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子,傷勢要緊,讓奴婢們先替主子處理傷口吧。」藍墨笑吟吟的轉移話題。
他冷冷看她一眼,藍墨急急低頭,方才求情道:「主子,她不過一隻小小螻蟻,哪裡用的到主子為之動怒,這樣的賤婢打幾鞭子也就罷了,死了倒便宜她了。」
冷俊的臉上,劍眉微皺。
藍墨乘勝追擊:「況且,主子要想收復樓家和慕容家,不正好缺一顆棋子么,主子何不……」
話未說完,他已經拂袖而去。
藍墨這才輕吁了口氣。
屋內的拂影拂著胸口咳得厲害,煙色的衣上,猩紅點點。
這樣的身體,還能經得住鞭子么?
藍墨煩惱的扶額。
屋內,爐香裊裊。
精緻的蓮花金燈上,光暈輕瀉。
修長的指握住常常的狼毫筆,在雪白的宣紙上投下剪影般的投影。
屋外傳來依稀的鞭子聲,纖細的鞭身掃進細嫩的肉體,留下猩紅的印痕。
額上細汗淋淋,那鞭身打到身上,卻是哼也不哼一聲。
筆鋒一轉,劃出一道難看的裂痕,有力的指隱隱的有些煩躁。
一下,兩下,三下……十五下,十六下……
白皙的皮膚上漸漸血肉模糊,猩紅一片。
牙齒幾乎咬碎,拂影卻一聲不吭。
痛啊,撕裂般的痛,每個肌理都在痛,甚至,每根頭髮,每塊骨骼。
行刑的女官已經打不下去。
刑案上的人,奄奄一息。
正遲疑著下手,眼前一花,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站在面前,黑衣如墨,寒色似冰,黝黑的眸凍得不帶一絲溫度。
驚得手中的鞭幾乎落地,戰戰兢兢的下跪。
「主子!」
他看也不看一眼,冰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女官們落荒而逃。
刑具上的人,臉色雪白,髮絲凌亂而落,唇已咬的猩紅,血色的液體順著唇角而下,似是硃砂。
常常的睫毛輕輕的翹起,眼帘輕闔,聽到聲音虛弱的抬眸,看到來人,又垂了下去。
他卻毫不憐惜的抬起她的下顎,逼迫著讓她看他。
黝黑的眸黑的不見底。
「樓拂影。」他勾著唇叫她的名字。伏下身鼻尖幾乎觸到她的,望著那雙清澈依舊的眸子,他輕笑:「有一天,你會求著我。」
聲音很輕,彷彿落在頰上的雪花,卻冷得刺骨,全身都麻木的厲害。
她忍住咳,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沙啞的說著:「不會的。」
他不說話,神情篤定,卻見她閉上的眸好久沒有睜開,皺著眉探向鼻底,微微一滯,寬袖一拂,綁在她腕上的繩子猛然落地,心中一緊,搶上前將她的身體抱在懷中,失態的向一旁的侍衛冷聲低吼:「愣著做什麼,去找韓翳來,快點!」
她的身體很輕,像是羽毛。
面目失了血色,粘著汗水的髮絲鬆散的落入脖頸,帶著蘭花般的清香。
韓翳是他身邊的近侍,服侍多年,年紀輕輕已經有了醫聖的名號。
聽了大概,要檢查傷勢,卻被軒轅菡攔住了。
羅帳翻飛,將床上的人遮得牢牢。
韓翳笑得古怪:「主公,屬下要檢查病人的傷勢。」
軒轅菡淡淡看他一眼,目光凌厲。
韓落無奈妥協:「那屬下去取葯,主公要親自給這位……呃姑娘上藥么?」
他愣了愣,半晌,才點了點頭。
屋內的婢女們退了下去,藍墨在外面侯著,葯很快拿了來,不大的金瓶,打開,清香四溢。
皺著眉坐到床邊,撥開紗帳,拂影閉目趴在床上,白皙的背上落滿道道猩紅長狠,彷彿猙獰的蜈蚣蜿蜒而上,破壞了白皙的美好。
遲疑著,將粘著葯的指尖觸到白皙的背上,笨拙的力道,惹氣昏迷中人的淺淺呻吟。
門外,響起藍墨柔柔的聲音:「主子,要奴婢來么?」
放下藥,不耐煩地開口:「進來。」
清風拂面,吹起落到肩上的碎發。
門廊燃氣的燈籠打在修長霸氣的身影上,投下細碎剪影。
藍墨處理好拂影的傷勢,在他身後盈盈一拜:「主子打算怎樣處治樓姑娘?」
俊目微眯,低沉磁性的聲音淡淡響起:「樓家婚禮怎樣?」
藍墨一笑:「正如主公所料。」
他皺眉點頭,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遠處,半晌才饒有興趣的喃喃:「樓拂影……」
穿越九重天的鳳凰脫去那一身斑斕色彩,換上到處可見的灰色羽毛,變成麻雀,大抵就是這番光景。
拂影傷好大半,就被迫換去華服繁飾,罩一件最劣質的素色裙衫,素麵朝天,烏髮松綰,褪去胭脂鉛華,天然去雕飾,露出最自然的顏色。
笨重木桶水漬肆意,灑濕裙角大片,臉上揮汗如雨,終忍不住停下歇息,彎著腰,幾乎跌坐到地上。
曾經的尖尖十指,掌心已經長了細小的繭子,粉嫩的豆蔻一般。
前面同樣素色衫子的女子回過頭,也放下手中的木桶,對她展顏一笑,露出雪白貝齒,平凡卻熱情地臉上,笑得溫暖。
「又累了!」
她詢問著走過來,看著累的大口喘氣的拂影,彎下腰,輕鬆的將拂影手旁的滿滿一桶水提了起來。
一手一桶,竟是腳下生風,看不出絲毫累意。
拂影驚得杏目圓睜,忙追上去,幾乎崇拜的看她:「山奴,你怎麼做到的?」
這裡的奴婢,幾乎後面都帶個奴字,這奴那奴,說白了,便是乾重活女奴的集中地。可是,唯獨這山奴最是純樸自然,生得一身力氣,時不時地幫一下半道進來的拂影,山奴,山奴,清澈的山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