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比試(下)
男人身長足足九尺,陸蘅在他眼中便顯得格外嬌小,怕是他一巴掌下去就能將人打死,也不屑於和陸蘅動手。
宋景遲笑道:「此人是場中功夫最厲害的侍衛,謝夫人要不還是換個。」
「就他了!怎麼,你是不敢么?」
男人怒目圓睜,賤娘們兒!給她臉她不要,那可就別怪他了!
男人上前,同陸蘅道:「我也不欺負你,赤手空拳你肯定打不過我,平時打仗也都是用兵器的,不若謝夫人自己選一個,我和你用一樣的,而且今日我用五成的力氣,不對,一成,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人。」
陸蘅自顧自選了把長刀,男人看到刀的一瞬間樂了:「這刀可是我最擅長的,這可是你自找的!」
陸蘅做了個請的手勢,下一秒,飛身對著男人劈了過去。
身形之快令原本看熱鬧的眾人一愣,那男人快速躲閃開來,險險避過這一刀,也不敢在掉以輕心,認真同陸蘅對上。
他方才還吹出牛去,只用一成的力氣,因此險些被陸蘅在身上戳幾個窟窿,便也顧不上什麼顏面不顏面了,開始全力以赴的和陸蘅對上。
他吃驚的發現,眼前的女子無論是身形還是揮刀速度都快的令人粗手不及,若是力道再稍微大一些,他此刻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儘管如此,他仍舊被打的節節敗退。
陸蘅額角有汗水微微滑落,如這個男人所言,單論力氣,她根本不是眼前這彪形大漢的對手,儘管她的力氣如今再眾人眼中已經足夠令人吃驚了,可她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個極瘦弱的女子,無論怎麼練,和眼前這粗莽的漢子也是比不了的。
所以這次揮刀她使出了十成的力氣,震的手腕發麻。
啪嗒一聲,男人手中的刀被陸蘅砍成兩半,重重摔倒在地上,使出了最快的反應,狼狽的躲開了陸蘅劈下來的最後一刀。
整個場地瞬間鴉雀無聲,若非親眼所見,他們簡直難以置信,場中最厲害的侍衛,居然被一個如此嬌小的女子打趴下了。
不遠處,一寶唇畔露出一抹驕傲的笑來。
這些人有眼無珠,不知道嫂嫂厲害,那些教教弱弱的女子,兄長根本看不上!
不過儘管一寶早就清楚陸蘅厲害,卻從沒想過陸蘅身手居然這麼厲害,毫不誇張的說,若單純比刀的話,兄長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來時還譏諷陸蘅的宋景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面上有些掛不住,蹙眉訓斥道:「謝夫人,你這是比試還是殺人呢?」
陸蘅道:「若這練武場最厲害的侍衛能被臣婦殺了,這樣的侍衛要來何用?陛下說是與不是?」
「……」
宋景遲見陸蘅出言挑釁他,有些火大,偏偏找不到話來反駁。
眼角餘光掃到不遠處的一寶,宋景遲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是朕眼拙了,竟看不出謝夫人有這麼大的本事,可我大楚斷然沒有讓女子上戰場的道理,不然要男人是做什麼的?」
宋景遲說的道貌岸然,全然掩蓋了自己瞧不起女子的事實。
一寶聞言果然跑了過來:「嫂嫂要上戰場?」
宋景遲笑道:「是啊,如今我軍被西洲打的節節敗退,如今朝中找不到可用之人,謝家軍也不知怎麼了,最近也不大聽話,謝夫人便自請上戰場。」
陸蘅見宋景遲對一寶說這些,心中越發鄙夷了起來。
宋景遲還真是又蠢又壞,偏偏一寶這次真被宋景遲說動了。
原本他在心中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被宋景遲牽著鼻子走,可如今都到了嫂嫂自請上戰場的地步了么……
他們謝家又不是沒人了!
見一寶臉色難看,宋景遲笑道:「小公子放心,朕還不至於讓謝夫人一介女流上戰場。」
「陛下方才明明說好了……」
「朕只是允許謝夫人來到練武場同侍衛切磋一番,可並未答應謝夫人,若是答應了朕手下的侍衛,便允許你上戰場。」
「……」
陸蘅從宮裡出去后,等在外面的阿蠻不放心的上前道:「阿蘅,陛下同意了么?」
「陛下不會那麼輕易鬆口的。」早就料到宋景遲會作何反應的陸蘅並沒覺得有什麼:「我今日來就是讓陛下知道我的功夫如何,他早晚會鬆口的。」
阿蠻哦了聲:「謝小公子呢,你見到了么?」
「見著了,陛下還特意將我要帶兵打仗的事讓他知道了。」
「謝小公子怎麼說?你就不怕你這麼做,讓謝小公子心中動搖,被人利用了?」
「如今情況緊急,他作為謝家的兒郎,早晚是要上戰場的,不過就算我勸他,他心裡也清楚我是受誰所託,心中怕是要多想。不如讓他自願去戰場,讓他放下同宋家人置氣的心思,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強大起來,被他保護在身後的人便要衝上前去送死了。」
阿蠻一愣:「你這嫂嫂做的,還真是煞費苦心。」
陸蘅笑笑,這怕是她能教一寶的最後一件事了,希望一寶他朝能成長成一個不遜色於謝忱的將軍。
阿蠻心中莫名有些難受,又道:「可是就算陛下答應了,你就有把握以命相拼,便能擊退西洲人么?」
陸蘅和阿蠻上馬車后,突然自懷中掏出一副地圖來。
「擒賊先擒王。陛下近日惶恐不安,在京中留了這麼多的高手,足矣看出他多怕西洲人攻進京來,如今西洲大軍征戰在外,若我們能直接偷襲到西洲城池去,勝算說不定能大一些。」
「哪有這麼容易,西洲如今必定層層關卡攔著。」阿蠻看了地圖一眼:「這唯一的幾條路你不都標記出來了,必然是重兵把守。」
陸蘅伸出手來,指著圖中一處山脈道:「你看這裡,只要我們能翻過這座雪峰,那裡沒人把守,便能潛入西洲城池了。」
「不可能,就算你身手好,有把握偷渡過去,可總不能你一個人去吧?別人誰願意同你冒這個幾乎是不可能的險?」
雪峰高且陡,連綿不絕,氣候寒冷,曾經試圖翻越這座雪山的人不知有多少墜落山崖,就算沒墜崖,因為腳力太慢,凍死在山上的不在少數。
「人有些時候,總需要點刺激才願意以身犯險,打破自己原有的原則,眼下只能等。」
「可繼續拖下去,受苦的不是百姓么?」
「沒有戰爭是不見血的,宋景遲愚蠢,如今外憂內患,還能逼宮不成?只能逼他了。」
此事阿蠻是局外人,想起那些流離失所,無辜慘死的百姓,卻還是忍不住面露愁容。
她吃驚的發現,陸蘅面對這一切都很平靜,她雖然待誰都客客氣氣的,卻像是個悲喜難以同旁人互通一星半點的冷血動物,可若真是完全冷血,這種時候早就置身事外,而不會費心決定以身犯險了。
陸蘅自認不是什麼好人,百姓受苦,難道不是宋景遲的錯么?
宋家人愚蠢自大,害死謝忱,陸蘅甚至想直接撒手不管這些事,冷眼旁觀宋家人如何被推翻,最好將宋景遲抓起來凌遲處死才好。
可她終究還是心軟了,選擇了最理智的一條路。
陸蘅比誰都希望宋家人徹底毀滅,可如果為了給謝忱報仇,違背了謝家保家衛國的本意,她哪裡還配做他謝忱的夫人呢?
阿蠻看了她一會兒,嘆息道:「我能幫上什麼忙么?」
「別將我要做的事告訴舒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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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蘅回府後,便做起了甩手掌柜,每日聽著京中不時傳來戰敗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宋景遲如今怕是覺都睡不好了。
舒塵每日也越來越忙,清楚謝忱根本沒死的他絲毫不擔心西洲人會打進來,可如今無數難民流離失所他卻做不到坐視不理。
不同於眼中只有江山皇位的宋景遲,舒塵心中放不下百信,上奏開城門放難民進京幾次被駁回,忍不住在朝堂上動了火氣:「陛下,西洲人攻我城池,殘暴不仁,殺我子民,還請陛下那些僥倖活下來的難民入京,開倉放糧,建立難民收容棚。」
宋景遲冷冷道:「舒大人對那些難民倒是上心,只是如今緊要關頭,西洲人又擅長潛伏投毒,若是將城門打開,萬一有西洲探子趁機混進來,後果舒大人承擔的起么?」
宋景遲語氣淡淡,可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快。
顯然宋景遲並不想管那些難民,畢竟在難民身上不僅僅要消耗人力物力,寧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舒塵三番兩次上奏,倒顯得他這個君王冷漠無情了。」
陸元看了宋景遲和舒塵一眼,上前道:「舒大人此言差矣,那些難民不知有多少中了西洲人的奇毒,不知會不會傳染,若是放入京中,一旦傳染開來,後果不堪設想,陛下也是為了大局著想,舒大人最近莫不是昏了頭了!」
陸元此言一出,眾人不禁聯想到舒塵近日強娶了謝忱的遺孀,還終日流連於女色中,不務正業。
「其實只要將難民統一登記,命人檢查,將有問題的和正常人分開來,統一管理……」
「夠了!」宋景遲覺得舒塵就是存心同他過不去,區區賤民,管他們做甚?!
區區臣子裝的清高傲岸,滿口大道理,倒顯得他這做帝王的越發冷漠無能。
宋景遲意味深長的看了舒塵一眼:「舒大人,朕原本以為你是聰明人。」
看樣子是他看走眼了!
宋景遲這話一語雙關,居高臨下的看著舒塵,君臣之間的氣勢拔劍怒張,偏偏居於高位的宋景遲被台下的青年人輕而易舉的壓制住了,若不是身上那身龍袍,令人一時間分不清主次。
朝中靜的針落可聞。
聰明人都看的出,宋景遲是不會管這些賤民死活的,故而儘管有看不過去的,也不敢站出來出這個頭。
而舒塵一向是這些人中最聰明圓滑的,今日怎麼偏偏要往槍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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