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端著

二百五現在看著錢默存，彷彿能看到他腦門上貼著一個醒目的標籤——「可憐愛滴」。

但是二百五自己有一個優點，做任何事都不會因為優越感而打折扣。比方說現在他打定主意要聽聽可憐人對這麼糟糕的書能有什麼獨到的見解，不會因為拿到了對方可憐的實錘，而導致不專心聽講。

錢默存也覺察到了，二百五的這個特質倒是讓他另眼相看，心裡不禁在想：這真是世所罕有最純粹的愛滴，或許他背後的那位炮灰神也是一個率真的神哪。只是這樣的率真在這個世界能維持多久呢？

錢默存決定了，你用心聽，我就耐心講，我知道你是天真，不是傻，現在你不明白，只是因為你還沒真正地接受現實洗禮，不管你能真正聽進去多少，該說的我都說。

錢默存說：「他是故意這麼寫的。2萬多的悅讀值說明成效顯著。」

二百五心想：那是你身為萌新見識少，等你看到我那個把手，就不會說這話了。

嘴上說：「你意思是這兩萬多用戶大人背後都是神界的小學生了？」

錢默存反問：「你知道悅讀是怎麼生成的么？」

「不是神點進去就算？」

錢默存恍然：「原來你是這樣理解的。這也難怪。這個悅讀是要累積一定時間才算。像你說的一眼就受不了的情況是不可能生成悅讀的。悅讀的重點不在讀，在於悅。雖然這個名詞現在已經符號化了，但是有起碼的認證條件。不是說看了就算。」

二百五這真是長了不少知識，衷心回道：「受教了。」

心裡就更不以為然了：看這種垃圾還能悅，說是小學生，都是對小學生的侮辱。人家小學生就是受限辭彙量，欣賞水平未必就低了。

錢默存大概能猜到他心裡在嘀咕什麼，想了想便說：「你得明白，這個世界真正的衣食父母並不是你嚮往的那些有追求的用戶大人。要靠他們，大夥早就餓死了。用神界的說法，真正消費的主力軍，尤其是我們這樣萌新的上帝，就是這些你瞧不起的，貪多嚼不爛的主。只有你的書在他們這裡刷夠了足夠的數據，才有可能落到你看得起的用戶大人那裡，當然你造化到了，沒準他們還會幫你在神界推廣，這就會讓你的書一飛衝天。我們現在不聊這些小概率事件，我們說主要的進階模式，不管你是真萌新還是假萌新還是真昨佳，你一開始就得從獲得這部分群體的支持開始，這一點上沒有捷徑可走。就像你說的，歸根結底，一切都要靠你的書說話。」

二百五當然不服：「靠書說話，這假萌新玩一出萬劍歸宗？」

錢默存說：「人家有這個條件，神界的說法，燃燒經費，可以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而且人家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先有悅讀和狩倉，才跟進這樣的後續。換句話說，他的悅讀和狩倉都是靠他的真本事來的。」

二百五翻了個白眼：「這樣的小學生文也算是本事么？神界隨便抓個小學生也比他強啊。」

錢默存很鄭重地看著二百五說：「你要明白一件事。」

二百五見他說的鄭重，整個人也不由地有些緊張：「您說。」

「神界的書和我們的書是兩個概念。」

二百五不甘示弱：「可是我們這個世界有書和神界的書是相通的。」

錢默存沒有生氣，點頭道：「這個我承認，但你要明白平地不能起高樓。你要想成為那樣的書需要一個過程。在此之前，你就是網文界的書。」

二百五在見到錢默存后第一次陷入沉思。錢默存耐心等待之餘倒也有些意外：這樣就對你有所觸動？你之前到底是有多天真？

二百五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就是：「我的理解，神界的書，看的時候得端著，而網文界的書，看的時候不需要端著。」

錢默存是真的吃了一驚：這小子悟性可以啊！

輪到錢默存被二百五看著，前者頓感局促：「怎麼？」

「謝謝你。」

錢默存糊塗了：「謝我作甚？」

二百五似乎要強行跳回主題：「確實，我以前追求的是那種看書得端著的用戶大人。你剛才提醒了我，這種只是少數，而且在中低端的領域他們沒有決定權——」

錢默存發現他思想中有個很危險的苗頭：「慢著！」

二百五一愣，錢默存想著說不得要點醒他，只是有沒有用就不關他的事了，但是相見總是緣分，不說又對良心過不去。

「你剛才講端著和不端著都還挺好。後來又變味了，你好像是覺得這裡面就是高級和低級的區別。」二百五沉默著，心想：可不就是這樣么？端著才能看到更深入的地方，這樣的神才是更高級的神啊。

錢默存語重心長勸誡道：「看書沒有什麼高低之分，只是看對你有沒有用。甚至不看書的，未必就比看書的低一等。看書本來就不是高級的證明，是需求的一種。神界是等級森嚴，它的書，不是每個神都能築的。築書的權利只有少部分神才能夠擁有。用你的話，圍繞著這個書的大部分行為，都是端著的。築書的神是端著的，看書的神也是端著的，賣書的神也是端著，買書的也端著。所以神界才會有了盜版，那樣才會不端著，但是神在沒有輔助設備的時候，哪怕是看盜版書也得端著，不然得掉地上。網文界的誕生，本來就是打破築書者的壁壘，讓每個神都有築書的權利。你作為網文界的愛滴從一開始就指望神端著你的書看，這就是徹頭徹尾的錯了。」

二百五茫然問：「那我該怎麼辦？要我背後的神拿本小學生作文大全抄么？」

錢默存聳肩道：「你還是骨子裡認為看他書的神是低級的。」

二百五心想：我確實不知道這樣也能欣賞不是低級是什麼？

「你要知道，正是因為神界的書太狹隘，才有了網文界。重點不在於狹義的技術，深度，而在於共情。這個假萌新看似平平無奇的開頭，卻具備讓所有人放下，然後在它這裡得到自由。而為什麼不給推劍，是要等著看他的後續是不是真正能夠做到共情。這才是真正的高手。真正無可救藥的是沒人看還自以為是不願做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