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懺悔【上】

()懺悔，是為了卸去心裡的陰暗負擔，不一定代表會改過，但卻是改過的必經之路——

蠻月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是說路西法嗎？」

「不錯，高特家族當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哼！只可惜也一樣逃不脫基因改造的後遺症。

他們兄弟倆就好像是一個人硬拆成了兩個，路西法有頭腦有身體卻沒有感性知覺，而伊恩情感豐富身體和頭腦卻只是個普通人。

說得好聽點叫做無欲無求，但其實是一種類似自閉的精神殘疾，看什麼都無聊，做什麼都沒勁，活得既沒目標也沒動力，說穿了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奧倫不屑地牽牽嘴角：「若不是你們被人下了『情牽』，他也不可能對你有任何興趣。」

蠻月極力壓下心中那股難言的激動，然後吸口氣閉了閉眼，似有不甘地沉聲說：「既然無欲無求他又怎麼會做出那些事？你這說法自相矛盾。」

奧倫嗤笑一聲：「就是因為冷漠無知到了極致才會拚命追求刺激。

你以為他讀書習武是為了上進，設計害人是為了權力和財富么？

不！他長到六七歲就發現了自己不正常，又不想死，可活著總不能僅僅只是為了呼吸，所以他不得不找點事做打發時間。

可是這世上大多數事物對他來說都太簡單太無聊，只有做人所不能及之事，甚至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才能短暫地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才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

蠻月忽地想起路西法也說過類似的話，胸口微悶，莫名地一陣煩躁，正要開口駁斥卻聽見他刻意地放慢了語速說：「比如……弄死你的父親。」

蠻月抬頭，迎面撞上他嘲諷的目光：「你父親當年可是拜倫德最優秀的飛行員，卻被人輕易擊落，難道你們就沒懷疑過那場事故有蹊蹺么？」

當然懷疑過，要不然也不會將整個區域的武家軍頭領全部撤職了，而且她長大后還曾多次翻閱研究那份調查報告，也是因為心裡總有點不相信。【1】

可是那些由他陪伴著才熬過來的夜晚深印腦海，又怎麼可能相信造成那些痛苦人的是他！

「大戰時期隨時隨地都可能亡國，就算高特家族不忘復辟也應該明白害死我爹一點好處都沒有。」她冷淡地說：「況且他那時才十四歲，你硬要說都是他策劃的未免太可笑。」

「他是天才，十四歲已經和四十歲一樣深沉，而且誰說他是為了高特家族了？」

「你總不會想說他是為了好玩？！」

奧倫瞅著她，沉默了幾秒鐘：「不，事實上到現在也沒人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父親出事半年多之後高特家才知道是他，還為此將他關了起來，這件事法比安最清楚。」

蠻月頓時笑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他說的話么？」

問得很輕蔑，可是內心卻隱隱有些不安，那一年的突然失蹤已經聽過好幾種說法，都被他一句「傳言與事實總是有很大差距」隨口否認，真相卻始終如同霧中花。

「而且，」她頓了頓，換上不解的表情：「那些陳年舊賬跟我沒有一點關係，還有那些指控，我沒興趣你們沒證據，浪費口舌虛耗時間，我不明白你指望達到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你清楚。」奧倫篤定地看著她：「至於證據，我是沒有，不過你有。」

「我？」

「沒錯。」一旁的法比安忽然插嘴：「武部長可還記得你送給你父親的那枚飛鷹章？」

自然記得，那個裝有單向定位發射器的小玩意被她霸道地別在父親的胸前，並且要求他永遠不許摘下來，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在仰望天空的時候準確的知道他在哪兒。

她猛地扭頭盯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親愛的武小姐，別人都躲空襲的時候你卻往外跑，作為你最忠實的仰慕者，關心你的安全難道不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嗎？

只可惜有人搶在我前面做了護花使者，他是天才，是高特家的寵兒，誰敢和他爭？【2】

不過天才也不是無所不知的，比如，艾蜜兒家的客房裝有監視器這件事他就不知道。

他更加不知道，我會守著看了一夜。」

法比安怪異地笑笑：「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有說夢話的習慣？」

他頓住，在蠻月臉上掃視半晌，似乎很滿意自己看到的震驚神情，又慢吞吞地繼續說：「不過那時候我可沒想那麼多，事隔幾年我也早忘記了。

等到你父親出事後高特家族非常擔憂，沒辦法，我們忙著改造基因，人丁一度少得可憐，而武家卻家大人眾，幾百年下來軍權落到你們手裡，實在令人難堪。

當時就有人指出你父親的座機一彈命中，可四架護翼機卻完好無損，這種現象發生的幾率正常情況下幾乎為零，除非，敵方能精確定位進行導彈追擊。

很遺憾，我不是天才，沒能立刻聯想到那麼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他擺出一副沉痛的模樣接著道：「軍部花了半年多徹查此事，期間向貴族院提交的調查報告全都是我父親經手，至於內容，相信你比我清楚。

只不過我很好奇看到那份遺物清單時，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迷惑。

飛鷹章是有，卻只是一枚普通裝飾品，親愛的武小姐，你就沒有懷疑過么？」

清單內容瞬間閃過腦海，蠻月一下子驚愣住，被人換過？然後又猛地想起武振霄出使西吳的行蹤也是被人泄漏的【3】，那麼，這個人必是武家軍無疑！誰？！

「你父親身邊毫無疑問有內奸，我將我的猜測告訴了我父親，他卻非常吃驚，因為他知道這個內奸不是我高特家收買的，不過你們武家軍自己都查不出來，我們當然就更加無從得知。」

他陰陰地笑了笑，說：「可是親愛的武小姐，我想到的卻是發送碼和接收密碼你不可能輕易告訴任何人，除非……夢中不自知。

你母親也許聽見過，可是她一樣不會泄露，所以我非常好奇還有誰能聽了去。

這個讓人困惑的謎團直到有一次漢斯公爵夫人來訪，說到聽聞路西法常常夜不歸宿，似乎有了秘密情人才得以解開。

巴斯伯父震怒，因為那段兄弟史始終是扎在他老人家心頭的一根刺，再加上路西法完全不理睬大家的質問，讓人不得不懷疑難保哪天他又心血來潮再弄死武振霄。

然而當時戰況膠著，你父親的死已經造成拜倫德軍心不穩的不利局面，武振霄不能再有任何意外，所以巴斯伯父當即要求他斷絕和你來往。」

他伸手抵著蠻月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扳：「可是他非但不答應還打算棄家出走，一群人又是麻醉槍又是圍堵，費盡心機才將他困住關了起來。」

他停住口，用一種既像恨又似貪戀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然後喃喃道：「小時候喜歡你是因為你會爬樹打架，也不像別的女生那樣動不動就哭。

可是現在再看，你既說不上特別美麗，更沒有半點溫柔，他那麼決絕，甚至不惜背叛家族是被『情牽』束縛不得不愛你，那我呢？到底你有什麼魔力令我如此……如此舍你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