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回

三三回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齊齊凝住,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渾然不知世事的新生子。

陸公子那古板的面容一愣,護住了孩子,道:「他是我的兒子,憑什麼給你。」

蒼嶙山上前一步,掙脫開桑依依的拉扯:「他是我女人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兒子。你把他給我。」

陸公子搖了搖頭:「我要帶走他,我不會把我的親生兒子放在蒼家給你們這些人侮辱。」抬腳,就要繞過蒼嶙山走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本就氣勢凌人的蒼嶙山突然暴起,五爪猛張朝著陸公子的胸口攻去。那陸公子本就有防備,疾速的左側過,腳步一錯,人已經滑向了門邊。蒼嶙山收勢不住,手指深入梳妝台中,手臂再一用力,就將百來斤重的台桌掀了起來,對著陸公子死勁的砸了過去。

膽小的丫鬟已經捂著耳朵尖叫。

門框被砸出一個缺口,陸公子從那桌下鑽出來,還沒看清周圍的形勢,肩膀倏地劇痛,悶哼一聲,右臂已經無力的垂了下來,孩子在空中一揚,已經被蒼嶙山高高的舉起。他再霍地一腳,把痛得頭昏眼花的陸公子踢出十多丈遠,狠狠的飛向了外廳的牆壁上,震耳欲聾中,破碎的磚頭四處飛濺,灰白的塵土裡更是包裹著男子的血沫。

陸公子單手捂住心口,從牆壁上緩緩滑落,咳出幾口血肉來,臉色迅速的呈現出青白的死氣。

「哇———」嬰兒的啼哭震撼雲霄。

陸公子跌倒在地上,發出更大的痛哼,鼻中,眼角紛紛有血珠流了出來。他費力的抹了一把,固執的死死的望向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繼續伸出手:「把孩子給我。」

蒼嶙山走過去,一腳踩在他那隻手的肩胛上,用力。

陸公子身子再一沉,兩隻手都無力的掛在了身子側邊,他一口的血水,大吼道:「蒼嶙山,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蒼嶙山冷笑一聲,倏地舉高了那痛哭中不斷振動的孩子。

每個人都張大了嘴巴,桑依依驚慌失措的大叫:「夫君,你要幹什麼?」

蒼嶙山轉過頭,極其冷漠地道:「幹什麼?自然是殺了這個孩子。」

「你瘋了!」桑依依撲了過去,拼盡全力的要去爭奪自己的骨肉,那些高傲自持,冷漠冷心的表現都被激得支離破碎。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母親,是一個剛剛結束懷胎十月,產下麟兒的娘親。誰要殺了她的孩子,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她不停的哭喊,艱深驚叫,捶打著他,撕咬著他,奮不顧身的要去奪回自己的兒子:「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怎麼能夠殺了他!你怎麼能夠這麼的狠心,你不能這樣對待他,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上……嶙山,我求求你,把他放下來,不要這麼殘忍……我的孩子……」

蒼嶙山對桑依依的嘶喊無動於衷,只說:「事到如今你還準備騙我?」

「我沒有,他真的是你的兒子。你要相信我!」

陸公子氣急攻心的噴出一口血,咬牙切齒道:「依依,你怎麼能夠讓我們的兒子認賊作父!」

桑依依柔弱無依的晃動著頭,彷彿已經承受不住事實的真相般:「蒼兒不是你的骨肉,是嶙山的孩子。你我,你我……根本……」

「你還要狡辯!」陸公子蹣跚的爬了起來,每一步都在搖搖欲墜,「你當初說過,只要產下麟兒,就願意跟我去天涯海角。你這些都是謊話嗎?既然不願意跟我走,何必說孩子是我的?何必對我許下諾言,當初又何必千方百計的引我與你雙宿雙飛?」

桑依依死死的揪住了蒼嶙山的衣袖,半個身子都要依靠對方支撐著才不會倒下:「我沒有說過,你冤枉我!」

陸公子怒目切齒,半響,仰天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咳血,那一口口的血沫四處飛濺著,那東倒西歪的身子頑固的挺直在天地之間,他幾乎是字字血淚地自嘲:「枉費我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居然忘記了婊.子無情,哈哈哈!我愚蠢,居然相信一個青樓女子會為我生下孩子,我愚笨,不但相信了她,還對她傾以真心,心甘情願的被她欺瞞,我有眼無珠啊!」

說者心酸,聞者落淚。

那二姑娘冷不丁的問:「我越聽越糊塗了,這孩子到底是誰的骨肉?」

桑依依一頓,陸公子已經止住笑聲:「到底是誰的孩子,滴血認親不就一清二楚了。」

蒼老夫人拍著桌子冷哼道:「端兩碗水來!」

屋子裡詭異的沉默了一瞬,蒼嶙山拖著桑依依一路走到圓桌邊,當著蒼老夫人的面,把自己的血滴入了一個水碗中。

陸公子雙臂已經骨折,有婆子親自把碗送到了他手臂破損的傷口處接了幾滴血,放在了桌子另一邊。蒼嶙山深深的望向桑依依一眼,在眾人的目光中抓出孩子的手,牙齒一咬,孩子本已經歇停的哭聲又撥高了。只是這一次,無人關注孩子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盯著那小小的手指上滑落的血珠,從一個碗移到另一個碗。

陸公子抿著唇,屏住了氣息,看著身前的碗中血珠逐漸融合,不分你我。嗤的笑了出來,這一笑他幾乎承受不住的倒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那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嘲諷和冷漠讓人側目。

他對著蒼嶙山的背影道:「孩子給我,女人給你。」

眾人一個激靈,只感覺蒼嶙山的背脊突然長出了黑色的羽翅,刷得霸佔了屋內所有的光明。

蒼嶙山一反常態的沉默。

他低垂著頭,單手還掐著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已經哭累了,嘶啞的打著嗝,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圓潤潤的,小嘴微微張著呼氣,肉嘟嘟的小手還沒來得及塞入褓中。多麼小的孩子,多麼脆弱的性命,多麼諷刺的血脈,他在一個時辰之前才出生,他有了自己的小名,並且即將迎來平安富貴的人生道路。

可是,一切都過去了。

那些欣喜若狂,那些情深意重,那些展望的光明前途都被殘酷的事實給敲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注視著蒼嶙山,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將有的舉動。

桑依依渾身簌簌發抖,她蹣跚的挪動著站起身子,快如閃電的搶過了孩子,還沒來得及跑開,脖子一緊,她整個人被蒼嶙山給提了起來,狠狠的壓在了桌面上。

夜叉惡鬼!

桑依依喊不出一個字,只能看著頭頂的男子兇狠得近似發狂野獸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瞪視著她,他的尖牙露了出來,他的五指是那鋼鉗,收緊,再收緊。

他說:「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曾經,你是我眼中唯一能夠看得見的女子,為了你我都想過要抗旨拒婚。你一定不知道,在新婚的當夜,我差點活活把青墨給折磨死,因為我辜負了你的期待,我沒法為了你去違抗聖意,我覺得我愧對你的真心。那時候,我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放在你的面前,哄你開心,讓你相信你是我唯一最愛的人。

我把我的心都剝開給你看了,我擁有你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立刻死去也願意,只要你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他低下頭去,彎曲的手肘她的心口。

桑依依氣息紊亂,雙目泛白,面龐卻紅中帶著紫。蒼嶙山俯□子吻了吻她冰涼的唇角,用著只有兩人能夠聽清的耳語道:「我原本打算在你生了兒子之後,就把杜青墨給休了,然後讓你做我的正室,我們的孩子繼承蒼家,我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又吻了吻她顫動的眼睫:「可是你呢?你親手打破了我的幻想,你的身子背叛了我,你的心還想要欺瞞我。」他手勢猛地再往下一壓,桑依依雙腿踢打起來,一隻手無論如何也掰不開他的控制。

蒼嶙山呵的笑了起來,誰也無法看到他軀體內的心臟在一片片的割開,血肉模糊。他含糊而哽咽地道:「真想挖出你的心來,看看你到底對我有幾分真,幾分假。然後再打開你的天靈蓋,探一探你的想法,問你為何要我養育別人的孩子,你是不是想著等我死了,蒼兒繼承了我們蒼家之後,你再與你的奸.夫一起享受榮華富貴?對了,我還想剝開你的皮,問一問你的身子,是不是沒有男子的滋潤就渾身潮癢難當,那麼的飢不擇食,連府里的食客都要勾引!」

桑依依無法吸氣,身子的抖動越來越微弱,雙眸磕著,幾近閉上。

懷裡的孩子已經哭地嘶啞,不知是為了自己的命運,還是為了即將升天的娘親,或者只是在替蒼嶙山哭訴。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望著,沒有人勸阻,沒有人喊叫,也沒有人說一句公道話。

桑依依殘留的神識在霧蒙蒙的屋子裡環繞了一圈,她看到了冷漠無情的僕人,興奮不已的二姑娘,膽小怕事的三姑娘,沉默安靜的伍姑娘,怒火中燒的蒼老夫人,幸災樂禍的焦氏,還有殘破不堪血肉模糊的陸公子,最後,她望到了隱在黑暗中的杜青墨。

她虛弱的想要對她說什麼,也許是想要讓她求情,也許是囑咐遺願,也許什麼也不是。

她閉了閉眼,只覺得眼前紅光閃動,懷中的孩子快要落了下去。

「放心好了,」蒼嶙山說,「不用多久,蒼兒也會去陪你。」

不———!

作者有話要說:

虐啊,還沒虐到一半啊,嘖嘖~~到底要不要這裡就讓311掛了咧?

PS:謝謝暮為落音的輪章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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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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