聽到樓下傳來焦急的女聲便下樓去看看，原來是杞紗的母親過來尋求幫助，問杞紗在不在。仔細詢問了情況之後才知道杞紗在和一群同齡人玩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回老虎的模樣把所有孩子都嚇哭了，有幾個小孩都跑回了家有幾個小孩跑過去告訴杞紗的母親這個情況。

杞紗的母親聽到消息后跑去找羽鳥但羽鳥不在家，就去找杞紗，但最終找回來的只有衣服，這才跑到鄰居家求助，潑春聽到情況就跑到慊人這裡告知情況。

「那些孩子都是外院的嗎？」

「應該是，不然也不會被嚇到。」潑春如實回答。

慊人皺眉。

那算真的很糟糕了，怪不得杞紗的母親會跑去找羽鳥，應該是想藉助羽鳥的記憶消除術解決這件事情。

想到這裡，慊人看了羽鳥一眼，羽鳥也注意到慊人的視線，還以為對方在拜託他處理好那幾個孩子的記憶的事情，應聲道：「那件事情就交給我。」

原本就擰著的眉頭現在擰得更緊了，「再說吧。」如果可以她不是很希望羽鳥使用那種能力，畢竟羽鳥在使用這個能力的時候並不開心似乎獨子承受著痛苦。

潑春帶著兩人沒走多久就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杞紗的媽媽和我說杞紗就是在這裡變成動物的。」

慊人看了看周圍，除了一些小石子散落在道路上之外只有坑坑窪窪的小水潭，慊人將傘揚起，抬頭看了看天，還是霧蒙蒙的，雨似乎沒打算停。

「為什麼杞紗他們會在這種天氣出來玩？」

潑春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隨後又說，「這邊我都找過了，沒有發現。」

「那就再到處找找吧。」

於是三個人打著傘，喊著杞紗的名字在這附近打轉，也嘗試擴大範圍找人，但半天功夫下來無論是人身還是虎身都沒見著。

難，真的難找，草摩家佔地面積這麼大。如果一個人真想躲起來會很難找。

除非……

「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和大家都說一下幫忙找吧。」羽鳥冷靜的開口，「潑春，你就先和慊人一起找，我去通知大家……怎麼了？慊人。」

羽鳥本打算就這樣先去找人幫忙突然衣角被慊人扯了扯。

「我有一個過分的主意……主意並不好，但應該見效快。」慊人有點彆扭，因為她知道這個主意要是被羽鳥知道肯定會生氣，但她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畢竟她真的沒有特異功能，也無法和十二生肖們有什麼特殊的心靈感應，要快速找到只有這個餿主意。

羽鳥眼皮一跳，看慊人這幅樣子就知道這主意一定不妙，「你想做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羽鳥可能又要添麻煩了，但是我事後一定會配合你，一定會做好防護措施的。」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慊人說的話，只見慊人收起傘，篤的一下便衝進了雨里。

羽鳥率先反應過來，眼底略微露出慍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餿主意。」

慊人這個主意是真的餿，難聽點講就是逼人就範，慊人畢竟是家主，如果拿著自己的身體來『威脅』人的話，這個家族裡大概沒有誰能不被『威脅』到。但慊人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她沒有隨隨便便偶遇一下就能找到人這種運氣，如果有早就找到了。更何況這種天氣就算是一個身體素質超棒的人，在雨天里呆這麼久也很難不生病，不管用什麼方法，能找到人就行，慊人是這麼想的。

「杞紗——杞紗——你在這附近嗎？」

「杞紗——我的雨傘壞了，現在也只能被迫淋雨……」

「你在哪裡杞紗，找不到你我就不回去，大不了我就陪你一起淋雨。」

「杞紗——你在哪裡？」

「杞紗，這雨好像變大了你到底在哪裡？」

「大家都很擔心你……」

慊人扯著嗓子在雨裡邊跑邊喊，雨變大了這句話也沒在騙人，一開始只是淅淅瀝瀝的下雨，到現在雨勢漸漸糊了她的眼。另外兩個人是真的想把雨傘撐在她頭上，奈何這個人見到雨傘就跑，沒辦法只好跟著她繼續找人，希望能儘快找到。

叫了半天依然不見杞紗的影子。

怕不是這招『威脅』讓人不快更不想出來了吧……果然是餿主意。

「杞紗……咳咳咳……」慊人剛想張開口繼續喊，雨水不小心被她吸進鼻子，有點癢，讓她本能咳嗽起來，其實沒多大事情，但別人不這麼覺得，比如說陪慊人一起找人的潑春和羽鳥，也比如說就躲在這附近的杞紗。

杞紗原本想就這麼一直躲在這裡，不管誰來都不出去，她聽到了那三個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也看到他們來回奔走的樣子，但她真的害怕見到他們，所以選擇默不作聲，想著他們早點回去。但沒想到那個人把雨傘收起來，讓自己淋雨也要把她找出來。

她的本意沒想著要害別人陪自己淋雨，但她真的害怕與他們相見，以這幅樣子……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強迫自己不去聽，祈禱著那個人再找不到她就放棄然後和潑春他們快點回家。

然後她就突然聽到那陣咳嗽聲，於是她慌了。

她扒開草叢鑽出來，走到慊人面前。

慊人也是聽到草叢那邊有動靜，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有一隻全身濕噠噠的小老虎朝她慢慢走來。慊人趕緊迎上去，然後打開傘把她們兩個人都罩進雨傘里。

這時候羽鳥他們也注意到趕緊跑了過來，慊人接過羽鳥手裡的原本是她帶著然後轉移到羽鳥手上的毯子，迅速地將杞紗的身體裹起來然後抱在胸前，然後輕輕說了一句抱歉，替她用這麼不正當的手段逼她就範的行為道歉。

小老虎形態的杞紗沒說什麼，只是閉上了眼睛，將自己埋進毯子里。

「快回去。」羽鳥的語氣並不好，說完走到一旁給同在慊人院子里的由希打了電話，無非是交代了一些事情並希望他能準備好兩人份的熱水。

而潑春捏著自己的袖子給慊人擦擦臉上的水珠。「慊人，先回去泡個熱水澡，其他事情就交給我和羽鳥吧。」

慊人當然知道潑春指的是那些小孩的記憶，隨即點頭答應，並且再三道歉，在兩人的催促下跑回了自家院子。

收到消息的由希早早在門口等候，見慊人帶著杞紗跑來連忙迎上去，先接過慊人手裡的杞紗，然後招呼著慊人先去洗澡。慊人本打算帶杞紗一起洗澡，但由希接過之後杞紗怎麼也不肯和她去浴室，死死的扒拉著由希的衣服。

慊人雖然想問清楚杞紗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已經任性一回過了，再任性讓在意她的人擔心並不好，再三拜託由希看護好便馬不停蹄地衝進浴室。

沖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慊人趕忙跑去待客廳，慊人的所有房間里都配備被爐，待客廳也不意外。

慊人走進房間的時候，由希率先迎上來，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杞紗變回來了，但情況很糟糕……你還是自己看吧。」慊人順著由希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金黃髮色的小姑娘只露出一個腦袋披著毯子蜷縮在被爐里。

「她不肯去洗澡嗎？」慊人不解。

由希欲言又止，「我不方便，還是阿慊自己去問吧，醫藥箱已經備好了。」

醫藥箱？為什麼會用到醫藥箱？難道是生病了嗎？

慊人還想具體詢問，由希已經出門還順便把門帶上。她只好自己走過去，輕手輕腳地走到杞紗旁邊蹲下，聲音盡量放低，「杞紗？」

杞紗動了一下但沒出聲，慊人還以為她是在生她以那種方式把她帶回來的氣，就道歉道：「對不起，杞紗……這次是我不對。」

杞紗還是不說話，慊人無奈只好說道，「那杞紗，我已經讓他們去把杞紗的母親叫來……」

慊人本來想說既然不想呆在這裡那就和母親回家，但沒想到沒等她說完，一隻小手突然從毯子里伸了出來緊緊地拽著慊人的衣服，仰著一張急切的小臉，滿是祈求。

「不要！不要和媽媽說……不要告訴媽媽……」

慊人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杞紗突如起來的祈求而是那隻拽著她衣角的手，手臂上添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輕的發青嚴重的滲有一點點血跡。因為來沒來得及處理，傷口上也有泥巴和沙礫。

杞紗看到慊人盯著自己的手臂本能一縮想藏起來不讓人看卻一把被慊人抓住。

「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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