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511你想要的那種反應,我不是聖人,我給不了
陸時衍和喬姌沉默的走過人行天橋。
剛開始兩個人是並排走的,可還未一會,喬姌便加快了腳步,故意與陸時衍拉開距離。
陸時衍看著前面穿著五厘米高跟鞋,幾乎是疾走的女人,兩道眉毛幾乎要壓在一起。
稍稍收緊了五指,快步跟了上去。
還沒一會,喬姌就感到手臂被人從背後用力的拽住了。
她頓下了腳步,整個身體沒有徹底轉過來,只是微微側目,仰頭涼涼的眄著站在她身後的陸時衍,沒有說話,可那個眼神,說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陸時衍唇際抿成縫合的一條線。
蜿蜒盤旋的成片霓虹落在他的五官上,以塑形的T字骨為界,一半明亮,一半晦暗,更顯得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暗芒。
那雙如鷹般犀利的眼睛,就這麼看著喬姌。
整個人的狀態,就像是那種積壓的情緒,被一層層的疊加到淹沒自身,喘不過氣來。
隨著沉默,喬姌感覺到手臂沒入的力度逐漸加大,哪怕穿著厚厚的大衣,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喬姌輕輕將眼皮往上抬了抬,算是有在正視陸時衍了。
只是嘴邊掛著几絲漫不經心的笑,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被人理解成為挑釁。
不過她的確還就真的是挑釁。
當她以為陸時衍終於要爆發的時候,卻感覺到手臂的力度倏忽鬆懈下來。
隨之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穿這麼高的跟,走慢點。」
這麼大張旗鼓的拽住她,最後就只是告訴她這句話。
還真的會為自己樹立一個貼心的光輝形象。
喬姌低頭看了一眼人行天橋下的不息的車流,璀璨的霓虹,將寒夜點綴得迷人起來。
她心想,倘若沒有發生今晚的事情,照著這一個多星期來她們兩個人的發展狀況,她的心裡防線大概就會被全數擊潰,可此時,她覺得諷刺極了。
她冷冷的笑了起來,收回了視線,重現的落在陸時衍的臉上,說:「如果是想和我說這句話的,我聽到了,你能不能放開我了。」
陸時衍聽著她笑出聲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就這麼看著她笑,直到笑意逐漸斂下,他深深地凝著喬姌,問:「你覺得我很虛偽?」
喬姌的臉色僵了幾秒。
她沒有想到,陸時衍眼睛這麼毒,一句話便精準的說出了她的情緒。
隨後,她聳了聳肩,重新扯出一個笑,聲音盈盈裊裊的,滲透在瑟瑟的寒風裡,刺得耳膜生生的疼。
「你知道都知道了,就沒必要再說出來,你自己想難堪,不要拉上我。」
「我想難堪?」
喬姌揚了揚下巴,回答:「難道不是嗎?我都不想去管去問你那些像是八點檔電視劇一樣狗血的事情,你非要自己找事情,說實在的,一次兩次,這是第三次了,爭吵過,和你鬧過,僵過,現在我是真的連吵架都提不起力氣了,你隨意。」
最後那幾句話,她的語氣突的往下降了幾個調,臉上的表情也隨著語氣迅速的垮下去,特別是那兩道本是微微揚起的眉,眉心骨往下一壓,自然垂落下來,幾乎垂到雙眼皮上邊緣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恐懼,以著一種怎麼都阻擋不住的速度,朝陸時衍席捲而來,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
喬姌看著他突然變了的臉色,很是不滿的蹙了蹙眉,但也很快,便斂去。
沒什麼情緒的提醒他:「能不能放開我,想要挨凍,就自己,別拉上我。」
陸時衍反倒沒有放開她,而是把她拽得更緊。
像是拉住她,她就不會走,所有的東西就能維持原狀一樣。
喬姌看著他絲毫沒有把她的「請求」聽在耳朵里,而是更加變本加厲,心頭湧上一層明顯的怒意。
她瞪著他,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件事我可以解釋,你願意聽嗎?」陸時衍看著她,放低了姿態。
「不願意。」喬姌連想都沒有想,便拒絕。
陸時衍的臉色從剛才的驚慌變得有些難看,是裹著幾分憤怒的那種。
見狀,喬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笑了笑,表情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譏誚,但大部分還是平靜的。
她說:「你看,我明明知道我的答案是不願意,你還要問,你問了,我以為你是真的想聽聽我的意見,我說了實話,可你也沒有想到參考的意思。就像你知道,有些事不能做,無論是基於什麼樣的原因,你做了,我沒什麼辦法,我只能選擇熟視無睹,可是你卻要我有反應,還不能是生氣的反應,你不覺得你這樣的要求太過強人所難,和強盜的行徑幾乎沒有區別嗎?」
陸時衍從剛才的憤怒,變得有幾分獃滯。
拉著喬姌的力度,也緩了很多。
喬姌直接硬生生的將手撤了出來。
她捋了捋大衣上鼓起來的褶皺,繼續說:「說實在的,我挺後悔的。後悔當時為什麼要追過去,如果我能放寬心,沒追過去,就什麼都沒聽到,那就什麼都沒有發生,相比較知道了這一切,我寧願當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頓了幾秒,喬姌乾巴巴的笑聲,裹著人行天橋下面車輛偶爾發出的喇叭聲,顯得沒那麼清冷。
她說:「你想要的那種反應,我不是聖人,我給不了。」
說完這句話后,喬姌轉身就走。
背對著陸時衍的那一刻,突然眼窩就酸澀得不行。
她微微揚起頭,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心想,肯定是寒風太猛烈了,吹得眼睛疼,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直到她走完人行天橋,陸時衍都沒有再追上來。
但喬姌知道,他一定是跟在後面。
因為她到了停車場沒有多久,陸時衍就來了。
喬姌利落的打開車門,上了車。
一路無言,就這麼沉默的到了家裡。
她直接就上了樓。
陸時衍站在玄關處,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旋轉樓梯口,眼裡攪動著如海底深處的暗流,如巨船撞到礁石,翻天覆地的毀滅感。
握緊了拳頭,他走到了半露天的花園裡。
拉布拉多看到他過來了,從小窩裡就竄了過來,用前爪拍了拍他的褲腳。
陸時衍無動於衷,從大衣中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
「從現在開始,給我找人盯著沈軼的一舉一動。」
手機那頭的徐承想猶豫了幾秒,問,「你確定真的是他?」
「八九不離十。」陸時衍的聲線低靄,頭頂半弧形的穹頂,風灌進來,連著花園裡的植株都嘩嘩作響,將他語氣中那股肅色之意擴大。
他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徐承想聽完后,直接就罵了,「我擦,這個孫子,不把所有人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他不甘心是吧,他是怎麼做得到,將你們所有人都算在裡面。」
陸時衍的聲音涼涼的,「這裡面有多少成分是巧合,是算計,我暫時不清楚,但我知道,奶奶死死的咬著我和周千言之間有不見光的關係,這和他脫不了干係。」
「我去,他的心還是和以前一樣,連陸奶奶都算計。」
陸時衍沒有說話,停頓了好一會,就聽到他說:「我們沒多少時間了,動手吧。」
徐承想直接就驚呼出聲,「真的要這麼做嗎?哥,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呢,你知道,一旦喬姌知道那些照片與你有關,你們就真的回不去了,就算你是為了幫她找出殺父仇人。」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情緒的起伏也有點大,企圖以此來讓陸時衍改變主意,「這說到底是喬姌自己的事情,都過去了七年了,你和她說找不到兇手,她也沒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你的,哥。」
相比較之下,陸時衍就顯得平靜多了。
他很平和的回答:「這是我答應她的事情,不知不覺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如果我放任兇手逍遙法外,我怕以後無法面對她,再說,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自己,只要我母親的死與他們有一點點關係,我就無法做到熟視無睹。」
其實徐承想知道,陸時衍這麼說,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喬姌。
他有多愛喬姌呢!
在結婚之後,最甜蜜的時候,他曾想過,放棄去找他母親的死亡蹊蹺,和喬姌好好去過那種沒有爾虞我詐的生活。
而如今他這麼說,只是為了去做這件事找一個看起來至少能理直氣壯的借口。
徐承想掛斷電話后,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千斤重的鉛石,悶得慌。
而小花園中這邊,拉布拉多像是能感受到陸時衍全身散發的那股陰蟄的殺氣,本來是一直在他腳旁跑來跑去的,現在離得遠遠的,頭垂著,一副唯恐波及自己的樣子。
陸時衍走了過去,蹲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視線很稠,很暗,透不入一點點的光。
他低低問:「你如果是她,會原諒我這麼做嗎?」
拉布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陸時衍,好一會後,用前爪搭在陸時衍的蹲著的大腿上。
難得,陸時衍竟然笑了出來。
他說:「我信你,她會原諒我的。」
····
接下來的日子,一如喬姌理想中的那樣子。
陸時衍像是很忙一樣,早出晚歸。
他不找她說話,喬姌自然不會主動去找他。
日子又恢復了一個多月前那個樣子,平靜得吹不起什麼波瀾。
偶爾一個人坐著,都會錯覺,前些天,他突如其來的示好,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醒來之後,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看來人還是不能太過天真。
這種平靜的日子大概過了五天,平靜得讓喬姌變得喜怒不形於色,讓她錯覺,好像生活本來就該如此。
可攪亂她平靜生活的炸彈,總是這樣,來得如此的措手不及。
這一天,她和薇安剛吃完午飯從外面回來,一走進工作室,經過她的人,看著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有鄙夷的,有悲憫的,也有探究的。
總之很複雜。
喬姌同時被好幾道這樣的眼神,弄得全身發毛。
在走到樓梯口時,攔住了一個與她平時關係還不錯的女生,問了情況。
被她攔住的女生,愣了一會,隨之臉色變得有些猶豫,像是有什麼事情,不可啟齒一樣。
最後頂不過喬姌那隱藏暗芒的眼神,她打開手機,點開頁面,遞給喬姌,沒有說話。
喬姌接過手機,在看到屏幕上的內容時,全身血液倏忽凝固了,臉色隨即便垮了下來。
薇安看她表情很是不對勁,趕緊把她手中的手機拿了過來,一看,也是表情倏忽就變了。
喬姌拽緊了手指,一言不發,直接就朝樓上走去。
薇安看著她離開,趕緊把手機還給那個女生,趕緊跟在喬姌的身後。
她進來的時候,就見喬姌坐在辦公室的椅子里,側著頭,不知道為何,臉上的表情,不像是理應出現的恐懼悲憤,更像是不解與困惑。
薇安看得有些心驚膽戰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聽到喬姌低而緩慢的聲音在耳邊漾開,「如果我說那個人,不是我,你相信嗎?」
薇安愣了好一會,獃滯的點了點頭。
喬姌怎麼會不清楚這件事的真假,但這並不代表,別人會清楚。
她不知道這些所謂的「裸照」是怎麼來的,但她很清楚,大概這就是陰謀的開始吧。
所以她說了那句話后,就再也沒說什麼。
很快,情緒便恢復了自然。
好像這些在外面掀起軒然大波的照片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一樣。
她該幹嘛還是去幹嘛。
直到下班,她剛走出工作室的門,就有一大堆記者迅速的從路邊涌了過來。
她往後退了兩步,旁邊就有好些個保鏢衝過來,隔開了記者。
這是哪裡來的保鏢?
她正開始尋思著,一抬頭,就見梁山快速的跑了過來,半個身體擋在她的跟前,說:「太太,讓你受驚了。」
喬姌的臉色有些不好,但也不是很明顯。
她搖了搖頭。
在保鏢的阻隔下,很是順利的避開了那群記者的圍堵。
直到車開了好一段路后,她才徹底的回歸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