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
()魏長卿停止了漂泊,在蘇府安頓了下來。
而蘇夫人則尋法子給蘇大人傳了消息,讓允文連夜去她的娘家雲州,使了銀子找門路給魏長卿在雲州弄了個戶籍。
蘇大人這邊得了魏長卿的消息,也不敢立即回嘉興,索性在京城演足了戲,為魏府上下尋了塊風水寶地葬了,還特意從亂葬崗里找了具十歲男孩的屍體埋在了魏長卿的空墳里。待一切安排妥當,兩人打道回府的時已是半個月後。
這半個月中,魏長卿在蘇府過得也算愜意。因為蘇夫人特意交代修文他們要假裝之前並不認識魏長卿,所以那雙生子表現的很冷淡,除了一起用飯的時候,平常也不來找他玩。
腳底和手上的傷經過大夫的診治還有映雪的細心照顧,很快便好了。蘇夫人見他在府里無所事事,唯恐他一人獨處時想起傷心事,便讓魏長卿和映雪一起去上私塾。
魏長卿對此無所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空留時間消逝,還不如找點事情做做。本來他覺著映雪年紀尚小,所上的功課必定是他學過的,故而態度十分鬆懈。卻不想幾堂課聽下來,老夫子教授的功課遠在他以前所學以外。更別提,映雪的驚人表現,要不是在吟詩作對,棋藝上稍勝一籌,魏長卿的臉可就丟大發了。
幼時對功課並不上心的魏長卿在太學里學業也算名列前茅,可到映雪這裡差點就不夠看了。且不說她上課時和老夫子討論的書籍,涉及範圍之廣,見解之獨到非一般七歲孩童可比。光說她對本朝歷史倒背如流,歷代名家如數家珍,還有非凡的琴藝便足夠讓魏長卿驚嘆!
猶記得太學時,有位夫子曾笑言,傳說中的才女有時只是以訛傳訛而已,這世上琴棋書畫皆精的女子他活到七十五歲,只見過一人。憶起此,魏長卿不由翹起嘴角:看來是夫子運氣不好,這不,他十歲便遇到了一個小才女。
至此魏長卿對映雪有了幾分佩服,有時也會主動和映雪說幾句話,他之前是因為玩心太重,精力都沒有放在學業上。這會兒除了用功讀書外,他無事可為,故而學業一日千里。在眾多門課當中他最喜聽得是兵法,可惜老夫子只會照本宣科或是講些古早的例子,遠遠不夠滿足他旺盛的求知慾。
好在蘇府藏書頗豐,魏長卿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外的時間都窩在了書庫里。
這一日,他用完午飯便又如往常一樣,抱了個小靠枕去書庫打算在那裡消耗一下午的時間,卻不想夏露從後花園里橫插出來,展臂擋在了他面前:「魏長卿!站住,我有話跟你說!」
夏露在這十幾日里,暗中觀察映雪和魏長卿的相處,越瞧越像那些丫鬟婆子嘴裡傳得那回事。她自打六歲半決定討厭魏長卿以來,一直堅持這個決定沒有動搖過。雖然魏家發生滅門慘劇十分可憐,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讓自家笨笨的小妹被魏長卿拐去,奶娘也說薄唇的男人很薄情,這魏長卿不就是這樣么!
她還記得映雪小的時候魏長卿很喜歡逗映雪玩,雖然她和魏長卿年齡相當,在雙方父母間有青梅竹馬一說,但兩人明顯不對頭,倒是映雪和魏長卿投緣的很,映雪兩歲以前,魏長卿經常跟著魏夫人到蘇家串門子,每次都直奔映雪那兒。
可誰知道當年在於府他當著眾多夫人小姐的面竟會嫌棄自家妹妹,害得此後映雪被人笑話至今。夏露想起這茬,又是一番咬牙切齒。偏偏自家妹妹也不爭氣,這壞男人如此對她,這些日子裡她還對魏長卿關懷備至,噓寒問暖。
這些事情讓家裡不知魏長卿底細的下人看了去,便在背後亂嚼舌根子說小妹映雪是看上了乞丐郎了………..夏露一想起她偷聽來的閑話,心頭的火蹭的又上來了。冤孽,真是冤孽!奶娘的口頭禪用在這裡正好,她虎著臉攔住魏長卿的去路,便是想把話說白了。
「讓開!」魏長卿對於夏露同樣沒什麼好感,這隻母老虎之前沒少欺負宛如,要不是念在蘇家收留他的大恩,他連話也不想和夏露說半句。
「不讓!這是我家,憑什麼我讓你!再說了,我有話和你說!咱們談完了,你上哪都順便你!」夏露可不是軟腳蝦,魏長卿的冷淡面癱在她面前起不來半分作用,她是鐵了心要把話說白了:「我說魏長卿,你離小雪遠點!每次遇見你,小雪就沒好事!」
其實這弱弱的告誡不是夏露本身想說的語句,只是大部分從下人那處聽來的刻薄話,她不好複述給魏長卿聽,裡面有太多東西牽涉映雪以至於她不能原原本本的將那些殺傷力巨大的閑言碎語咆哮給魏長卿聽!
「憑什麼?」魏長卿顯然不買賬,拿著小靠枕輕壓下夏露的手臂道:「讓開!」
「什麼憑什麼!」夏露自然不肯,仰起頭追問道。
「憑什麼我要離映雪遠點!」魏長卿耐心有限,眼見夏露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嘴角勾出冷笑道:「你應該叫映雪離我遠點,煩死人了!」說完推開夏露,大步往書房走去。
可憐夏露一時不防,被推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她聽著魏長卿話語里,似乎也在嘲笑自家小妹,不由想起那夜她不小心聽見的話,那些個下人說映雪小小年紀就知道粘著好看的男人,又說蘇家救了魏長卿這個小乞丐,到時候小小姐喜歡,小乞丐以身相許也是美事一樁………
想起這些,夏露不由委屈的撅起了小嘴,她方不過十歲,自然不懂男歡女愛到底是什麼,可府里人多口雜,丫鬟婆子日常打趣說笑有時被她一知半解的聽了去,只道喜歡便是像小雪對魏長卿一樣。
可小雪不能喜歡魏長卿!或許映雪年紀小不記得了,她可記得清楚,魏長卿是定過親的人。
夏露這廂呆立在路中間,小小年紀滿腹心事的皺著眉頭,那邊映雪帶著點心正打算到書庫和魏長卿一起看書,瞧見自家小姐姐站在路中間,嬌笑的招呼道:「姐姐,你今天不出去玩么?」
「小雪!」夏露瞧見映雪嬌小的身子帶了一個巨大的食盒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忙上前搭了把手道:「你拿的是什麼啊,怎麼不叫梅兒幫你拿!」
映雪聞言只得傻傻一笑,她不喜歡人伺候,總覺著自己實際年紀比丫鬟梅兒大了二十歲,好似在使喚童工一般,十分不自在:「沒事,就一點路!我去書房讀書,這是一會下午茶的糕點!姐姐要一起來么!今兒個廚房做了黃金糕!」
夏露一聽書房,心裡又是一陣不高興,方才魏長卿那小子不也是去書房么?兩人又拿枕頭又拿點心的,合著在書房打算過日子么?她看了看映雪粉嫩的小臉袋,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雪你不可以喜歡魏長卿哦!」
「哎?」映雪不敢置信的想掏掏耳朵,方才夏露說的是喜歡二字,這喜歡是她知道的意思么?現在十歲的小孩都在想什麼啊?一個比一個古怪,那個難伺候的面癱小孩暫且不提,自家這個平時簡單單純的小姐姐什麼時候會思考男女戀愛問題了?
「我說真的哦!他定過親了,就是別人的男人了!」夏露脾氣一向直爽,兜不來圈子,三句話就奔主題了。
映雪聽完這幾句,基本可以確信她家小姐姐是戲文看多了,這會子正滿腦子YY,瞎幻想呢!她此時壞心突起,想要逗夏露一下:「可是我已經很喜歡魏哥哥了,為什麼不能再喜歡他么?」
「當然不能!」夏露對於映雪的執迷不悟大為緊張,小臉滿是糾結的勸說妹妹道:「你換個人喜歡!那隔壁的王虎就不錯,城東的孟亨也斯文有禮,讀書可聰明了!」
映雪看她一本正經,急得滿頭大汗,便見好就收,弄哭了可不好:「王虎,孟亨都比我小,怎麼能做哥哥呢!反正我喜歡魏哥哥做我哥哥,就算他有妻子了,他也可以做我哥哥啊!」
這番幼稚的喜歡論讓夏露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瞧著映雪偽純真的笑臉,她輕嘆道:「原來當他是哥哥啊!」
「不是哥哥,那是什麼?」映雪瞧著夏露的囧樣,故意又追問了一句,心裡念叨著:讓你小小年紀不學好,老是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沒事!你聽錯了,我很忙,不和你說了!」夏露哪裡有這麼多小心思,一句追問下節節敗退,敗走華容道,撒丫子便跑了。
映雪瞧著她急急忙忙的背影,輕笑了聲,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亂點鴛鴦自尋煩惱。
笑完了,她拎起大食盒打著千的趕往書庫,待到書庫門口只見房門虛掩著,映雪心道:那個面癱每次都口是心非的說要一個人獨霸書庫,每次還不都是給她留門。這不討好的性子,到了蜀山可怎麼辦哦!她輕嘆著,推開了門,只見寬大的書架下有一個紫衣少年橫卧於榻上,斜靠著小靠枕,全神貫注的看著本兵法書,聽見她的腳步聲啟唇低聲道:「來啦!」說罷,移了移身子,不著痕迹的給映雪騰出了一個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