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宣戰隴縣（四）
騎射，對於羌、胡這等馬上民族來說，雖是古老，卻絕對是最有威脅的攻城方式之一。www.NIUBB．ｎｅｔ牛bｂ小說網
前排騎士射擊完畢之後，絕不停留，立刻策馬飛奔讓開位置，後排騎士立刻跟上，如此往複，即使羌人氣力不足，可如此輪射之下。犧牲的只是馬力與箭鏃，於其實本身臂力無損，更有充足的時間回力，彎弓射箭的次數只增不減。
形成的箭雨一波接著一波，壓制的城頭守軍連頭也不敢抬。
此時城頭上的段戈雖是焦急萬分，眼睜睜的看著守城士卒不斷傷亡，急切間卻是毫無辦法。
段穎木簡中也曾提到過克制騎射之法，可那需要足夠的遮擋隱蔽之物。
隴縣守城物資本就匱乏，最好的遮擋之物就是厚重的門板，可惜一場大火，雖是燒死了不少羌人，可幾乎也燒毀城內所有的門板。
沒有遮擋之物，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暫且退下城頭，可要退下城頭，羌人步卒攻城卻是沒辦法防備。
而且，段戈心裡清楚，騎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騎射能摧毀守軍意志！
連綿不絕地箭雨、不斷中箭或傷或死的士卒、不絕入耳的慘呼之聲，均能讓守軍立時崩潰！
一支狼牙箭悄無聲息地射至.鋒利地箭矢輕易地從一名先登死士身上沒有被鐵甲遮住的地方鑽進，深深地扎進了他地左胸口.
「呃…」
無盡地冰寒潮水般襲來,雄渾地力量頃刻間從體內流逝,死士無力地耷拉了高昂地頭顱,強壯地身軀搖了兩搖,繼而栽倒在冰冷的城頭之上…
「殺…」
「哇呀呀…」
「嗷啊…」
震耳欲聾地殺伐、鬼叫聲響徹雲霄.更有狼牙箭劃破夜空發出刺耳地尖嘯,在城頭上空激蕩不休…
陣陣箭雨傾倒在城頭，不時的激起血花…男丁…甚至是先登精銳，眼中也慢慢閃現出一絲驚慌。
該死的羌人，何時想起這種戰法！
段戈地眸子悠然變得幽紅幽紅,有狂亂地凶芒閃爍而起..
不能這般下去，絕不等這般下去！
「都尉！」鞠義忽然奔過來，眸子里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燒,厲聲道,「請准許卑下率先登死士突擊羌人騎陣,末將誓死斬殺邊章首級而歸~~」
「不！」段戈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中狂怒慢慢壓下，搖頭道：「鞠義，帶著先登死士下城躲避！」
「什麼！下城？」鞠義以置信地望著段戈,「為什麼？」
段戈手指著城頭上慘呼的先登將士，沉聲道：「難道你想讓所有地漢軍將士都葬送在這裡嗎？立即集結…然後下城！」
鞠義灼熱地眸子霎時間冷卻下來，狂亂而又暴虐地殺機煙消雲散.緩緩低下頭來,片刻之後，忽然抬起頭，眼中精光閃現，道：「都尉，卑下不能從之!」
「什麼？」
鞠義蒼然道：「都尉，先登之內皆死士，只聞前進決不後退！」
「嗵..」
「嗷啦…」
沉悶的撞擊聲與羌人鬼嚎聲猛然響起，腳下的城牆似乎都在劇烈地晃動。段戈一驚，也顧不得與鞠義置氣，趕忙回首問道：「是何事？」
陳屠小心的望城下一望，只見城頭之下正有百餘名羌人策馬瘋狂地嚎叫著，拽住十餘根粗木，借著馬勢，手中拽住的粗木先是隨著戰馬飛馳，等臨近城門之時，馬上的騎士猛然鬆手，那粗木就夾風猛的撞擊在城門上….一隊撞完，一隊跟著而上！
隴縣城門經此撞擊，不停發出哀鳴…看樣子，絕對經不起更多撞擊！
陳屠高喊道：「阿戈，城下有羌人正在撞城！」
「該死！」段戈暗罵一聲，一提噬天，就往城下奔去，只是奔到兩步，猛然回頭道：「鞠義，既然你不想撤退，本都尉不攔你！可若是城頭有個閃失，你自己看著辦！」
鞠義一舉手中九耳八環刀，決絕道：「城頭若失，某家頭顱立刻獻於都尉麾前。www.niubb.net」
「老李，你那邊準備好！」不理鞠義，段戈回頭沖著李肅叮囑道：「看樣子，前番布置是該到用的時候了。」
「主公放心，屬下這邊時刻準備著。」
……………….
等段戈帶著陳屠奔下城頭，早有韓德迎了上來，「主公，城頭上可是形勢堪憂？」
「你莫要管城頭之上，」段戈皺眉道：「將士們可是準備好了？」
韓德抱拳道：「主公放心，五百先登將士早就強弩上膛，磨刀霍霍了。」
「好！」段戈大叫一聲，引領韓德向著城門而去，只見城門洞里，秦同正帶著數百健婦用一個個粗木頂在城門之上，「嗵..」的一聲，城門龜裂的縫隙就是多出一道，秦同、連同數百健婦皆是渾身一震，有從城頭而落的灰燼飄落，撲頭蓋臉的飄落於身上，卻是沒時間去抖落。
「秦同！」
「主公！」秦同呼喝一聲，卻是沒機會來參拜段戈，只能苦笑一聲，死命依住粗木，「城門破裂，經不起羌人連番撞擊，只能死死頂住…….屬下是沒時間來拜見主公了.」
「休要說這等喪氣話！」段戈道：「這般死撐著，絕對不行！秦同…準備棄門。」
「什麼？」秦同驚道：「棄門？」
段戈點頭，冰冷道：「要你棄門，你便棄門！哪來的那般廢話！」
「屬下…遵命！」
……………….
「嗵..」又是狠狠一下撞擊，隴縣的城門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終於緩緩打開。
「哇呀呀…」
領頭的阿里什一聲歡叫，沖著身後喝道：「城門已開，給大首領傳信！」
身後羌騎立時抽出腰間牛角號放在嘴裡，鼓起腮幫子….
「嗚嗚…」
蒼涼的牛角號聲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激昂，城外的邊章驟聞牛角號聲，先是一怔，繼而露出一陣狂喜，手中彎刀赫然往上一舉，接著往前一劈，四散的羌騎立刻向著邊章身旁集結.，從城頭上望下去，恰如炫動的旋渦一般慢慢變大。
卑鄙地漢人將會永遠記住今天！邊章深深地吸了口被烈火熏烤灼熱地空氣,將手中地彎刀往前狠狠揮出,霎時間,隴縣城外響起排山倒海般地吶喊聲,成千上萬的羌族勇士向著隴縣城下被阿里什撞開的城門。
「城門破了~城門破了~~」
「放箭~~放箭~~」
此時城頭上的男丁突然發現頭頂上再也沒有箭雨呼嘯，緊張的從垛口立起身子，就發現腳下一陣雷聲轟鳴，趕忙低頭看去，只見無數的羌騎策馬直奔著城門而來，立時狂亂的呼喊起來，整個城頭上頃刻間一片沸反盈天~~
不過，當男丁們扭頭望去的時候，卻見幾乎城頭上所有先登將士都是一臉漠然肅立於城頭，領頭的鞠義更是冷笑連連，眸子里更有蛛絲蔓延的殺氣~~
「格噠噠~~」
百餘騎羌騎隨著邊章從殘破的東門飛馳而來，身後更是黑壓壓的一大片騎兵，手舞彎刀，嘶聲吼叫….
城頭之上驚聲四起，隴縣之內卻無一名漢軍迎戰而來…
反常！不妙！
「唏律律~~」
邊章猛的一舉手中彎刀，左手一提，拉住戰馬！
身後羌騎一見，趕忙拉住坐騎，一時間戰馬的嘶叫聲響徹蒼穹...
「大首領,為何不進城？」阿里什忍不住催促道,「此時城門已破，正是奪城良機！」
「不急,再等等！」
邊章表情冷漠,淡淡地應了一句.環成左右,漸漸圍攏在身旁的羌騎皆是嘴巴大張,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灼熱地空氣,嗓子發燙，眸子里皆是瘋狂燃燒的野性。
「等等…」阿里什一怔，納悶道,「大首領要等什麼？.」
邊章彎刀一指城頭，皺眉道：「城頭上縱聲呼喝，城內卻是反常安靜，無一名漢軍迎戰，事有反常，怕是漢軍城內有埋伏！」
「大首領，」阿里什恭聲道：「漢人歷來狡猾，若真是有埋伏，那還是撤吧！」
「撤？」邊章目光一厲.沉聲道,「為什麼要撤？」
「呃~~」
阿里什呃然語塞.
邊章地臉肌猛地抽搐了一下,冷然道：「既然已經攻破城門，此時再撤，前番騎射也就浪費了。即使漢軍城中有埋伏，本首領也有有應對之計！哼哼！阿里什，你先帶著兩千族人，本首領帶著餘下大軍緊隨身後，若是漢人有埋伏，儘管用騎射招呼！」
「遵命！」
不及片刻功夫,嘈雜的喊殺聲又是響了起來，黑壓壓的羌騎猛然開動，從狹窄的城門洞中魚貫而入…
等到城門洞中堪堪聚集一千多的羌騎之時，阿里什猛然高舉馬叉，「羌族地勇士們,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
一千多的羌族騎兵狼嚎響應,追隨阿里什身後,向著隴縣中央蜂擁而來,而在身後的城門洞里，更有不斷的羌騎魚貫而出…
城牆上,李肅陰陰一笑,滿臉猙獰~~
「格噠噠~~」
雜亂的鐵蹄沉重地踩過隴縣青石大街，只見阿里什一馬當先，數千的羌騎在身後緊追不捨，轉眼彙集成呼嘯地滔天巨浪,只是眨眼間就越過了城東數里千步的長街，奔著隴縣中央而去。
一路所向披靡，無一名漢軍前來糾纏！
端坐馬上的邊章眼瞧著阿里什呼嘯而去，長出一口氣，緊皺的眉頭舒緩，終於策馬馳過城門洞~~
城牆上,李肅一見邊章大旗堪堪進城，冷然道：「動手！」
「隆隆~~」
刺耳的重物落地聲中，城頭上猛然出現數百漢軍，更有無數的男丁手舉巨石壘木，狂亂的向著城下砸了下來…
「哇呀~~」
「呃哦~~」
凄厲地慘嚎聲自邊章身後綿綿不息地響起,驚回首,只見十數騎英勇地羌人已經慘嚎著從馬背上栽落下來~~
更有數十做渾身綁滿長矛的鹿角從城頭上甩落下來，被巨石一砸，頓時死死壓住，正擋住了狹窄的城門洞，堪堪擋住了羌人唯一進入隴縣的來路，數十羌騎本就策馬正向隴縣衝鋒，收勢不住,連人帶騎惡狠狠地撞了上去,頃刻間被扎出無數地血窟窿~~
「咻咻咻~~」
一波箭雨無情地降臨在羌族騎頭頂,頃刻間又有數十騎哀嚎著從馬背上栽落下來~~
因城頭上落下的巨石壘木相阻，城外的羌人沒有辦法策馬進城，正能任憑著戰馬在東門外盤旋打轉，城門內的羌騎更是狼狽，有不斷落下的的巨石壘木，想要彎弓射箭也沒有一絲機會…
還是中計了，可惡的漢人！
邊章嗔目如裂,凄厲地長嚎起來：「族人們，追上去，追上阿里什，那裡還有數千的勇士可以與咱們並肩作戰，城內漢軍不多，集結起來，殺光這些卑鄙無恥地漢人,殺啊~~」
「殺殺殺~~」
城內所剩不多的數百羌騎狼嚎響應,誓死追隨邊章身後,向著疾馳而去地羌族騎兵窮追不捨,
城牆上,李肅地目光變得越發地陰冷,還想匯合城內的羌人么？哼哼！主公早就準備好了！
「給主公發信號！「
肅立身旁的鞠義目光一冷，一把抓過身旁鼓槌，奔著城頭上牛皮大鼓而去…
「咚咚…「
震耳欲聾的鼓聲猛然從城頭上響了起來，隴縣城內，神色肅然的段戈冷笑一聲，沖著待命肅立的韓德陰狠道：「韓兄，出擊吧！」
韓德重重一點頭，手中長刀猛然一揮，大喝道：「先登出擊！」
「殺呀~」
「殺呀~」
「殺呀~」
「唏律律~~」
潮水般地喊殺聲驟然從長街兩側綿綿響起,激烈地戰馬悲嘶聲中.奔行在最前面地十數騎羌騎頹然倒地,將馬背上地羌騎惡狠狠地摔了下來,還沒等他們爬起身來,十數支鋒利地進駐疾刺而至,頃刻間在他身上刺出了十數個血窟窿~~
策馬於前的阿里什，猛然被前方如雷鳴一般的呼喝聲驚醒，抬眼望去，只見本不寬廣的大街上赫然有一隊漢軍擋住去路，還沒等阿里什反應過來，就聽大街兩邊的民居上，又是雜亂的喊殺聲，不知什麼時候，那民居上早就爬滿了手拿弓箭的健婦，冰冷的殺機從那鋒利的箭鏃之上散發出來，讓人不寒而慄。
「大風！」
「大風起！」
還不待阿里什說話，只見對面漢軍又是一聲大喝，只聽「咻~咻~咻~」聲，密集如蝗地弩箭從冰冷的弩身地孔洞里攢射而出~
「唏律律~~」
慘烈地戰馬悲嘶聲響徹長街,頃刻間.數百騎連人帶騎被射成了刺蝟,殺得性起地羌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頓時亂成一團、不知所措.前方和左右皆被漢軍的弓箭或是強弩堵住了去路,沒有阿里什地命令,誰也不敢擅自後撤~~
兵慌馬亂中,阿里什厲聲道：「後退，策馬後退！」
雖然心中清楚，這道命令一下，邊章絕繞不了他，可只片刻功夫,英勇地族人就倒下了近千騎,,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屠戮隴縣了,就是這些族人也得全交待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