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脹得幾乎裂成兩半,卻還是幽幽轉醒。
髮絲濕溺的貼在頰上,卻是冷汗淋漓,身上稍一動彈,便撕裂一般的痛。
腦海中又浮現森林那幾慕,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皺著眉目緩緩睜開眼眸,卻瞧見一抹模糊的藍色身影,認出是誰,立即皺著眉閡上眼斂,不願再看。
藍墨卻是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笑吟吟的取笑:「姑娘這是討厭看到奴婢呢,還是看到奴婢失望呢?」
被她瞧破,拂影這才睜眼,微微一動,腿上傳來一陣刺痛,皺了皺眉,卻也不隱瞞,同樣笑吟吟回道:「我這是討厭你,你可信么?」
藍墨呆了呆,見她身上帶傷,臉上卻笑意濃濃,白臉乍放一般,不由多了幾分喜歡,聽她說討厭也不覺反感,依舊笑道:「奴婢看姑娘是討厭這個地方吧,所以這個地方的人也一併討厭上了?」
拂影眨了眨眼,似並不想回答,動了動身體,清晰地感到腿上傳來的劇痛,吸了口氣,擔憂得道:「我的腿……沒事吧?」
「這才知道害怕啊。」藍墨輕嗔。
拂影也是一笑,見她這表情知道沒事也就放了心,鬆了口氣,調侃道:「聰明如姐姐,既便失了這條腿也必難過的吧,拂影是俗人,自擺脫不了俗事。」
藍墨不自覺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是跑也跑過了,死了死過了,怎麼著,下一步還想做什麼?」
拂影臉上一滯,隨即又笑起來,眯了眸並不說話。
藍墨繼續道:「主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你當他真不想殺你么?」
拂影勾唇一笑,別過頭閉目道:「殺了我也算是成全我。」
藍墨微怔,冷哼一聲,撇唇道:「人不到萬不得已哪能求死,姑娘若是想死,奴婢就可幫你,一瓶毒藥,立即見效,怎樣?」
屋內香爐驟冷,徐徐飄入鼻端,久久不散。
拂影突睜眸看她,翦水雙眸秋波盈盈,卻泛著點點漠然,半晌才輕啟朱唇:「你到底想說什麼?」
藍墨微微一笑,抬手開了窗,窗外花葉蔥鬱,鳥語花香,陽光細碎點點,散落枝葉間,繁若星光。
清風吹進屋內,掠去刺鼻寒香,春暖花開一般。
藍墨回過身,笑吟吟看她,卻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主子少幼時曾極度喜歡過一隻獵狗,那獵狗毛髮順滑,動作迅速有力,卻性子暴躁,不受管教,有一次竟咬傷了主子,主子年輕不忍殺它,一心想把那獵狗訓的服帖……」
她停了停,目光犀利的投到拂影身上,淡淡道:「你猜最後怎樣?」
拂影皺了皺眉,目光掃過窗外春光,只笑道:「洗耳恭聽。」
藍墨一笑,聲音溫柔:「主子親手殺了它。」
目光微微有些錯亂,她終看向藍墨,蹙眉不語。
藍墨依舊笑容不減:「一次錯誤可以原諒,第二次,第三次就是不識好歹,主子說他要得是聽話的奴才,不是逞強好勝的莽夫,況且,這天下自然還有更好的獵狗,姑娘說是不是?」
拂影一怔,隨即笑得有點幸災樂禍:「沒想到竟被那狗咬過三次么?」
真是罪有應得!
藍墨微眯了眼眸看她一眼,卻又笑起來,淡淡道:「姑娘覺得一個六歲的孩子殺死一隻獵狗很好笑么?」
風,帶著冷意吹了進來。
拂影笑容微滯,心中無預警的湧起一陣寒意,十指不自覺地拉了拉被子。
六歲,那時的她只怕連個螞蟻都不敢踩。
藍墨面色不改,只道:「奴婢憐惜姑娘才說這些,姑娘是聰明人,自然該懂得如何做,奴婢告辭。」淡笑一福,欲要退下。
拂影笑吟吟的看她,也不阻攔,只道:「他可想過,失了骨氣的奴才沒了傲骨,只會逆來順受,好言好語,失了原來靈性么?」
藍墨身形微頓,眼眸倏的閃過莫名寒光,稍舜即失,微轉了頭,略略看她,語氣冷漠:「這是主子要考慮的問題,姑娘還是想想那獵狗怎樣活下去吧。」
拂影怔了怔,低了頭輕笑道:「你不是來做他說客的吧。」
藍墨諷刺一笑,嗤道:「姑娘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你還沒有重要到主子授意奴婢來勸你,主子不是長情的人,我只不希望他在你身上放太多的精力,況且……」她已有所指的看看一眼:「獵狗的死法只有一個,一個女子,特別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死的方法千方萬種。」說完,不再看她,漠然離去。
那抹藍色漸行漸遠。
枝上,幾隻麻雀爭先恐後搶奪一條漂亮小蟲,那蟲終歸四分五裂,無所歸依,隱隱枝葉間,一隻斑斕鳥兒冷漠視之,蔑視天下一般。
手冷不丁的一抖,明明春暖光媚,卻冷意直襲,連這錦被也遮不住寒。
這些日子,過得還算愜意,腿上的傷好得快,留下淡色疤痕,也在韓落配置的藥膏下沒了痕迹。
只是,這些天,竟是被遺忘了般,從受傷到傷好,一次也未見那人。
逃不掉,躲不掉,也不想一輩子呆在這裡,對她來說,每呆一天都近乎煎熬。
也許藍墨說得對,為了活,肉體和尊嚴都可以出賣,說她貪生怕死也好,骨頭賤也好,她只是想離開這裡。
窗外下起綿綿細雨,細細的水珠濺進屋內,掠起一片潮澤,桌上的紙染上略小水意,合著烏黑的墨跡,肆意游弋,形成一朵千萬層次的墨花。
幾個梳著雙髻打著油紙傘經過,細細的雨珠沾濕了淡色的裙擺,落到地上形成淺淺水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