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時的承諾
看著慌了心神的諸位當家,卓曉一聲嘆息,陷入了沉思。
司守理一見,趕緊上前恭恭敬敬地請教:「卓掌柜心中是否已有定奪,不妨說來聽聽。」
卓曉無奈搖了搖頭,道:「諸位應該都是聰明人,應當明白現在留在我們面前的雖然明著是兩條路,但其實我們只有一條路可選。」
「還請卓掌柜賜教。」司守理拱手道。
「賜教不敢,只是想請諸位當家的試想一下,為何如此大的一個可以發國難財的機會,家兄卻寧死也不肯屈服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家兄明白,只要戰士一起,必定會生靈塗炭,雖然我等可能依靠戰事發一筆橫財,但同樣,戰事所帶來的傷害與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淮王殿下不是說,事成必定赦免我們十年的賦稅嗎?」王振翅一臉不解地問道。
「事成之後,淮王論功行賞,必定會讓我們天下號繼續坐穩第一商號的位置,可正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要不了多久,其必定會以各種理由來找天下號的麻煩。
何況這本就是一場賭局,我們必須明白,此役最後若是淮王失敗了,那麼我等現在做的,可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了。」
「可若現在不從的,我等極有可能立刻命喪於此啊。」司守理道。
這話立刻將卓曉問得啞口無言,這時,原本在門口觀察敵人動向的風易,將程相儒交給了青陽之後走了進來。
「既然司掌柜覺得此刻投降更好,那不如現在就去對面試試,看看能否活下來?」風易徑直走到司守理的面前,冷冰冰地說道。
「你不過是卓府的……等等……為何是你?你是……天下樓的風大當家!」
司守理看著貿然走來的風易,還以為是卓曉的護衛,可當他認出這個家丁裝扮的人是風易時,驚呆了。
風易的出現使得在場眾人一片嘩然,然後在一片議論聲中,那個因嚇破膽而默不作聲的陸掌柜發話了。
「風大當家,我等竟沒能認出你,當真是失禮了,但恕我冒昧問一句,您為何會在此處?」
風易微微一笑,從懷中亮出了魏慶給他的令牌,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會在這裡,便是受了大將軍所託,在此核查淮王謀逆之事的。」
「大將軍所託?莫非聖上早已知道淮王會反?」陸有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風易。
風易點了點頭,道:「正因如此,諸位今日才更加不能妥協,因為大將軍的援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若諸位今日選擇歸附於淮王,必將犯下株連九族的大罪。」
他此言一出,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而卓曉看著風易一臉沉思,當即明白他是在糊弄大家,於是悄悄上前,低聲詢問道:「風當家的,你剛才所說的援軍,其實是說來安撫大家的吧。」
風易聽到,頓時沉默了,還沒來得及答覆卓曉,司守理開口了,「非是我等信不過風大當家的為人,只是僅憑風大當家的一面之詞,我等實在難以信服啊。」
他一說道,其他的掌柜們也紛紛附和起來。
就在這時,一支箭忽然射了進來,風易見到,一把推開了面前的司守理,這才使得他幸免於難。
可這僅僅只是開始,風易剛才擋下一支,第二支箭又射了進來,風易快速接下這第二支箭,並縱身躍出了松鶴樓,這才發現那一炷香不知何時已經燃盡了。
看著風易出現,淮王遂示意弓箭手們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並詢問道:「也不知卓掌柜進去那麼久,結果如何了?」
卓曉快步走出,並試圖繼續拖延時間,「請殿下贖罪,本次大會人多口雜的,我等一時還沒有結果,還請殿下能再寬恕些時間。」
淮王聽到,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筆扔在了地上。
而他筆落地的瞬間,弓箭手們立馬又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弓箭,並朝著松鶴樓快速射出,一時間箭如雨下,連風易見到,也不禁冒起了冷汗。
這時,一道厚重的冰牆陡然築起,擋在風易的面前,將這如驟雨般的密箭盡數擋了下來。
冰牆的出現,使得祁南稍顯震驚,但隨著他的一個揮手,那道冰牆立馬又被鳩摩羅給打得支離破碎。
冰牆是卓雪築起的,若想以弓箭對付裡面的人,那麼第一個要解決的人自然就是卓雪了。
於是鳩摩羅在打碎掉冰牆之後,片刻也沒有遲疑,立刻向卓雪發起了進攻。
而他剛抵達卓雪的面前,卻忽然被人划傷了手臂,這一擊可算是讓鳩摩羅開了眼界,畢竟在他的記憶里,能夠給予他外傷的人,可算是寥寥無幾的。
於是鳩摩羅不得不暫時停止攻擊,並重新打量起自己面前的這個手執砭鐮的老人。
青陽並沒有給鳩摩羅思考的時間,而是不停的揮動手中的砭鐮朝鳩摩羅發起進攻,這一進攻果然有效,儘管鳩摩羅不住地閃避著青陽的進攻,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化出了好幾道外傷,這迫使他不得不早早地開啟戰神之軀。
另一頭,拉克希米見鳩摩羅被人纏住,也沒閑著,立馬朝卓雪發起了進攻,可她的算珠剛才打出,卻被風易給攔截了下來。
拉克希米見到,倒也沒停下,而是繼續發起進攻,來迫使風易無暇他顧。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忽然透過隊伍朝著卓雪射了過來,卓雪見狀,本想催動六參之力築牆抵擋,誰想卻寒疾複發,忽地便哆嗦起來,根本動彈不得。
千鈞一髮之際,風易憑藉天地兩儀刀擋下這突來的利箭,但是令風易也沒想到的是,那支利箭威力極大,一擊便彈開了風易的阻擋,朝著卓雪直射而去。
然後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就在這支利箭即將射中卓雪之時,程相儒趁著無人挾持的機會,擋在她的面前,並為她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箭直插在程相儒的後背,插在他心口的位置,血從他的胸膛迸濺而出,灑在了卓雪震驚的臉上,然後他的人倒在了卓雪的懷中。
眼前的這一幕,不僅是風易等人,連鳩摩羅與拉克希米也看得驚詫不已。
他們不懂,一個機關算盡,甚至企圖毒害自己妻子的人,一個無情無義,在妻子死後暗自竊笑的人,為何會在自己事成的關鍵時刻,放棄自己的生命,來為妻子擋下致命的一擊呢?
他們想不透,所以他們停止了進攻,並回到了祁南的身邊,只是他們沒想到,即使是祁南,對於程相儒這突然的行為,也是一臉費解。
「程相儒,你……在做什麼?」
看著倒在自己懷中的程相儒,卓雪的臉上又是疑惑、又是震驚,甚至還透著一點點的擔心。
「我嗎……我在……在完成自己那時的承諾?」
看著卓雪安然無恙,並且還有一絲關心自己,程相儒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喜悅之情,並朝卓雪的臉緩緩伸出了手。
卓雪稍稍抬頭,避開了他的手,看著他忽然失落的臉,她竟然覺得自己有一些心痛,於是她狠狠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情他,畢竟他可是害死自己父母,並企圖將自己一併給毒死的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現在奮不顧身地來救自己呢?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卓雪問道,聲音已有些哽咽。
「因為那時候我便承諾過,我會……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不會讓你受到……受到一絲的傷害。」程相儒艱難地說道。
聽到他的話,卓雪忽然陷入了回憶之中,那是他們都還小的時候,那時候沒有小朋友願意同她玩耍,所有的人都說她是病秧子,會傳染人。
有一次更加過分,有個小孩騙她同大家玩遊戲讓她假扮瘟神,她為了能夠融入大夥便同意了這個要求,但換來的卻是所有孩童的臭雞蛋以及小石頭的毒打。
好在程相儒及時出現,幫她擋下了所有的攻擊,並趕走了那些小孩。
趕走那群小孩后,程相儒開始安慰年幼的卓雪,並告誡她以後不要再同這些孩童一起玩耍了,因為他們會傷害她。
而卓雪當時的回答是,「即使這樣我也願意,因為我是個病秧子,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更沒有人會願意同我玩耍了。」
程相儒聽到,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並告訴她,「我不怕被傳染,我會永遠守在雲月的身邊,保護雲月,不會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這是程相儒在那時的承諾,事實證明他後來也確實做到了,他一直陪著她,使她不再孤單,一直到結婚的那天,那件事情的發生……
卓雪不敢想了,她使勁搖了搖頭,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堪的回憶,而就在這時,程相儒忽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來。
「賬房……暗格……紙鶴……賬房……暗格……紙鶴……」
程相儒在重複完這幾個字后,開始不斷地抽搐起來,口中也開始含糊不清地說起了別的話來。
卓雪心中一緊,趕緊抓住了他的手,俯身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並去仔細聆聽他最後的遺言。
「天上星、地下釘,掛油瓶,油瓶滑,掛寶塔,寶塔高,掛鐮刀,鐮刀快,割韭菜,韭菜長,割兩行,韭菜短,割兩碗,爺一碗,娘一碗,小丫頭打了一個蘭花碗。」
程相儒在唱完這首童謠后,終於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手也從卓雪的手中滑落,垂落在了地上。
卓雪抱著他,心中頓時情緒萬千,只聽她一聲嘶叫,六參之力忽然爆發,催動著一道又一道的冰刺,朝著迎面的祁南拔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