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將暗

那日陎栯離開后，沄就再也沒見過他了，雖然兩人都在天界，但自那日後沄便閉門不出，自然是見不到不想見的人，由此她過了一段相當悠閑的日子。

又過了幾天，陎栯的船終於修好了，他沒有理由繼續留在神界，於是接受了金霞的邀請，要去凈海做客，臨走前一天的夜裡，即使不確定沄會不會見他，他還是到了流光殿。

流光殿的院子中有一處亭子，陎栯到時，沄正坐在亭子中借著夜明珠的光在看信。

陎栯剛一出現，沄就發現他了，沄將祁水的信收好，語氣還算平和道：「魔君怎麼來了？」

陎栯走上前，「明日我便要走了。」

沄點點頭：「已經有人告訴我了，請坐吧，你真的要跟著金霞去凈海？」

陎栯：「不錯，你可要同去？」

沄笑了笑，只覺這個問題來的突然且毫無道理，只客氣道：「以後有機會再去吧，聽說那裡風景不錯。」

陎栯：「確實與其他魔族領地不同，金槐父女頗擅經營，很得人心。」

大多數魔族愛搶好地盤，可自己又不擅經營，白白糟蹋了不少地界，金槐金霞卻是不同的。

沄：「嗯，可能這就是那麼多人願意跟隨他們的原因吧。」

陎栯：「我們也算認識一場，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不要死了。」沄笑了笑，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

陎栯：「很實用。」

兩人沉默，沄咳了咳，她不喜歡這樣的氛圍，她是妖主，陎栯是魔君，妖主和魔君應該談什麼？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六界形勢，兩族利益！

可是沄和陎栯的對話就像是朋友之間的聊天。

這不應該啊！

可是結果就是這樣，他們就是如此平靜地聊天。

沄想了想，覺得這種情況是因為陎栯是特殊的，他不是個「正常」的魔君，他這個魔君實在是孤獨，沒有下屬，沒有領地，連個敵人都沒有，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這樣的認知讓沄對陎栯升不起太多的抵觸之意，不只是沄，連豐星和彥沅在處理十二魔君的問題上都是把陎栯放在最後的，大抵所有人都不覺得陎栯會對六界有什麼影響吧。

沄又想到魏明的那個預言，她會為妖族而死，對比之下，陎栯和她不一樣，他不需要考慮自己的族人，陎栯只需要照顧好他自己就可以，一舟一人足以遨遊六界，和他們這群為了本族利益大打出手的各族首領真是不一樣......

沄很好奇陎栯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她想知道陎栯會不會走出另外一條路，畢竟他實力強悍，也沒有太多顧忌，註定要比他們這些人自在些。

陎栯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突然變得吞吞吐吐：「嗯...那個...我想跟你道歉，以前的事，對不起，我沒有惡意，那些不好的話都是玩笑話，你知道的，我認識的人不多，交流不多，不會說話，那些話冒犯了。」

他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我只是想要靠近你。

沄一時有些呆愣，她沒想到陎栯會說這些。

陎栯：「怎麼了？」

沄無所謂道：「我沒放在心上，何況那時候你也沒討到什麼便宜。」

陎栯：「我們是朋友嗎？」

沄笑了笑，感慨道：「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只要......」她想了想陎栯對她做過的事和她對陎栯做過的事，這種情況下成為朋友難道不尷尬嗎？

陎栯接道：「只要你我之間沒有其他人。」

沄：「不是這個意思，只要你不做危害妖族的事情。」

陎栯笑了笑，如果他們之間沒有外人的話，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陎栯：「我就一個人，如何與一族為敵。對了，只是嘴上道歉顯得我不夠誠意，我有一個東西想要送給你。」

「這倒不用，已經......」沄趕忙拒絕，倒不是覺得陎栯道歉的誠意夠了，只是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拿了陎栯的東西，只怕又要牽扯出其他事了。

陎栯輕笑出聲，他以為沄會拒絕是因為彥沅，「想不到你顧慮還挺多。」

陎栯不常露出真正的笑容，多是冷笑，或是微微動一動唇角。此時笑出聲的陎栯，讓他身上天生自帶的疏離感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近比較忙，再說了，你也知道我修為大不如前，這個，實在是......」沄打著哈哈，不願意多事。

陎栯揚了揚眉，沒想到自己又猜錯了。她不接受不是因為彥沅，而是怕他有事求她，這樣一想，陎栯起了玩笑的心思，故意道：「我還沒說什麼事呢，你就一口拒絕，莫非是連聽一聽我的訴求都做不到？」

沄略微尷尬，趕忙道：「嚴重了，魔君請說。」

「叫我陎栯便好。」陎栯於虛空輕輕一點，一顆幽藍色的珠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是什麼？」

「半顆萬魔丹與半顆魔魂珠，我將它們融和在了一起。」

「魔魂珠不是你們魔族的聖物嗎，為何輕易送與外族。」

「只是一顆珠子罷了。」

「你不要開玩笑了，這是你們的聖物......」看陎栯一臉不在意的樣子，沄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身為魔君的陎栯講解一下魔族聖物魔魂珠的重要性，雖然妖主給魔君講解魔族聖物的重要性這種事情聽起來就很魔幻。

「什麼聖物啊，那不過是外界瞎說罷了，我看就是一顆珠子而已，自我出現在這世間，它就一直在我手上。」

「人人都說你是因為魔魂珠才能成為魔君......」沄知道陎栯是世間第一位魔君。

陎栯攤了攤手，故作苦惱道：「這種言論實在好笑，在我出現前，世間都不存在魔魂珠，它與我同時同地出現，可見它天生就是我的東西，也不知如今怎麼成了魔族的聖物，還有了魔魂珠這樣一個難聽的名字。」

沄眨了眨眼：「聽聞是你出手時就會有鬼魂嘶吼的聲音，對了那天你和彥沅打鬥時怎麼沒聽到鬼魂的聲音？」

那是很久以前了，陎栯難免要回憶一番，「鬼魂嘶吼聲，那都是七萬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還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會有些奇怪的聲音，不過魔魂珠這個名字確實難聽，這魔魂珠不過是一個容器罷了，唉，如今成了魔族聖物。」

若是魔魂珠聽到自己的主人這麼說它，一定又要「罷工」了。

沄：「你幹嘛那麼在意它的名字啊？」

陎栯：「因為它是我的東西，既是我的東西，怎麼能由外人定下名字。」

沄：「嗯，也對，那萬魔丹呢，它不是你用來療傷的嗎？」

陎栯：「萬魔丹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那日所說不過是嚇唬你罷了。」

沄：「不會吧，你不是說身體每時每刻都會疼嗎？」

「疼確實會，但只在月圓時，疼痛難以忍受，平時的疼算不上什麼，我早已習慣了。」提到身體的疼痛，陎栯的聲音愈發平靜，這種疼痛已經有七萬年了，他真的早就習慣了。

沄點點頭，頗為讚賞道：「哇，是條漢子。」

沄的評價讓陎栯再次笑出聲，「將萬魔丹交給你，確實是有事想求。」

沄撇了撇嘴：「哼，我就知道。」

陎栯：「我無法信任金槐父女，這顆珠子有我一半的修為，有了它，哪怕我出了什麼事，也可利用它恢復，我想將它暫時放在你那裡。」

沄挑了挑眉：「你相信我？」

陎栯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說起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沄撓了撓頭，帶著些微怨念道：「唉，我當初就不該去偷那幾棵長生樹。」

「長生樹，原來你就為了幾棵樹。它們被我用來修理魔舟了，我還得感謝它們，讓我遇到了你。」

「我懷疑你只是為了修好你的魔舟才跟著豐星來到天界。」

陎栯笑了笑，沒有否認，他執起沄的手，將那顆珠子放在了沄的手上，不等沄反應過來，又放開了沄的手，那珠子在陎栯放開手的一瞬間消失在了沄的手上。

「唉呀，這......」

不等沄說完，陎栯伏在沄的耳朵邊笑道：「它會保護你的，這件事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彥沅，他會生氣的。」

說完，陎栯趁機在沄的側臉落下一吻，沄還來不及反應，他就轉身離開了。

「無禮之徒，想我堂堂妖主竟然遇到這種事情，實在是丟臉。」沄皺著眉用力擦了擦側臉，想其他首領皆是去調戲別人，怎麼到她這裡就是被調戲，真的很丟臉啊。

第二日，彥沅、豐星、沄三人一同送別陎栯與金霞，三人心思各有不同，沄經過昨晚的交談，略微擔心陎栯的安全，但她更擔心自己手握魔族聖物，會成為魔族追殺的對象；豐星早就知道金槐父女不安好心，不過他樂得看魔族內鬥；彥沅沒什麼特別的感情，魔族發生任何事都不會讓他意外。

一切如預料中一般順利，待陎栯離開后，豐星自覺自己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人，也離開了。

彥沅：「你的修為恢復得如何？」

沄：「只恢復了五成。」

彥沅：「你恢復得很快。」

沄：「可是越到後面越難恢復。」

彥沅：「也不必著急。」

「嗯。」沄點點頭，「對了，你怎麼看這件事？」沄指了指陎栯、金霞離開的方向。

彥沅：「陎栯行事謹慎，修為卓越，自然不會有事的。」

沄：「陎栯與金槐之間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彥沅：「是陎栯、金槐、金霞三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他們三人各有算盤，不過不論他們的算盤怎麼打，對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沄笑了笑，她不知道彥沅所說的「我們」有沒有包括妖界，牛妖偷偷告訴她，彥沅想要新的妖主，而沄不喜歡有外人插手妖族的內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