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這邊我把工作儘快交接好就回去
喬姌被陸時衍這句突如其來,連著標點符號都冒著冷涔涔寒意的話嚇了一跳,本是舒展放鬆的五官輪廓,隱隱有些僵硬。
她轉過頭,一半目光落在陸時衍的臉上,眼底無比清晰的落下陸時衍那張怒意不加任何掩飾的臉。
貝齒緊緊咬著下唇,抿成一際的唇線,狹長的眼睛往下壓了兩個弧度,極富壓迫感。
喬姌剛開始,不知道他怎麼就莫名其妙的生這麼大的氣,還真的陰晴不定。
不過細想了下,管他生氣什麼呢!
和她又沒有半毛錢關係。
喬姌收回視線,解開安全帶,全程一言不發,便下了車。
當門徹底合上的那一瞬間,車子便毫無徵兆的,以一種如箭般飛竄離去的速度從喬姌的身邊掠過,嚇得她往裡面退了兩步。
等站穩后,那輛黑色的賓利歐陸已經如魚般靈活敏捷的拐了彎,淡出了她的視線。
她下意識的拽住鏈條包包一角,站在原地,腦海中莫名就浮現起剛才她們之間的對話。
寥寥幾句,很快喬姌便抓住了重點---「那就扔掉吧。」
難道還真的是因為這短短的五個字,他就氣成這樣?
這脾氣還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爛啊!
喬姌低低的笑了笑,轉身便朝單元樓走進去。
一打開門,迎面便撲來的一股腐木沉凜的味道。
大概有半年多沒有回來了,哪怕在同個城市,相隔的距離不過十多公里,驅車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可是嫁給陸時衍的那段日子裡,無論她再氣,對他再失望,都沒有想過要搬出來,其實那個時候的潛意識裡,只有那個地方,有那個男人在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家吧。
而如今,她的出租屋,成為她最後的一個落腳點。
有些慶幸,幸好當時沒有將這間房子退掉,不然現在她真的無家可歸了。
喬姌站在門口,望著屋裡所有的陳設,都和她搬走之前一模一樣,就是地板上,大大小小的角落,落下了一層厚淺不一的灰塵罷了。
只要把灰塵都清掃乾淨,一切都會回到和之前一樣。
回到沒有那個男人,她依舊能活得很好的那段日子裡。
喬姌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走了進去,順帶關上了門,將鑰匙隨手丟在玄關處,連鞋子都沒有脫,就走了進去。
目視了一圈,真的沒有任何改變。
她穿過客廳,走道,走到卧室門口,餘光瞟見緊挨著卧室的次卧的門沒有關,而隨意擱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拼圖在整齊的房間里,格外顯眼。
喬姌走了進去。
原來是之前掛在牆上的拼圖因為背後膠水不粘連的原因,掉了下來。
「姐,你知道我拼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拼圖啊。」
「好啊,你小子長本事了,竟然敢打趣我。」
從那段色彩斑斕的回憶中抽離出來,喬姌看著散落在地上殘缺了一半的拼圖,眼睛酸脹得厲害,心口也疼得有些窒息。
喬帆離開她,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偶爾她看著外面日升月沉的,會恍惚,喬帆其實並沒有離開,一切都沒有被改變,可是此時此刻,面對著滿屋子的寂靜,看著掉落的這些拼圖,事實又一次讓她無法逃避。4
喬帆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上,真的只剩下孤零零的她自己了。
將小拼圖一塊塊撿起來,喬姌也不管地板上涼,就這麼坐了下去,認認真真的將拼圖一塊又一塊的拼湊好。
等她重新拼好,站起來,摸了摸臉,才發現滿臉冰涼。
原來都是淚。
將拼圖重新掛好后,喬姌走出了次卧,進了主卧,也不管床單被套久未睡過,倒頭就睡。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很繁雜,很多張面孔一一在她跟前掠過,有喬父喬母喬帆,也有她不想見到的那個人,,還有那些真正出現在她生命里或長或短的人。
但是他們都以一種喬姌快得抓不住的速度離去。
無論喬姌想怎麼追,都追不上,連著她最不想見到的男人,也只是出現了幾秒便轉瞬消失。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總之很複雜的情緒。
直到一道響起的刺耳的門鈴,把她從這個無力的夢裡拉了出來。
喬姌一激靈,睜開了眼睛。
薄紗隱隱掩蓋的窗外,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只有街邊的橘紅路燈,孱弱的一點點光,透過那層窗紗,落下一點點在卧室里。
她竟然睡了一個下午。
門鈴又響了一次。
這會是誰呢?
沒有多想,喬姌趕緊下了床,出了卧室。
一打開門,跟前就出現了秦戈和顧汐安的臉。
他們兩個笑得一臉的花枝亂顫的。
喬姌還睡得有些小迷糊,揉了揉眼睛,疑惑問:「你們兩個怎麼一起過來了。」
「過來慶祝。」顧汐安伸手挽住喬姌的手,便往屋裡走。
「慶祝?」喬姌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啊,慶祝你出院,慶祝你終於重獲自由,以後看上哪個男人,隨便獵艷。」沒想到顧汐安這麼正經七八的人,也能說出這麼輕佻的話。
喬姌的臉色僵了一下,隨後才溫溫的笑開,算是回應了顧汐安的話。
顧汐安看得出她情緒的變化,斂了斂眸,放開了她的手,轉換話題道:「你是剛睡醒吧,看你就穿這麼一件,趕緊去再穿一個外套再出來。」
喬姌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現在的確是有些冷。
她抱著手臂,點了點頭。
看著喬姌穿著睡衣愈發單薄的背影,秦戈和顧汐安的表情,都不約而同的有些隱忍的凝重。
很快,喬姌便穿好外套出來了。
看著屋裡還莫名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婦女在餐桌那邊忙活,喬姌有些疑惑,指了指,問秦戈:「這是誰啊?」
秦戈剛好倒了一杯水,從廚房走出來。
他將水遞給喬姌,笑著解釋道:「你這屋子太久沒人住了,有點臟,我把家裡的阿姨給你叫過來幫你打掃打掃。」
還有這個操作!
喬姌有些啞然。
秦戈笑了笑,一臉的語重心長道:「你現在身體還沒徹底恢復過來,不能過度勞累的,阿姨很快就能你收拾好的,你現在就什麼事情都不要管,在家再好好休養段時間。」
喬姌闔下了眼睫,終是點了點頭。
由於多了秦戈和顧汐安,冷冷清清的屋子,突然熱鬧了起來,多了好幾分煙火味道。
而秦戈和顧汐安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連倒杯水都不讓喬姌自己動手,看他們一副如臨大敵,儼然還將她當成病人的樣子,喬姌有些汗顏。
她扶額說道:「你們這是要把我圈在籠子里當金絲雀養著的節奏嗎?」
顧汐安從果盤裡挑出一小串葡萄,遞給喬姌,挑了挑眉,回答:「要是把你當成金絲雀養著,能把你喂胖幾斤,我和秦戈一定不遺餘力。」
喬姌:「····」
還是乖乖的吃葡萄吧。
電視里在播著當下挺熱門的一個綜藝,不斷傳來嬉鬧的聲音,廚房裡,傳來隱隱嘩嘩的炒菜聲,窗外萬家燈火,一片通明。
而身邊挨坐著她的好友,她們相聊甚歡。
其實她知道,她們心裡也或多或少會有傷痛,可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她們裝作一切都已然過去了,其實不盡然,特別是秦戈,在喬姌住院的時候,她好幾次假裝睡著的時候,都發現秦戈拿著錢包里照片看,表情是難掩的哀色。
她知道,那是回國后不久,喬帆和喬姌還有秦戈三個人唯一的一張合照。
而如今,照片還在,斯人已逝。
想到這裡,喬姌情緒又有些忍不住的低落,直到吃晚飯,顧汐安和秦戈都在努力的活絡氣氛,才稍稍好轉了不少。連著飯也比平時多吃了一點。
看得秦戈和顧汐安露出了老母親般的微笑。
飯桌上的氣氛也很好,直到喬姌接了一個電話。
她看著來電顯示,是斯威特的電話。
本想著要走到窗邊那邊去接,可想了想,早晚都要告訴她們的,也就坐在椅子上接了。
大概五分鐘之後,喬姌便掛斷了電話。
一抬頭,就同時對上了秦戈和顧汐安投過來的隱忍中還是有幾分薄薄惆然的眼色。
喬姌還未開口解釋,顧汐安已經迫不及待的追問道:「你要回蘇黎世?」
剛才雖然通話時間不長,但她們都聽到了喬姌說了那句「這邊我把工作儘快交接好就回去。」
她說的不是離開,而是回去。
這就說明了,洛城這個地方,已經不再成為她心底里的歸屬了。
喬姌也沒隱瞞,她笑了笑,溫溫開口:「我把手頭上的事情都處理好,大概兩個星期後,就回蘇黎世。」
兩個星期。
顧汐安一聽就不淡定了,她有些激動,有些執著的問:「為什麼要走?」
雖然秦戈沒有說話,但他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面部溫潤的線條有些僵,他的眼睛里壓著一層隱忍的暗色,就這麼一瞬不瞬的凝著喬姌。
喬姌被她們這樣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開了視線。
幾秒之後,見她沒有回答,顧汐安不死心的再問了一句:「你真的要離開嗎?」
喬姌的神色倏忽暗了下來,瞳眸,連著鼻翼都落下了一層黯然的陰影。
但是嘴角依舊扯出一個淺淺,但怎麼看起來都是牽強的笑意。
她回答:「其實更準確的來說,不是離開,而是回去。當時我回國的初衷,就是帶喬帆回來治病,而如今。」
說到這裡,喬姌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如今,喬帆已經不在了,而我的父母也已經早就離開了人世,說實話,現在的洛城對於我來說,有太多此時此刻的我沒有辦法去釋懷的東西了,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我不知道還會被困住到什麼時候,你們當我懦弱也好,我沒有了勇氣繼續呆在這裡,也沒什麼好的理由呆在這裡了,而蘇黎世,曾經接收了那個傷痕纍纍的我,我想,這次也一樣,我回去,慢慢的等時間幫我治癒一切。」
這是喬姌第一次如此坦誠的和別人說,她難過,難過得連呼吸都覺得喘不過來氣。
顧汐安本來準備了好多說辭,卻被喬姌這一番話堵得有些啞言。
好一會,只能聽到她艱難開口問:「如果真的除了這個能讓你過得輕鬆點,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喬姌咬了咬牙,終於是點了點頭。
秦戈的情緒終於有些剋制不住了。
他的眼睛有些漲紅,而語氣也顯得有幾分咄咄逼人,「你當時去了蘇黎世,七年,你就真的放下他,忘了他了嗎?」
不得不說,秦戈這話一針見血的插在了喬姌的心頭。
她臉上的血色倏忽消失殆盡,像是藏在心底最隱晦的想法被人當眾以一種最無法接受曝光在日光下。
搖了搖頭,她僵硬的解釋道:「無論怎麼樣,我和他已經徹底沒有關係了,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秦戈還不死心,他繼續追問:「七年前,你狠心的拋下了洛城的一切,一聲不吭的離開,而七年後,你還是要因為他,再走一趟一模一樣的路嗎?」
喬姌的手緊緊的扣住毛衣下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卻盡量承著一貫的語速回答:「這麼多年的感情,說放下就能放下,其實那是騙人的,可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一直待在洛城,我就會無時無刻的想起喬帆的死,也有一部分他的責任,而我卻內心深處卻還又放不下他,這種矛盾的折磨,就像是在細細廝磨著神經一樣,是一種持續卻難忍的痛。」
說到這裡,喬姌看向秦戈和顧汐安,眼底有隱隱的水光,「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除了離開,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其實這也是斷了我念想的最後一個辦法。」
秦戈的腦子裡,驀地想起那日在醫院走道的椅子上,陸時衍說的那一番話。
其實他猜對了一半。
離婚,還是不能讓喬姌得到完全的救贖。
只有離婚,加上遠走他鄉,最好是不再回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概才能讓喬姌慢慢的放下這些附加給自己的枷鎖和執念。
而他說的不破不立,喬姌卻又如此執著,大概兩個人很難再同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