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同歸於盡
「師父說揮劍的目的有三,其一是為了仇恨,其二是為了自己,其三則是為了天下。」拓拔野說道「而手中劍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全看揮舞這把劍的目的是什麼。」
羅南莫名其妙的看向拓拔野,他有些不明白這傢伙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拓拔野看向羅南聳了聳肩說道「別看我,這是師父讓我轉告你的,說實話我也不是太明白。」
一旁正一副看好戲的王墨這時候也轉過頭看向這邊,羅南看向王墨問道他有何見解。王墨搖搖頭,指著自己說道「別問我,我這麼普通的一個人像是會考慮這些的人么?」
說完王墨繼續回過頭看著山巔上的戰鬥,忽然補充道「不過里的那些大俠們貌似都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戰,不過要說什麼這劍的強弱和其目的有關,就有點太扯了吧?反正我是不信的,天下間那麼多強者,我也沒看到有幾個是大俠的。」
「墨哥,那你就沒有一個大俠夢么?」羅南好奇的問道。
王墨好不思索的搖頭說道「肯定是沒有,那都是小年輕們的夢想。我可沒那個念想,我倒是想有個大俠來幫幫我,讓我的生活好過一些!」
想想王墨平常沒有形象的躺在躺椅上的樣子,羅南暗自想著確實也沒聽過哪位大俠這麼邋裡邋遢的。他也搖頭說道「雖然我也算正年輕,不過也沒有這個念想。與其做什麼救濟天下的大俠,我更想要成為天下第一,只要成為天下第一就好了,別的都不重要。」
一旁的拓拔野好奇的問道「你想成為天下第一?想成為天下第一總要有個理由的吧?」
「理由?若非說理由的話,那就是完成一個承諾吧。」羅南抬頭看著山頂上的對峙,嘴裡很肯定的說道。「你呢?咱倆年齡相仿,我看你也很強。你修鍊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拓拔野沒想到羅南會反問自己,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說道「若說有的話,那就是報仇吧?如果自己再變強一些的話,也許就能夠報仇了吧?」
王墨再次回頭看來,不過這一次他看向的確實拓拔野,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盲眼青年後,王墨沒有吭聲,默默的轉頭繼續觀看山頂的一幕。
盲眼老人常春此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時都會入土的年邁老者,生機在他身上越來越虛弱起來。
閆三沉聲說道「師兄,看來你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是不是這最後一擊也沒有辦法發出了?」
「呵呵,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常春搖頭說道「都說過了,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將你殺死,你沒有死我又怎麼能先走一步呢?」
「說實話你能這樣想我還是很高興的,殺戮就是這樣要單純一些,不要給它附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那你為何又要給自己的殺戮附加上那些理由呢?說什麼清理虛妄,其實就是滿足你那顆渴望殺戮的內心罷了。」常春的話比劍還要鋒利的多。
而這把無形的劍再次戳中了閆三的內心,他的瞳孔快速的收縮著,腦海中再一次回憶起那些曾經發生的事情。
「師父,對不起。我這一趟回來認清了自己,原來我對於殺戮是源自內心的渴望,和其他那些理由都沒有絲毫的關係。」閆三看著眼前緩緩倒下的身影,眼中含著淚水說道。
「我很感謝您的救命之恩,而且還傳授了馭氣的本領。可是我對於親手將您殺死這件事情,卻並沒有任何愧疚的感覺。相反我現在很滿足,非常的滿足。」閆三臉上享受的神色忽然收了回去,他面露痛苦的抱著頭。
「可是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感到痛苦。這個聲音曾經還會經常出現在耳邊,可是隨著這一路的復仇之後,這個聲音出現的頻率卻越來越少,後來甚至已經完全不會再出現了。」閆三搖著頭說道「我已經明白自己的本質是什麼樣了,並且早就已經欣然接受。可是為什麼?這個時候這個聲音又再次出現?難道我將師父您殺死是不對的么?」
閆三和常春的師父是一個年近花甲鬚髮皆白的老者,他此時雖然被愛徒擊中要害奄奄一息,可是眼神中卻仍然沒有絲毫的憎恨,就如同第一次見到閆三時候那般。
「你!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忽然閆三暴怒道「從最開始我就覺得你身上散發的那種白光是那麼的刺眼,就如同耀眼的陽光讓我睜不開眼睛!」
怒吼之後的閆三又恢復了鎮靜,他繼續痛苦的捂著腦袋,彷彿在抗爭著什麼一般。「不,不!有的時候那光芒很溫暖,讓我冰冷的心感覺到了一抹溫度。」
「孩子。」師父看著眼前的徒弟,聲音仍然那麼的溫柔。「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便明白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那麼走下去,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講,咱們倆是一類人。」
「一類人?」閆三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師父,此時他的臉色很是痛苦,可是眼眶卻乾澀的發紅。
「沒錯,一類人。其實咱們都是看清自己原本面目的人,可以稱之為找到了真我。」師父的聲音透著一股疲憊「只不過你的真我是血與死亡,而我的真我則是救贖。所以明知你是一個如何危險的人,我也沒有任何猶豫的選擇接納了你。如果對你不管不顧,那就是背離了真我。」
「你今天做的事情對於你來說沒有對錯,對錯只是其他人對你的看法而已。」師父的眼神中仍然充滿著溫柔「雖然你現在的糾結痛苦代表著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經影響到了你那顆真我之心,這讓我感到很開心。」
「師父臨終之前還是想要做一件很任性的事情,雖然這件事對於認清自我的你來說有違真我。可是為師就算身死也還是想堅持真我,所以就任性的請求你一件事情。」
「您說吧,我在聽。」閆三跪在師父身前,聆聽著他最後的教誨。
「師父一輩子都在救助身邊需要救助的人們,所以放任你繼續堅持自我的話肯定會給更多人帶來痛苦。所以師父任性的求你一件事,以後每次殺人的時候給自己加上一條限制,只殺活在虛妄中荒度時間之人吧。」
閆三緩緩站起身,向著被他殺死的師父深深鞠了一躬,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他並不知道自己在痛哭,眼淚從眼角流出並沒有帶給他任何感覺。
當他轉身的時候,隨著一道怒吼,他的師兄從外面沖了進來,奮力的向他撲來。
雖然師兄比起他要隨師父修鍊的時間更長,可是因為天賦的原因自己已經超越了師父,就更不要提這位師兄了。
原本他的內心是想要直接將自己師兄殺死的,不過在最後出手的時候想到了師父最後的請求。下意識的他留了手,只是奪走了師兄的雙目便離開了這裡。
「原來……我的那個條件是師父為我加上的枷鎖么?」記憶起這些的閆三喃喃的說道,他看向自己的雙手說道「原來我的本質就是單純的殺戮么?」
不知道何時,閆三下意識的將老師最後的請求看成了自己真我的一部分,從那以後他只殺虛妄度日之人,而耳邊那個聲音也再也沒有出現過。每一次的殺戮都讓他的內心得到滿足,而且再也不會因為那個聲音而痛苦。
此時回憶這些之後,重新認清自己的閆三感覺耳邊的那個聲音又再次出現,它不斷的在否定這自己的一切,這讓他被折磨的近乎瘋狂。
「來吧!這一劍便讓你這扭曲的一聲就此了結!」常春這個時候忽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氣勢,整個山頂上厚重的積雪此時全部浮空而起,瞬息間化為了漫天水氣。
而漫天水氣不斷的向著兩人中間凝結,最終成為一條寒冰尖柱向著閆三刺去。狀若瘋狂的閆三猛然睜眼,雙眼通紅的怒吼一聲,雙手合十向前虛空猛劈。
雖然刀氣無形,可是不斷出現的氣浪爆裂之聲顯示著這一擊竟然有著數米之高。眼看兩大攻擊就要對撞在一處的時候,常春嘴角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彷彿一切都如他所料一般,也彷彿這一瞬間他放下了世間所有糾纏,無牽無掛。
只見常春兩手向外一分,那寒冰便一分為二從中間讓開了閆三的攻擊。最終盲眼老人沒有任何防禦的正面被那無形之刀斬中,而閆三也被一分為二的寒冰戳穿了身體。
「竟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羅南瞪大了眼睛說道「這哪裡是在決鬥?分明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目的而來啊!」
拓拔野此時也微微閉上了眼睛,目不視物的他睜眼閉眼都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此時閉上眼睛是因為風沙太大,淚水忍不住的要往外掉。
王墨看著這一幕一聲不吭,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嘴裡念叨著「這又是何必呢?好死不如賴活著,明知打不過就不要來嘛?惡人總有惡人磨,天下間那麼多高手,他總會遇到一個能殺死他的嘛。」
「如果真的能夠遇到,師叔他早就已經被殺了。」拓拔野開口說道「都是因為世人都愛自掃門前雪,這些年慘死師叔手下的無辜人才會這麼多。」
王墨摸了摸頭髮,一時間無言以對。
而羅南此時有些發獃,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捨命拔劍,其目的竟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其他的人不在遭受無妄之災。一時之間他對於自己的劍產生了一些懷疑,難道憑藉著挑戰天下強者這條路,是沒有辦法走到天下第一的么?
此時的閆三血紅的雙眼看是變得清透起來,他能夠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斷的流逝著。可是他的心中對於自身的死亡,就如同面對其他人的死亡一樣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么?可是我感覺不到什麼啊。」
忽然一股疼痛開始在他的心中爆發出了,回憶開始入走馬燈一般在他眼前回放著,這一生無數的殺戮一幕接著一幕,最終停留在了他第一次目睹殺人的場景。
就是他原本普通的生活被徹底摧毀的那一夜。在他的記憶中那一夜他看著自己親人死在身前並沒有什麼感覺,相反內心還對於那人類身體中迸發出的鮮血感到痴迷。
可是當他臨近死亡前的回溯中,他發現記憶中的一幕竟然和他往常的記憶完全不同!那一夜妻子孩子父親母親在他身前一一慘死的時候,他痛苦的哀嚎著,留著滾燙的淚水拼了命的揮舞著柴刀和那些土匪們拼殺著。
那個時候,他的心中是痛苦的,對於死亡是能感受到痛苦的。
「原來,我曾經並不是想象中的冷漠嗜血,原來我曾經也是一個正常人啊。」閆三看著身前流淌著的血液,這一刻他體會到了疼痛。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