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爺丫頭
陡然間,耳畔傳來空曠而出塵的偈語:「紅塵十丈,卻困芸芸眾生;仁心雖小,也容我佛慈悲;鬱郁黃花,無百般若;青青翠竹,終是法身。你要看到,這個世界並非只有你一人,把那一花一樹一菩提都看做組成自我生命的一部分,則可心納天下。」
阿九立刻睜開了重得宛如壓了千斤重的石塊的眼皮,想看看這出塵的嗓音來自何方。只是睜眼看時,世界一片朦朧,阿九這才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嘆:剛出生的孩子能看得清什麼!
哄好了嘉珀的陸笛春,小心的將懷中孩子交給了跟出來的奶娘,這才轉身進屋。進門一看,見嘉瓏嘉瓊兩個都束手低頭,宛如犯了大錯一般面牆而立,陸笛春這才驚覺竟忘了還有這兩個,只是勾起的唇角到底還是掩不住。正想著上前開解兩個孩子的時候,餘光卻瞥見了夫人懷中眼珠兒不住轉動,似是在尋找些什麼的笑阿九。
陸笛春見過的孩子當真不少了,初生便有如自家小女兒這般精靈眼神的卻是從未見過,一時之間只覺納罕,這孩子還是孩子么?只是此念一出,陸笛春自己不由得搖頭暗笑,若不是孩子,那自家夫人生出來的,又是什麼?搖了搖頭,到底還是記得主動面壁的嘉瓏嘉瓊,緊走兩步上前,一左一右一邊拉了一個,靠近榻邊,隨即看著阿九低聲說道:「嘉瓏嘉瓊幫著妹妹看看,妹妹在找什麼呢!」說完話,陸笛春又看向阿九,低聲逗弄:「小阿九這是在找什麼呢?」
阿九卻是快速地眨了眨眼,帶著些許茫然,似是不明白眼前這個突然靠近的男人想做些什麼,只是小小的腦瓜子到底支撐不住這樣多的想法,阿九茫然地望陸笛春,隨後便閉上了雙眼,睡著了。陸笛春卻是啞然失笑,這小丫頭,當真是有趣的。草長鶯飛的三月里,柳絮飄飛的蘇城中,阿九啊,便在這一方江南水鄉出生了。
小小的人兒出生富足的蘇州織造府上,小日子不可謂不滋潤的。因著陸家人格外精心的照料,小娃娃更是長得快,阿九倒是一日一個模樣。
這一日里陸笛春從府衙回來,方才卸下了頭上的官帽,隨即便被夫人屋裡咯咯不斷的笑聲所吸引。低頭看著環在了自己腰間正為自己解開腰帶的茗雲,陸笛春不由微笑問道:「夫人屋裡發生什麼了,怎麼竟是如此熱鬧?」陸笛春低頭說話,口中熱氣直直地落到了茗雲露在外面一段雪白的后脖子之上,一時間只覺得酥麻難耐。
「回老爺,是九姑娘呢!」茗雲絲毫不覺自己此刻聲音之中呈現出來的媚態,只是手上的動作到底還是慢了,變得輕柔而勾人,嬌媚的聲音尚在繼續:「九姑娘年紀雖小,但是瞧著卻是格外的精靈,不論是夫人還是老夫人,此刻都是離不得她。老爺現在進去,倒是有些不合時宜呢!」
陸笛春自然是立刻便察覺到了茗雲的忸怩作態,眉宇間勃然生出了一股子煩悶之色,正欲伸手將她已經貼了上來的身子推開,茗雲最後一句微揚似是帶著些疑問的話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只是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不合時宜?」
「九姑娘自出生過後,日日見到老爺便格外的開心,小小的人兒精力總是不足。」茗雲見陸笛春並未像往常一般直接將人推開,想到自己到底是夫人身邊的丫頭,總歸是比旁人要多些臉面,看來所求的倒是能夠如願了。想到此處,茗雲不由羞澀地抿唇一笑,隨即更是大膽地抬頭望向陸笛春,溫聲說道:「九姑娘陪著夫人老夫人已經玩了許久了,本該哄著去睡了!老爺這一進去,九姑娘又睡不成了不說,夫人也沒得歇!」
聽到此處,陸笛春總算是聽出了些門道,不由伸手將常服拿了過來自己換上,笑著說道:「你這是恐誤了夫人姑娘歇息呢,還是擔心你的心愿落空了?」茗雲一見陸笛春立刻便變了臉色,一時之間也顧不得撒嬌獻媚,立刻跪倒在地不住討饒。只是陸笛春到底也只是無奈地看了茗雲不斷顫抖的身子良久,想到妻子的許多想法,半晌之後才無奈說道:「這一次念及你只是初犯我便不追究,但是若有下次,你知道規矩的。」
想著往常那些個想著勾引織造老爺盡數被攆了出去的前車之鑒,茗雲不由瑟縮了一下,原本只當是夫人善妒,才將那些人直接發賣,只是此刻看著眼前男主人冷漠的臉色,茗雲突然明白了賣身進織造府之前聽到的那些織造老爺與夫人鶼鰈情深並非只是傳言。
見陸笛春到底還是給了她一次機會,茗雲腦子轉的飛快,順桿兒上,不由連跪帶爬地拽住了陸笛春將要離開凈室的身影,隨即帶了哭腔:「老爺,茗雲一時失態,老爺不怪已,是茗雲萬幸。只是老爺,能不能不要讓夫人知曉此事,茗雲總是想好好伺候夫人的!」陸笛春聞言不由挑眉,低頭看著死死拽住了自己腳踝的女子,見她指關都發了白,隨即點了點頭。
儘管這丫頭許多行為都有些不太檢點,到底現在夫人身邊臨時換人也是有些不湊手。這個茗雲到底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只是應也是被那些老爺小妾的故事給耽擱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到底還是應該給一次改過的機會的,既然她有心好生伺候著夫人,那便先看著表現,尚可便留下,反之攆走了就是。
懷著如此想法,陸笛春看著茗雲輕輕地嘆了口氣:「下不為例!」
「老爺!」奶娘們候在了門邊,看著陸笛春已經換下了衣裳走進屋裡,不由得立刻屈膝問安。陸笛春微微頷首,隨即便朝著坐在了妻子床邊的老夫人快步走去,滿面含笑:「母親怎麼今日也過來了,阿九鬧騰,母親可還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