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最遙遠的距離II
朴星河將鄭沐軒在新學期伊始事所作的記錄的基礎上,稍微做了些調整並重新整理出一份誇大其詞又有些遮遮掩掩的個人材料,並委託毫不知情的讓娜交給了宋明昊。
「鄭沐軒,大學四年級在讀,商務英語專業,TVA旗下的男團備選成員,現在獨身一人生活在安城最頗負盛名的貧民窟里?」
「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了嗎?世間竟然有如此孤單的人…真是太…」
宋明昊接過材料讀了起來,可剛讀到這裡,他便重新擰起眉頭。
「你別告訴我這是朴星河幫忙搜羅到的,據我對鄭沐軒的了解,他的真實情況應該並非如此啊?哪有一個學生個人資料只記錄個人生平經歷,而沒有半句對父母身份描述的呢。」
「朴星河可是我們學校教導主任的兒子,每一位學生都需要提交的準確個人信息都會送到朴主任那裡,再說朴主任一向與各界交好,這也是我們這個圈層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敢蒙蔽他的耳目吧。」見宋明昊提出質疑,讓娜馬上用簡短而肯定的語氣回答道。
「是的,我當然相信朴主任會在這種事情上毫不含糊,可能就是因為鄭沐軒在清逸實在是太惹人注目了,所以看到他的個人資料寫得如此單薄,我才多費了點心思。當然如果只是這樣,我想我無論要做什麼事情,這樣低入塵埃中的人應該不會構成威脅了才對,也可能是鄭沐軒太不了解我所以才一度明知故犯吧,而且在清逸生活了四年,他似乎也並不了解清逸的規矩,否則也不會如此冒冒失失。」見讓娜始終在一旁非常肯定的點頭,宋明昊稍稍舒展了下眉頭。
宋明昊拿著沐軒的個人資料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忽然他覺得照片上的沐軒就像和自己眼神交流似的,他的眼睛精靈古怪的轉動著似乎是正在傳遞著某種危險的訊息。「真是怪了,這張臉為什麼會讓我如此心慌?就好像他在用自己原本令人扼腕的人生寫下一個可怕的咒語…」宋明昊錯開照片中鄭沐軒炙熱的目光,在心裡暗自想了想又重新定了定神,個人資料依然一動不動的攤在宋明昊的面前,照片上的鄭沐軒也早已沒了動靜,這一次如論宋明昊怎樣細細端詳,呈現在宋明昊眼眸中的都只是一張十分明凈的臉龐,儘管照片中的沐軒只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但他十分招搖的明星氣質還是一覽無餘的展露了出來。除此之外沐軒還真的沒有什麼值得被人深挖的成分。
看來這一切都只是宋明昊的幻覺,不過幸好自己剛剛這一系列細微的動作並沒有引起讓娜的注目。「既然已經在為蛻變成明星做準備了,那麼就要和一切可能傳出緋聞的人斷得乾乾淨淨才對,畢竟對於目前還沒有走紅的他來說,他和夏七月之間的關係可能會造成粉絲流量的山體滑坡。難道他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嗎?而且從沐軒的行為以及似乎沒有任何背景的出身來看,沐軒應該是非常謹慎機敏的人。」
總之,現在來看自己同夏七月鄭沐軒之間的事情真的愈發奇怪,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每當看到鄭沐軒,哪怕只是沐軒的照片抑或是驀然間聽到他的名字,他的心都會有一種沉甸甸的恐懼。他明知與父親頗有淵源的鄭沐軒是抱著怎樣的目的參與到宋夏聯姻這件早已經敲定好的商業聯姻中的,他是在拿自己本可以就此改寫的人生在同過去的一切做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他在賭究竟是宿命一再拋棄自己,還是自己終究會戰勝萬惡的宿命。
宋明迅速將個人資料翻到最後一頁。
「難道還有什麼資料上沒有寫,而你通過其他渠道打聽到的消息嗎?」
「詳細中略有遮掩,我想這應該是鄭沐軒老練的地方。這麼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迷惑住身邊的同學們了。」
明昊一面說著一面隨著讓娜的腳步從空蕩蕩的學生會辦公室走了出去,穿梭在讓娜響亮的高跟鞋聲中間的是宋明昊愈發顯得精神抖擻的聲音,他的口氣大得就連坐在隔壁自習室里的朴星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按照個人資料上的描述,鄭沐軒學長原本是與母親相依為命的,他的母親來歷不明但卻生活拮据,負債纍纍,最後又是因為無法支撐車禍造成的龐大醫療花銷現在人已經過世的。等等,母親過世是在六年前,那個時候的鄭沐軒學長應該是在讀書啊,未成年人應該沒有工作能力,那麼他又是怎麼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振作起來考入清逸而且還能在絲毫沒有負擔的情況下籌出一筆不小的費用呢。倘若他的生活處境可以對應到他的教育層次的話,那麼像他這樣的人,是一定不會出現在修羅名利場一樣的清逸的。不過如果他真是那一日出現暴風雨中的男孩兒的話,那麼一切都不想自明了…讓娜,你想想看一個一無所有又極度記恨某個人甚至某個家族的傢伙,他還真的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我們頭上做些令人不齒的動作呢。」
「我想我那一向引以為傲的第六感應該不會有誤到打探不到強敵究竟用怎樣的居心揣度我這個不共戴天的宿敵。
宋明昊搖了搖頭又低聲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然後他向已經退出到自習室門前的讓娜輕輕俯了俯身。讓娜就立在一旁一言不發,對於宋明昊的滿腹疑問她完全沒有任何參考意見,只不過在宋明昊提到不共戴天的宿敵時,她嘴角微微扯動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動容。不過在這個圈子裡知道太多反而會平添更多的困擾,所以讓娜雖然百思不得其解卻只是在心裡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好奇更高層次人的秘密。
「那,鄭沐軒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過自己的父親嗎?從來沒有講過,那麼在他受到同學們欺負而被徹底激怒的時候,他也一次都沒有提到這個很有可能充當背景的人嗎?」宋明昊又想起那個夜晚鄭沐軒對著自己輕聲耳語時的那一番話,他能感受到鄭沐軒對自己甚至對自己的家庭有多麼深惡痛絕。
因為讓娜從顧北辰那裡聽來的關於鄭沐軒的出身,其實他就是紅極一時的歌星鄭茜的兒子,只是當年的鄭茜便一直對鄭沐軒生父是誰這一問題諱莫如深。而鄭茜曾經在事業頂峰期與宋明昊的父親宋默生拍拖多年,儘管當初關於宋默生與鄭沐軒的關係一度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但後來隨著與嚴雅若與宋默生的婚姻以及宋明昊的降生使得當初的議論已經不了了之。但現在想來鄭沐軒的身世以及母親的遭遇比當初的揣摩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但如果自己貿然提到這段連宋氏人都不願透露給明昊少爺的秘密,那麼暴風雨就真的只在距離自己並不遙遠的頭頂了。如此想著,那位看上去一副大大咧咧模樣的讓娜還是小心的鎖住了自己的嘴巴。
讓娜又看了看腕錶,就在剛剛宋明昊重新詢問鄭沐軒父親的問題時,她就一直用沉悶的表情低頭看錶,如此反覆機械的做著一個期待談話趕緊結束的動作,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有什麼遺言還沒說就急著閉上眼的傢伙一樣,看來鄭沐軒身上一定有更多秘密是連自己都不敢對外透露的。也有可能是知情者並不能輕易啟齒的呢。
「那明昊少爺還想繼續調查下去嗎,對了,在鄭沐軒剛滿成年的時候還代表安城參加過一次歌唱大賽呢,而且在賽場中就連業內最權威的音樂人都對鄭沐軒的超常發揮讚不絕口,我們要不要從這一塊再著手調查一下。」
偌大的走廊現在看來還真的像個小鳥籠,否則一貫無所適從的讓娜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如此在意時間。
「那麼請代我向朴星河表達謝意吧,如果鄭沐軒對於夏七月有什麼進一步的動向還請幫我多多留意。」
宋明昊向讓娜再次做了個很紳士的請示動作,看著讓娜匆匆忙忙的淡出自己的視線,宋明昊的腦子裡再次不停的思考著鄭沐軒的意圖。照片還是那一張照片,但不論宋明昊從哪個角度去看,那一張清秀的照片都再一次愈發妖嬈起來。
「即便是跟李泰洙會長結婚,我也只能擁有不能對其自行處置的股份紅利,因為財產行使權並不會移交到我手上而永遠只屬於我的丈夫一個人是這樣嗎?這就是他要公正並且要求我簽字的全部內容。」
尹相弦坐在律師的面前擺弄著手指,她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事情好像漸漸明朗起來了。通過這份公證,尹相弦似乎徹底看清自己在李泰洙的心裡究竟孰重孰輕。
「正是如此。」
從律師那裡得到肯定回答的尹相弦微微皺了皺眉,現在的她已經不覺得這份心心念念的聯姻還有什麼意思了。
「還有如果李泰洙未來出現什麼意外的話,那麼財產行使權也並不會過度到我的手上,而是越過我直接過度到繼子李俊熙手上對嗎?」
尹相弦靜靜的打量著年輕的律師,等待他做下一步解釋。可律師神色凝重,好像在思考什麼重要內容似的同樣保持著沉默。
「既然如此他乾脆直接和我提財產婚前公證多好,非要讓我在看到曙光后再次失去希望,拐彎抹角、彎彎繞繞比起直說還要傷人百倍。如果不是這份公證我直到今天都被他戲弄在股掌之間。」
尹相弦實在按捺不住,她見縫插針似的補上了一句。
「從這一份公證的正文來看也就只有這麼多了,那麼尹相弦小姐還有沒有其他的疑問。沒有的話那你就在這個地方簽字吧。」律師一邊說著一邊把寫有尹相弦身份證號以及名字的確認的那一頁攤開遞給尹相弦。尹相弦一臉疑惑的接過來,然後再次抬起頭看向律師。
「還真是這樣,就沒有什麼漏掉的地方,比如附加條件什麼的。否則,他這樣的做法糊弄年紀輕輕又沒有閱歷的小白尚且可以,是我的話,他是不是有點太幼稚了呢。」
「附加條件,我應該跟你提過了,就是除了剛剛你質疑的股份外,他留下了一部分權力給你。」律師再次平靜的回答道。
「看來是不在同一行業里並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情況呢。在選擇CGH的會長李泰洙先生之前我就是MMBC集團的高層領導,從一個集團到另一個集團職位上提高半級這還算是給了我更多權力嗎?「就在律師對尹相弦的說辭感到意外時,尹相弦趕緊截斷他的話頭,對他急匆匆的說道。」別說了搖共度餘生的女人,就是一個普通的跳槽員工也應該是這樣的待遇啊。」
「這哪裡是資源共享,分明是要用最少的成本把我的那一份功勞獨吞掉。在李泰洙事業蒸蒸日上時他的財富我尚且不能真正共享,倘若有朝一日李泰洙一手經營起來的商業大樓倒塌的話,那我豈不是連「前期的投入」都賠進去了?律師先生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律師凝視著對面這位眼神愈發明亮的大眼睛女人。尹相弦好不容易剛剛合攏嘴巴,在看到律師嘴角掛起一絲微笑,好似恍然大悟般的對自己點點頭后,她神情反而從容的徑自說道。
」我們之間不光是同處一個屋檐下這麼膚淺的關聯啊。像我們這一層的人企業之間都是互相關聯的。您知不知道現在公司股票每股值多少錢?一個點就已經是一大筆了。而且比這更緊要的是,既然選擇了他那麼我們之間在事業場上就是共同進退、榮辱與共的合作夥伴。如果他那邊出現紕漏的話,那我也是根本不能獨善其身的。在結婚前我們有各自的對手,但是我們組建家庭后,他的競爭對手也會和我明爭暗鬥,事業的風雲場永遠需要最活蹦亂跳的魚這樣安城這一大池子的水才能活躍。現在是我已經做好了互相成就的準備,可他呢,利到跟前還要和我打啞謎,那好。「尹相弦眼神僵硬的看了看簽字一欄。」既然無法乘涼,我總不能拿起斧頭砍掉自己苦心澆灌的這棵小樹吧。至於簽字的事情再容我考慮考慮。」
尹相弦雖然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仍然保持著作為女人中的佼佼者應有的優雅與風度。
雖然從一進門尹相弦留給律師的印象糟透了,但她臨出門時的風度和氣質讓那些辦公室里慣常的議論聲蕩然無存。
夏七月想要一直和鄭沐軒在一起那也是有理由的,特別是在鄭沐軒頭頂籠罩著校草光環甚至是被選進TVA準備隨著新晉男團開始拍攝生活的現在,夏七月對鄭沐軒的喜歡便直接寫在了臉上。一到收工時間,公司的幾個高層都跑過來跟沐軒說再見,最後趕到拍攝地點門口等著一同回學校的人就是夏七月和她那特地推掉一整天兼職只為抓拍幾張照片的涼夏。
「沐軒哥在拍攝MV時的那幾個動作實在是太帥了,就連我這個不懂攝影的人隨便抓拍的幾個鏡頭也都帥得傳神呢。沐軒哥我可不可以留一張保存起來啊?剩下的在發給七月之後我會逐一刪除乾淨的。」
「瞎說什麼呢?你…「要不是被涼夏試探性的開玩笑,七月是不會開口承認的,這一點不光是涼夏,沐軒也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常常迫使涼夏說話,而他的目的就只是更加了解七月對自己的真心而已。
「說得也太誇張了吧?我不過是按照要求將幾個動作做到令自己最滿意而已。至於拍攝效果如何那都是攝影師的功勞。」
「只是做好動作這一條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我知道鏡頭前表現出的張力越強,背後付出的血汗就更是不可估量。而沐軒哥好像從前並沒有舞蹈方面的基礎,如此複雜的舞步還要高標準的呈現出來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吧。」
看到鄭沐軒意味深長的微笑,涼夏一邊半開玩笑的說著,一邊輕快的走在三個人的最前面搶先坐在副駕位置上。
「七月你看看一個實力不可小覷的人謙虛起來就是這麼招人記恨,我想這應該是是我在今年聽到的最虛偽的話了。不過看到沐軒哥在鏡頭前如此強度的張力,我想沐軒哥的野心一定能和實力相媲美吧。」
涼夏一邊說,一邊笑著望向從眼中掠過的秀麗風景。
「只是想著自己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上,總不能碌碌無為的活著。就算明天和未來並不會因為憐憫而眷顧我,那我也要努力實現一兩個願望,哪怕我付出的是自己一條鮮活的生命,我也無怨無悔。」
從七月一進到車裡,她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沐軒。儘管沐軒的聲音一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但看著他瞬間認真起來的臉孔,就好像這世上所有的苦難都只掛在沐軒一個人的臉上一般。
「我看到你們隊長微博里轉過一張照片是說你的膝蓋。」夏七月就像電影中和情郎互訴衷腸的女孩一樣,臉頰酡紅,目光明亮多情的柔聲道。
鄭沐軒的肩膀明顯的抖動了一下,他慢慢轉向七月朝著她溫和一笑。
「這就是夢想的力量,即便這可能會成為一場噩夢。但在夢醒之前我也曾收穫到了最真切的幸福。就像喜歡一個人,不論多遠多難都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追求去觸碰是一樣的。」鄭沐軒看了看有點兒目瞪口呆的七月,他的回答很坦然,坦然得讓人忍不住心疼。
車子緩緩駛入十字路口,剛剛尚且烏雲密布的天空轉瞬間便奇迹般的晴朗起來,玫瑰紅色的雲浸泡比正午暖陽還要刺眼的陽光中。四周的樹木交相掩映,樹蔭下的小巷便顯得更加幽雅清新。宋氏集團還和往日一樣威嚴雄偉的矗立在茵茵如許的樹蔭后,五彩六色的彩霞在明晃晃的玻璃牆壁上閃閃放光。那是實習生擠破腦袋都想進來的天堂,但落在沐軒眼中卻是毀了他和母親的一生的地域。舊地重遊如煙往事再次蒙上心頭,因為絕望,沐軒眼睛里總是有淚花在熠熠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