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女子緩緩妝點著唇色,鏡中容華顛倒,眯起的鳳眸一片空茫,沒有痛也沒有悲傷,有的只是無窮盡的蒼涼。
我保持著動彈不得的姿態,通過她的視野作為一名真正的旁觀者目不轉睛看————然後,在試過幾次掙扎,始終收不到效果之後我安靜下來,苦中作樂的想這大概就叫做『六月債還得快』。
只有身臨其境,我才深深體會高橋秋子寄生在左眼裡的感覺,如果當時她也有思想的話。
不知為什麼,我可以通過她的眼睛看世界,可以自己胡思亂想,卻無法感應她現在心中所想,我和她兩個人象是各自為政,這樣也好…
要知道重疊的魂魄會帶來許多麻煩,如果真的能感知對方所想呃~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事,就像是剝光了赤∕裸相對,囧。
剎那間心思百轉千回,等我苦笑著回過神,女子已經起身離開梳妝台。
轉身的瞬間,我忍不住斜了眼光潔的鏡面…她緩緩挪著步子,低著頭彷彿若有所思,如花嬌美的容貌滑過鏡面,我的視野隨即轉換。
經過一側案幾時,她的腳步微微一頓,伸出手指尖拂過案幾擺放的花卉,緋紅的花瓣在她指尖輕輕顫抖,寂靜的室內驀然響起她的嘆息。
靜靜站了一會兒她復又邁開步伐,轉過屏風,穿過頗是逼闕的房間,推開緊閉的紙門,外面卻是一處中廳。
目測五六坪的空間空蕩蕩的,地上鋪著淺色榻榻米,中央擺著一張原木色矮几,看著象是出口的門邊立著一隻半人高的柜子,她正朝著那柜子走去。
走到近處站定,伸手拖開櫃門從裡面取出…一個藤籃?
藤籃內放著一雙手套和一隻花木剪刀。
看樣子,她似乎要出去剪花?
……………
將藤籃勾在臂彎內,女子一雙柔荑落在木色紙門上,手掌幾乎與宣紙融為一色,都是蒼白到毫無人氣,薄薄的皮膚下隱隱透出青藍的纖細血管。
女子深吸一口氣,手心微微用力,緊閉的紙門緩緩開啟。
淺金的朝陽毫無預兆撲面而至。
驟然明亮起來的光景反而比室內更令人難以適從,暴露在光線中我感到片刻的無所適從,略微適應之後所見是綿長迴廊圍攏的庭院。
天空被低低的檐角拘禁,青白石板鋪就的道路縫隙間有雜草掙扎著冒出頭來,幾盆蒼翠的植物散放在角落,微涼的空氣帶著些許冷清。
女子走下迴廊木階,抬頭望著庭院角落拱門,不多時風中傳來輕輕淺淺的細響,彷彿是破空之音,夾雜在清晨的喧鬧中。
象是確認了什麼,女子拈起和服衣角緩緩朝著聲音發源地走去。
轉出身後蕭瑟的小院落,入眼卻是花木錦繡,枝繁葉亂中蘊氳淺淺的霧氣,耳畔似乎還能聽到淙淙水聲。
她行進的道路一直循著水聲,植株漸漸濃稠幾乎遮擋天空,空氣也濕潤了許多,轉角隱蔽處偶爾會撞上陌生男子,雙方一個照面,那些人隨即隱去身形,神色間是見怪不怪的淡漠,想來她的行動一直有跡可循。
女子小心翼翼穿行在層層疊疊的濃綠中,轉過數道隱蔽的角門進到另一處更加廣闊的庭院。
庭院內只得一種植物,滿目緋紅錦白,花枝繚亂,高聳的花叢枝頭密密長滿碗口大的花朵,隨著風搖曳不定。
枝頭綻放的卻是她房間內原就擺放的品種————拒霜花,又名木芙蓉,開在深秋的美景。
一直走到近前,女子放下臂彎勾的藤籃,戴上粗紗手套,拈著花木剪刀,墊腳象是細細尋覓合意的花卉。
無數的花團錦簇,她卻象是始終不得入眼。
繞過數叢植株,之後深入茂密的花叢;後面一道空地,再過去是半人高的白牆黑瓦,長長的圍牆上每隔一段就開出圓形窗口,其上裝著木欄,女子執著一枝斜伸出來的花枝,人卻偏頭極目眺望窗內。
……………
圍牆內是整片平坦的草坪,一目了然,女子的目光掠過草坪盡頭整齊豎立的幾隻標靶,最終落到一處————
少年挺拔的身形矗立在朝陽下,不遠不近,已是深秋的清冷空氣里那人身著單薄的暗色襯衣長褲,側對著這裡,平舉的手心扣著一支…軍火?
然後是[呯——!]的一聲脆響,之後又是一聲,片刻過後有人小跑著靠近草坪盡頭的標靶,視線死角走出一人為少年奉上布巾,「光秀少爺。」
少年放下平舉的手臂,接過隨手擦拭,側臉的神情波瀾不驚。
————日吉光秀嗎?
卻原來她躲在這裡看他。
等到少年返身離開消失在目光所及之處,女子才靜靜收回視線,隨意剪下幾枝盛開的花朵,裝在藤籃內順著原路返回住所。
真是…可憐。
好~我承認現在這樣想的自己是腦子抽了,一路胡思亂想,直到女子回到那處小小的房間,之後的時光儘是她枯坐發獃。
除卻細心修建花枝,替換房間內那瓶朱紅,剩下的整個白天她一直怔怔坐在中廳矮几前,不言不語,不哭不笑。
日光漸漸繁盛而後漸漸黯淡,直到雪白宣紙門染上靛藍,女子才象是回過神來,起身去點亮室內的燈火。
昏黃的燈光下,女子行動間裙擺發出的簌簌細響更顯得凄楚異常。
出口門邊的柜子上擺著白天有人送來的食盒,女子一直沒什麼動過,那些人想是也不曾留意只是按著三餐時間奉上食物,就…就象是在養一隻無關緊要的生物。
……………
然後,然後女子在極深的夜裡方才卸妝入睡,她閉上眼的瞬間,我的神智隨即陷入荒蕪,等到再次睜開眼睛,卻是同樣的情景。
她換下睡衣,穿著一身華美和服,細細妝點容顏,而後穿過漫長的路程只為偷窺幾分鐘清晨訓練的少年身姿。
女子的生活象是壞掉的時鐘,輾轉重複著某種行為;即使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身臨其境整整三個日出日落,再怎麼冷硬的心腸也會忍不住心生惻隱。
鏡中的容顏溫婉姣美,卻沒有一絲來自活人的生機;華屋美食的生活,她卻慢慢消亡,更可怕的是她…
她空洞的美眸對未來沒有絲毫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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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深夜,女子終於從沉思中回神;放下撐著臉頰的手,她從跪坐的墊子上起身,然後雙腿一軟跌坐回去。
「哎呀~」我聽得她輕柔的聲線平淡無波。
之後再無聲息,她靜靜坐了一會兒,緩回一點力氣後去到門邊取回朱紅食匣,將早已涼透的幾碟食物擺放好,慢慢開始進食。
三天來她每日只吃一餐,雖然我沒感覺,但是…她的腸胃怕是穿孔了喂?!
只恨死得不夠快啊!混蛋!
氣死勞資了嗷嗷嗷~
我恨恨然磨牙,呃~雖然沒有肉身可以做各種動作,但是鬱悶無處發泄,我我我,我很苦惱啊啊啊!
生平最恨不珍惜自己的人!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沒了希望再找一個就是,非跟自己過不去做什麼?!
好死不如賴活,三十歲正是女人一生最黃金的時間,強勢一點逃出這個牢籠,按著她那張臉怕找不到幸福!?
找份工作,粗茶淡飯過日子,再找個疼自己的男人,養個孩子的時間也還是綽綽有餘,對付人渣的手段就是過得更好,女人一旦珍惜自己,世上就再沒有坎坷。
好~我承認這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性格決定命運,我沒辦法替她…只是,真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我附在她的眼睛里看得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能自由行動,如果能動勞資一定抓著丫的肩膀,先把她前後搖晃,然後敲開她的木魚腦殼把想法灌進去嗷嗷嗷~
憤怒值瞬間達到最高點,然後…噗嗤一聲如同戳破的氣球焉了。
沒辦法動嗷嗷嗷~
……………
女子手裡端著極袖珍的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好比小鳥進食般將小半碗米飯送進肚子,半晌,她的動作緩下來,手中的空碗和幾乎沒動過的菜肴一件件被收回食匣。
至少喝碗湯————我有氣無力的念叨。
腸胃不想要了?————好好~她本就沒多少活下去的欲∕望。
我的念頭方才一落,女子往食匣收攏殘局的動作猛地一頓,抬頭,環視面前空落落的室內。
「誰?」她如是開口,「你是誰?」
『誒?』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居然聽到了?
沉默半晌,她緩緩收回四下察看的目光,低頭定定看著手邊的食匣,輕聲道,「喝湯?」
果然聽到了嗎?
被收進食匣的瓷碗與下層的那碗湯水被女子重新取出來,舀了小半碗,她低頭緩緩抿著,等到碗底空掉,她將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喝完了,你…說話。」
輕柔聲線中帶著極淡的希翼,「和我說說話,不管你是誰。」
放在桌面上得雙手慢慢交握,十指攪成一團,「求你…」
我嘆了口氣,「說什麼?你不怕嗎?」那樣略帶哽咽的泣音實在令人無法拒絕,心裡一開始淡淡的怨懟剎那間消失無蹤。
無論如何,我落到這般田地終究與她無關,至少她不知情。
「不怕。」她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我偶爾能聽到。」說著她猛地抬頭,語氣急促,「真的!我原以為是幻覺,後來…和我說話,不管你究竟是什麼。」
……………
果然如此嗎?
『不是幻覺。』我停了一下,慢吞吞開口說道,「你看得到嗎?』如果照她所說…那麼…
「看不見。」她低聲回答,語氣極是小心,「你能讓我看看嗎?」
『恐怕不行。』讓我現形?照鏡子就好,可惜不能直言,我怕嚇著她。
聽完我的回答,女子低嘆一聲,似乎滿心失望,之後陷入長時間的安靜,直到我以為她失去興趣,她方才起身,急急忙忙轉回卧房,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抽屜在其中翻找。
『找什麼?』我被滿抽屜的首飾亮光扎得眼花,她一身縞素,我沒想過梳妝台抽屜里裝著這般多的值錢物品————
珍珠、磚石、美玉,項鏈與耳環,鐲子手鏈,絞成一團,看得出來主人根本無心整理。
好多錢嗷嗷嗷~我一時間頭暈眼花,這些東西若是帶回十幾年前…勞資哪需要天天發愁?
「我曾經有一樣東西,或許能看到…」她低著頭不住翻動,懦懦的說道,「讓我看看你。」
『你怎麼…』這般心急?我滿頭霧水,『一般人不都該害怕嗎?』即使你不想活下去,也不該這般嗯?急切的熱情?
總覺得不太對啊~
女子手中的動作一頓,慢慢抬頭對著鏡子微笑,「你不是死神嗎?我知道瀕臨死亡的人可以看見亡靈,你是來帶我走的?」
『所以你想看看我?』這什麼道理?
「嗯~我想看看肯勸慰將死之人的死神。」水漾鳳眸慢慢彎起,鏡中的女子笑得比哭還難看,「不喝湯對腸胃不好,媽媽一直這樣罵我。」
說著說著,她抬起手半掩著嘴,卻掩不住眼角蜿蜒的水漬,「媽媽…我一直夢不見你。」低聲說了一句,之後已是泣不成聲。
我,我一時間無言以對,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這坑爹的世界!這女子全部的人生儘是一場虛妄,直到如今她還未從當年那場傷害中走出來。
怪不得她不肯活下去,怪不得她活著如行屍走肉,強行介入她人生的所有人…都該死!
可是…我又能怎麼辦?
我甚至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女子低低的哭泣斷斷續續,等了很久,尾音才緩緩消逝在空氣中。
『我不是你媽媽。』我看著她紅腫的雙眸澀然開口,『你的母親…』一直…一直…混蛋!讓我怎麼說實話!?
我能說即使你死了也沒辦法和她重逢嗎?這個時空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法則中歷史無法更改,高橋秋子的母親魂魄不全,這種事還是瞞著她好。
……………
「是嗎?沒關係。」溫婉的臉龐綻開笑靨,燦爛至極,剎那間她美得不可方物,「帶我去見我母親…」
女子攏了攏散亂的鬢髮,雙唇勾起,「自殺之人無法升天,所以我一直等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
我瞪著鏡中彷彿期待已久的那張臉,惡狠狠咬牙,『我不是死神,我只是遊魂野鬼,沒那種法力,你還是繼續等著。』
她嘴角的笑容未失,眼中的光芒卻黯淡下來,「你不是…」沉默片刻,復又漾開笑意,「無所謂,我的時間快到了——」
眉梢微顰,眼波流轉,她看著鏡子彷彿若有所思,良久,喃喃道,「你是遊魂…剩下的時間會一直呆在我身邊嗎?以前我沒聽過你開口。」
『我這兩天才到。』我悶悶的回答,『別問我怎麼來的,我不知道。』
「嗯——醒來就在這裡了嗎?」她靜靜看著鏡子,不時抬手拂過髮絲,「能告訴我名字嗎?總覺得我們認識。」
『怎麼可能?』明知道沒效果我還是翻個白眼,『不要隨便問別人名字,也不要隨意告訴別人你的名字。』
「誒?為什麼不能問?」她微微睜大眼睛,神情終於露出几絲象是驚訝的波動。
『名字是咒,正確使用可以支配對方,特別是帶有靈力的語言。』這是常識,當然我沒想多對她解釋。
她沉默了很久,驀然開口說道,「我是高橋秋子,你呢?」
混蛋!勞資最討厭喜歡偏向虎山行的人!我陰測測的笑起來,『我會拿你的名字詛咒哦~』
「可以啊~」她對著鏡子笑眯了眼,「好久沒這麼輕鬆了,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我卻相信你。」
我憤憤然磨牙,欺負我沒辦法動彈是?想了想,決定放任自己的憤怒情緒,我集中所有精神專註看著鏡子中的女子————
她臉上的笑靨漸漸消失,化為錯愕;因為她的右手正不聽使喚的抬起,拈著梳妝台邊的口紅,指尖一旋,剔掉口紅蓋子,轉出一截。
舉高的手腕在空中微微顫抖著,隨著手腕輕輕移動,光潔的鏡面慢慢劃出一行字跡。
待得最後一筆橫掠過鏡面,她的右手頹然垂落,水漾雙眸睜得極大,定定看著不受控制的傑作,嘴唇微微一動,最後卻還是緊抿。
『閑看春****長芳菲。』我異常得意的輕聲念出寫在鏡面上的字,『中文喲~看得懂嗎?裡面藏著我的名字。』
「看得懂。」她反而長吁一口氣,繃緊的眉梢松落,「國中時我很喜歡中文的古詩,也會說得幾句。」
「閑看春****長芳菲…」她用極是柔和的語調念出鏡面上的句子,神情隱隱帶上一絲詭異,「閑看春****長芳菲…你的名字藏在裡面?」
「春****,人間四月桃李芳菲…你叫李閑!」
她話音剛落,我猛地一震,如同剎那間渾身觸電,麻麻的疼,『你——!』她猜到了?!怎麼可能!?
「呵~」鏡中女子溫和的笑靨驟然變得肅穆,淺薄雙唇竟毫無預兆的染上緋紅櫻色,「李閑…我們交換!」
………………
視野驟然暗下來,象是剎那間天旋地轉,隨之而來的是被撕裂般的劇痛…不知過了多久,抑或是轉瞬即逝,我定下神來,抬眼卻發現鏡中的人正滿臉錯愕。
交換了?!高橋秋子她用我的本名…將兩人交換了!?我慢慢低下頭,怔怔看著自己抬高的雙手,身體支配權歸我所有了!?
猛地抬頭湊近鏡子,我死死盯著鏡中人的左眼,「我騙你的,說了這麼多我根本就是想奪得你的身體,高橋秋子你聽見沒有?!」
「不珍惜自己的人,活該這種下場!」
回答我的卻是滿室寂靜,我狠狠的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反正沒有別人知道,我會成為你逃出這裡,我會活得比任何人輕鬆。」
鏡中的容顏一時猙獰到算是可怕,左眼的瞳孔依舊毫無動靜;沉默蔓延開來,直到我以為她再不可能出聲,耳邊幽幽滑過一絲輕嘆。
『我也是騙你的,我早知道身體里多出另一個人。』
『我的人生…你要就拿去。』
「混蛋!」我很恨地一掌拍在梳妝台上,「你早知道?」
『是呢~』她的聲音滿是解脫的輕鬆,『你來的那晚我做了夢,我夢見歷史和未來,你…謝謝你,我已經沒有遺憾,即使過去和將來從此消失。』
『對不起,把你卷進糟糕的人生。』她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的兒子,請…』後半句話突如其來消失,之後再無動靜。
………………
我收緊手掌,指甲幾乎摳進梳妝台的漆皮。
果然如我所料,她早知道。
一開始出言驚擾是我無意之舉,後來種種談話卻是我刻意為之,因為她的反應太過與眾不同;就如她故意引我坦白自己的名字,我和她其實各自心懷不軌,雙方爾虞我詐,其實都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現在,怎麼說?我的心情半點歡愉都沒有,剩下的是恍然大悟。
我早就懷疑所有一切原因出在高橋秋子,一試之下果然如此。
高橋秋子她說一開始就察覺我的到來,可是我的情況卻恰恰相反,除卻保有自己的意識什麼也做不到,一體雙魂的情況以前我不是沒聽說過,既然一方能察覺,證明雙魂有部分重合,感知必然是雙方共同的。
而,我無法感知證明什麼?證明高橋秋子的靈力壓制了我,她竟然真如我早先所猜測,擁有極高的靈力而不自知。
這樣一想,所有疑惑迎刃而解。
怕是最開始的錯誤也出在她身上,能夠將我拖入這個世界的契機…只是,她的靈力就高到如此程度?
連時空悖論都無法扼制?
不——不對!
糟了!我猛地一驚,後背驀然沁滿薄汗,高橋秋子的靈魂…只怕是代價!可是她這般破釜沉舟為的什麼?
即使無意中拉我進入這世界,也不該這樣雀躍交出全部人生,若是真如她所言看到過去未來…她該知道後果可能是魂飛魄散,哪有誰肯以整個靈魂作為代價?
她想要得到什麼?
她最後那句話————她的兒子?
日吉光秀?他…對了,他目前存在於這個世界,可是對我經歷過的歷史來說,日吉光秀將會回到過去?
時空被高橋秋子打破,她該不是想趁亂讓日吉光秀活在過去?如果是這樣,日吉光秀一定會遇到危及生命的關頭,高橋秋子把身體交給我是想讓我救他?
我悶悶的鬆開緊攥的手指,低頭對著掌心四道月牙紅印磨了磨牙。
她幹嘛不自己動手?非要拖個外人…
心思百轉千回,然後越想越糊塗,最後我抬手木木地抹把臉,從鏡子前起身,灰溜溜爬到被褥那裡,掀開被子躺進去。
八十老娘倒繃孩兒,勞資居然被個外行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該感嘆她為娘則強嗎?為了兒子…現在這種情況可稱毀天滅地在所不惜了?
我還沒資格打破時空法則,歷史不得更改,也就是說我一定會回去,日吉光秀也一定會活在過去…現在這個時空對活著的人是不得更改的歷史,對我來說是不確定的將來。
我死也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這段未來是確定不復存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付出代價的是高橋秋子,除卻種種…無論怎麼算我都欠她一條命嗎?
那麼,我到來的唯一理由就是救走他嗎?
居然是這樣?好亂的邏輯,逆天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