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書生一怒伏屍百萬
如果說匹夫一怒，濺血五步，但是很多人卻忽略書生意氣。都說帝王震怒，赤地千里，我卻不這麼認為。帝王依靠祖宗基業，一出生就權傾天下，如果給條狗帶上那頂王冠也能做到。真真的高手都死書生啊，然而好多人卻被研究經史子集的讀書種子所迷惑。
閑漢有些不忍，這麼大冷的天光喝酒肚子裡面沒食可不好過。於是他對楊魍說道：「既然喝你一碗酒，今晚的晚飯還是要管你的，不過我家就一間茅草房，留宿不便，還望兄弟不要介意。」閑漢傻笑著，心裡卻慌的很，自家日子也不好過，北山道的婆娘本來就剽悍。自己一直被管得嚴嚴實實，等會兒婆娘來喊吃飯八成又要被罵一頓，搞不好就今晚還不能睡炕上。
不過既然已經說出去了，就算被罵一頓也得請這位兄弟吃頓飽飯。
這是個好人，淳樸的閑漢認為能夠把自己僅剩的幾個大子兒請人喝酒的書生，心地一定不壞。酒品看人品，他是這麼認為的。楊魍端起酒碗，抿一口酒，魚兒上鉤了。
有了閑漢開頭，其他人就開始活絡起來，幾個大男人，一碗酒，還有什麼不能聊起來的？更別說楊魍見識超群，主要是當初的記憶依舊曆歷在目，幾句葷段子一出口，頓時刷新了閑漢們的三觀。
店家一邊往水壺裡面填酒，一邊笑道：「這才是書生模樣，多少年沒見啦！現在那些讀書人都把墨水灌倒狗肚子裡面，窮得叮噹響咱也不是瞧不起他，可是拿鼻孔看老子算怎麼回事？我還不稀罕他呢，我啊也沒什麼本事，這輩子也後悔當初沒有讀兩年私塾。我是打心眼裡佩服那些真正的讀書人。」
「哈哈，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店家你這才是大機緣啊！」楊魍深知，才華這玩意兒可以拿出來顯擺，不免有做作的意思。只有不經意間流露出那麼點意思才會既讓別人聽的舒服，又感覺你是有學問。
「好！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這句真妙啊！哈哈哈哈！」店家聽的舒服了，大手一揮，每人再添一兩酒，算他賬上。其他人也識趣，舉起酒碗敬楊魍道：「謝小先生賜福！」
「好好好！」幾人自是滿足，酒喝得差不多了，天也漸漸黑了。迎春樓的姐兒也不在漏著肚皮站在門口招攬生意，裡面有燒得通紅的煤炭和美酒暖身子。寒露漸漸開始凝聚，閑漢也開始三三兩兩乘著燈花回家。一個粗壯的婆娘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楊魍方向走來，「李老帽，都啥時候了還不回家吃飯，等著老娘伺候你嗎？」
和楊魍想聊甚歡的閑漢也就是李老帽頓時有些尷尬，自家婆娘強勢慣了。那個婆娘一來，兩根手指就夾住李老帽的耳根往回拽，李老帽很熟練矮下身子讓自己媳婦抓的更順手。
然後再他婆娘面前小聲嘀咕幾句，應該是在說剛剛答應的事。她家婆娘細聽了一會兒，趕緊放下手，在楊魍面前行了一禮，笑著道：「少年郎如不嫌棄，咱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吃飽肚子還是可行的。」
「哈哈哈哈！如此，多有打擾。」楊魍不想拒絕，這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閑漢李老帽前邊引路，此時街巷早已升起萬家燈火，北山道沒有宵禁一說。尤其是如此雪夜，晚間別有一番雅緻，不少殷實人家的少爺小姐願意提著一個小火爐出來賞景。晚間的嶺北府少了兩分喧囂，卻多了三分靜籟。
走不到半里地，李老帽家就到了，還真是一間茅草房，不過茅草卯的很嚴實，看得出來李老帽這個閑漢不懶。楊魍進屋坐定，一個小孩怯兮兮躲在李老帽身後張望自家來的陌生人。
「這是我家娃娃，今年也六歲了。去年給他交了束脩，但不是個讀書種子，這都一年了只認識幾個大字！」雖然說著自家孩子不靠譜，很有坑老子的意思，但是從他臉上的笑意不難看出來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來！」楊魍招招手喚道：「今年可學啟蒙？」
小傢伙或許是被自己老爹感染，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壞人，於是笨拙行禮回答道：「至今依舊在學，但是先生總是說我們只會寫字，卻還不能明白含意。所以說讓我們在積澱一番才會教新書。」
「不錯，讀書不僅僅只是學書，更是要明白書中道理。你先生說的沒錯，你可能堅持，即使只是讀一本書，讀一百遍甚至一千遍？」
「能！」小傢伙很嚴肅，作為社會最底層人家，即使小小年紀他也深知讀書才是自家最大的希望。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先生也說過一本書讀一遍就能背下來那是神童，但是一本書能夠讀上一百遍那才叫做學問。神童和做學問是兩碼事，先生教過的。
「好，有此求學之心，不怕做不成學問。」楊魍頷首點評道，做學問啊！自己活了兩輩子也不敢說自己會做學問，學問這東西哪裡有完結的時候，不管是曾經、現在、未來，不管是大家、孩童，其實都不過是學子罷了，學無止境喲！
「好了，吃飯吧，不然等會兒就涼了！」李老帽見自己媳婦兒把飯菜端了上來，一巴掌拍在自家孩子腦門。雖然聽不懂什麼一百遍，什麼神童，不過知道他們是在研究做學問，看起來還是很大的學問，這就好了。楊小哥兒的確是個讀書種子，反正自己聽不懂就對了，自己不懂的才叫學問嘛！
晚飯很簡單，一鍋白粥，兩碟鹹菜，李老帽不覺得如此差勁飯食會怠慢客人。楊魍也不覺得這頓飯是李老帽唐突自己，閑時喝粥，忙時吃乾飯。楊魍吃飯很講究，完全沒有在山賊窩裡搶食的那股子勁兒。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在老山賊面前端著人頭大的碗蹲在牆角稀里糊塗不覺得丟臉。此刻身體做的端正，碗端在胸前，夾一口鹹菜，就一碗熱粥，細嚼慢咽，最後往碗里到點開水，將所有米粒一起喝下沒有浪費一粒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