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破敵鋒銳
隴縣東門,日暮時分。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段戈斜靠著城牆垛口,也不知在哪裡找了塊破布。輕輕擦拭著張奐的「噬天」,段戈默然不語。只見與鏤著虎頭的刀柄渾然一體的刀身漆黑一片,沒一點光亮溢出。當是黑夜襲殺的絕佳利器!
不過若只是偷襲,也就辱沒了「噬天」!
既是神器,當戰場爭鋒,所向披靡….如此方不負神器之名!
李堪背弓拄杵,肅立在一旁守護。
城頭上,韓德正帶著百名男丁矗立在城頭。而在這些男丁身後,正有數十名先登士卒死盯。段戈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些男丁心中的忐忑,那腿肚子不停顫抖著….
雖說經過韓德與陳屠的操練,可急切間能操練出什麼?能拿住刀槍倒算是不錯了。
韓德雖是獵戶出身,從未做過漢軍,練兵自然談不上,可段戈交給他一套方法。
說起來,很簡單。
每人只給一把大刀。每次出擊,務必帶回一個羌人的頭顱,至於手段可以不管,怎麼狠、怎麼卑鄙就怎麼來。沒有頭顱怎麼辦?那就更簡單!按著段戈說的話,這些壯丁,能在羌人手中活過來,靠的是卑躬屈膝,丟夠了漢家臉面,早就該死。羌人殺不了,那就用自己的頭顱來頂賬。
前面是羌人,殺了就能活命。
後面是刀槍,別看是同族,殺起來絕不手軟!
刀把子攥在手裡,想做什麼?就先試試脖子夠不夠硬!
西北苦寒之地,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天道倫理更是清晰。若是想要在這裡說的起話,鮮血和拳頭就是唯一的憑藉。
所以段戈的手段,再加上鞠義的殺戮,到讓所有強征而來的男丁生不起一點反抗之心。
瞧著「噬天」已經擦拭乾凈,慢慢收回腰間,剛要叫住韓德,卻見李肅在兩名漢軍的攙扶下,顫巍巍的上了城頭。
只是幾日功夫,卻見李肅明顯消瘦了許多,眼角依稀可見几絲淚痕。
段戈趕忙上前扶住李肅,關切道:「老李,身子不適不好么,怎麼上了城頭?」
「羌人大兵壓境,屬下怎能歇下來?」李肅慘然一笑,「此次羌人攻城,屬下思量著怕是那殺害蒙兒…蒙兒的人也會來….」
「老李,你放心!」段戈生怕李肅傷感,趕忙介面道:「當日阿蒙身死之日,本都尉當眾立誓,上天入地,也要幫阿蒙報仇!」
「主公之言,屬下怎敢輕疑?」李肅拱手一禮,卻是咬牙切齒,「只是不見賊人授首,屬下怎能心安?蒙兒魂歸不遠,定不瞑目!」
瞧著李肅此時臉上猙獰,段戈正要相勸兩句,忽然從城上跑下一名漢軍。
「都尉,羌人來了!」
段戈聞言,呼的站起來,一手拎著倚在一旁怯敵槍,一手握住腰間黑刀,大步流星向城頭走。
李肅先是一愣,轉而顯出一絲狠厲,甩開攙扶的兩名漢軍,隨手接了一把環首刀,嚎叫一聲衝上了城頭。
等到段戈上了城頭,立時向城外眺望。
只見在隴縣城外,一支人馬已列隊肅立。斜陽殘照,大地蒼茫。兩千羌騎肅立城下,旌旗招展,獵獵作響。一員大將,滿臉虯鬢,體型魁梧。胯下一匹青驄馬,掌中一把九耳八環刀,眯著眼睛,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在陣前縱馬盤旋。
「隴縣漢軍聽真,今有邊章大首領數萬羌人前來奪城,爾等還不速速獻城受死?否則大軍一至,不分情由盡皆斬殺,一個不留!王國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王國?似乎有些熟悉…
段戈聞聽此言,不由得凝神仔細觀瞧。
這一看卻不要緊,卻見王國身後卻是數十親隨,皆是與王國一般裝束,紅衣黑甲,赫然是漢軍裝扮,與羌人散發皮甲迥然不同。
李蒙身死之時,焦飛曾言賊首乃是隱隱稱呼相如、王國,又是漢軍裝扮,才攻的李蒙不備。
這人真經不起念叨,剛惦記著,就來送死了。
不過,此番仇人相見,怎不眼紅?
段戈恨聲道:「賣國賊子,待某這就讓你今日授首!」
轉頭問道:「誰敢與我殺敵?」
此時鞠義也已經奔上城頭,陳屠更是帶著所有強征男丁交給了先登將士看管。只是幾人被段戈此言問的一怔,待回過味之後,頓時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都尉有所差遣,末將等安敢不從?」
「好!若某猜的不錯,城下應是羌人先鋒。李老三,點齊一百人,隨我出城殺敵!鞠義,你帶著五百精銳壓陣。若我斬殺賊首,你當知道怎麼辦的好。」
鞠義朗聲道:「先登皆死士,強弩之下,萬物皆是碎屑。」
「好!」段戈大讚一聲,轉頭向李肅道:「老李,你與韓德就帶著剩下先登將士在此觀戰,待我取了賊首的人頭為阿蒙報仇!」
環視城頭上正在發抖的強征男丁,又是狠聲叮囑道:「要是有那個敢動,立時處死!」
李肅瞪著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城下王國,手中握著刀柄的指尖發白,隨口道:「屬下尊令!」
段戈轉身要走,那陳屠突然嘶聲叫喊:「阿戈,你可是忘了某家……自從允吾牢獄中相識,那次廝殺不是某家與你並肩作戰?此番賊人就在眼前,若不與某家去,那留某家何用?還不如回允吾馬場去,至少逍遙!」
「阿蒙之仇,不單單乃是主公一人之仇!況且此處主公為主將,決不可置身危險之中。若是除了意外,將置全城將士於何地?主公若要報阿蒙之仇,必須帶著韓某。」此時韓德也是出言說道,可語氣確實顯得強硬無比、不容置喙。
段戈一怔,繼而笑道:「那就隨了你兩人。可率一千男丁,隱於鞠義身後,強弩在前,趁機掩殺!」
陳屠一聲歡叫,與韓德兩人攜手清點男丁不提。只說李堪轉身下城,點齊一百先登士卒,皆是身背強弩,胯下戰馬。為段戈牽來戰馬之後,翻身上馬,在段戈身後肅然而立。
段戈跨上戰馬,右手一舉怯敵槍,不理身後正在集結的先登士卒與壯丁,眼瞧著城門緩緩開,左手一提韁繩。
「駕!」的一聲帶著一百騎軍催馬衝出城門。
阿蒙!你在天不遠,看段哥為你手刃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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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縣!
對王國而言。不知道心中是一種什麼心情。幾十年來一直在此地生活,又蒙隴縣縣令看重,做了隴縣的縣尉。在漢家將此地邊軍征回令居日子裡,算得上是隴縣城中唯一手掌兵權的高官。
可羌人的寇擊,卻讓以往平靜生活徹底改變。
沒辦法,羌人勢大,絕不是他這手中只有一兩百縣兵的縣尉能抵擋的。
本以為靠著李相如的關係,雖然不得邊章看重,能默默的苟全性命就行。
熟料卻有漢軍襲了隴縣,對於王國而言,丟了隴縣雖然與他關係不大,可保不準邊章會用他的性命泄憤。
就此投靠漢軍?可在隴縣殺了那漢將之後,怕是做不成漢人了。
可王國心裡清楚,若是那日不救李相如,這心裡怕就是難安了,畢竟算起來,李相如對他有恩!
既然後退已無路,就徹底的跟隨邊章,有李相如在上面呼應,保住性命絕對沒問題。
為了被邊章看重,王國讓李相如向邊章進言,做了攻打隴縣的前鋒。
在王國看來,生於斯、長於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隴縣,當是最佳人選。可李相如卻是擔心襲城的漢軍不好對付,能狠心走西海大沙漠,絕不是普通之人。又是自己失了隴縣,邊章卻是一如既往的看重,怎能不殫精竭慮的為邊章效力。於是隨著王國一起前來攻打隴縣,此時就隱在王國身後親隨當中。
按照古時交陣,莫不是先斗將!
人說將乃兵之魂,將勝了,這士氣無需動員就會大盛。若是將輸了,這士氣也就一落千丈。尤其對於西涼之地來說,人們識英雄、重英雄,一個人的勇武,往往能刺激的嗷嗷叫!
所以,王國早早在陣前縱馬盤旋,等待漢軍戰將前來迎戰。
畢竟羌人不擅攻城,又無能工巧匠製作攻城器械。若是能在戰場上斬殺漢軍主將,怕是隴縣會不攻而下。
果然,只聽就聽到城頭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緊跟著,城門大開。從金城城中衝出一支人馬,如同離弦之箭,直撲過來。
只是王國從未想過漢軍會不招呼一聲,就會呼嘯而來,身後親隨與羌人都已停住戰馬,駐守觀望,頓時被殺的搓手不及。
迎著落日的餘輝,可以清晰的看見漢軍為首為首的一員小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胯下一匹健馬,手中一把漆黑大槍,當先奔來。
王國怒吼一聲,「那漢將休要張狂,看某來會你!」
手中九耳八環刀一挺,一催青驄馬,也不招呼身後羌人,迎著段戈沖了過去。
眼見王國奔來,段戈冷笑一聲,手中大槍瞬時掛於馬側,早就偷握手中的黑弓破奴霍的舉起,眼見王國堪堪奔到對面三十步遠時候,騰出的右手猛然抓出一個拇指粗的狼牙箭,也不招呼,但見弓弦輕顫抖,一道烏芒化成一道閃電掛著風聲掠向王國。
烏芒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音。王國剛察覺,烏芒已經撲到。
想要躲閃是來不及了,猛然一提韁繩。戰馬前蹄抬起來,發出一聲凄厲長嘶。
按照王國的想法,用馬身阻擋投槍。
換做平常,他這一招絕對算的上精妙。可那戰馬受傷,人立起來,一下就將他摔在了地上,頓時渾身酸軟,連起身也難。
「卑鄙、無恥…啊!」
戰馬呼嘯而過,段戈身旁李堪早已看準機會,看著王國掙紮起身,手中鐵杵猛然擊出。挾風而起,一下砸在王國堪堪抬起的魁首之上。只聽「噗」的一聲,王國怒罵的聲音生生卡在喉間,猛然一聲慘呼。碩大的頭顱連帶著頭盔被鐵杵擊中,就像砸爛的西瓜一般,從頭盔里噴出猩紅之物四濺而出。
可憐王國,自恃驍勇,卻連段戈一招都沒交,就被雜亂的馬蹄踩成了一灘肉泥。
段戈一點頭,「老三,乾的好!」
李堪擰著一張鬼臉,在賓士的戰馬之上默然冷笑一聲,卻不言語。
對面李相如早見王國身死,到底不是文士,見不得戰場廝殺,饒是心有萬千溝渠,此時也是心驚膽戰,下意識一撥馬頭,就要逃跑。
卻不知這邊段戈早就準備調轉馬頭在接陣之時,準備從一邊策出。
一百騎兵衝擊兩千羌騎?那絕對是找死!
身後鞠義五百先登精銳已經集結,手中強弩早就劍拔弩張,還是留給他們對付的好。
就在這時,猛然見到敵陣中一陣騷亂,卻是李相如已經策馬向東而去,身後羌人臉色慌亂,有的策馬向西阻擊而來,有的尾隨李相如而去,更有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去做,神色恍然。
手中的馬韁繩再也不向一旁提去,大槍一指,喝道:「破敵鋒銳,當在此時,先登將士,隨我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