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識 第五章 五爺是個大人物
全神貫注的凌岳那經得起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整個人一驚猛地轉過頭來,只見竟是黃五爺帶著兩個跟班湊在自己身後順著自己的方向望去。
凌岳趕忙呼了口氣,壓下那點做賊般的心虛,站直了身子沖五爺問了聲好,可再一回頭的功夫,那朱老闆已經沒了蹤影。
「誒,你這看什麼呢,跟做賊似的。」黃五爺見他不理自己,更是一臉好奇的又問了一遍。
這人怎麼如此陰魂不散!凌岳這廂剛緩過神來,便不由自主的腹誹一番,卻突然靈光一閃,有了進張府的主意——若這黃五爺真有來頭,倒不如求他幫幫忙…
「五爺,你看見那官兵把門的院子了么,那是我們秋凌城的一個富家老爺,姓張,昨天夜裡這張府一夜間被滅了門…這孩子的奶奶本來是這張府的廚娘,結果前幾日因為犯了錯被遣回了家。可今天一早那城司卻把她抓走了,說她是嫌犯…那老太太平時對我極好,我這…她都七十多了,這如何受得了這冤,我們想進去看看,可…現在連主簿大人都守在門口…」一番話越說越急,到最後還帶著些不知所措的委屈,說完更是湊到五爺跟前壓低了聲音:「你說這會不會和妖有關啊…」這話便是將鉤子放好,靜待自己想逮的魚兒上鉤。
黃五爺看著凌岳這副無措模樣,心底的那份俠義之情又被勾了起來,或許是誤綁了人家心裡總有些虧欠,更別說這案子離奇,一夜間能悄無聲息的將這全府滅門,倒可能真與妖有關…思已至此,便挺胸抬頭的眯著眼睛沖那主簿走了過去,邊走邊說:「走,看看去。」
這位秦主簿是這秋凌城本土人,年紀三十有五,是個有目標有夢想的有志中年,跟在廉大人身邊八年多,兢兢業業很是努力,就盼著廉大人有朝一日能將自己往上舉薦一番,這樣自己的仕途便能更上一層樓了。
也正是這人平日里聰明肯干,練就了一雙慧眼雖然不至於過目不忘,但對剛才在堂上噗通就跪倒的少年還是有些印象。一見迎面過來的幾個人里正有那個孩子,心裡大概清楚他們為何而來,不等凌岳他們說話,便面無表情的說到:「你們回去吧,城司府查案哪有你們攪合的地方。」
果不其然,說什麼來的,這秦主簿當真不會放他們進去。
黃五爺見狀也不廢話,直接從懷裡掏出個木牌:「我們是天法處的,聽這倆兄弟說了案子的大概,我們認為這案子八成與妖有關係,你少攔我,我們查完就走。」
凌岳一聽不由得有些驚詫,這黃五爺昨日只說他是個江湖捉妖的,可一般的捉妖師哪敢又是打家劫舍又是用皇家名號的,原來這人竟是天法處的人!要知道這天法處可是吃著皇糧的捉妖師組織,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兒,平日里只聽陛下號令,江湖謠傳天法處所到之處不得阻攔。
秦主簿低頭看了看黃五爺拿過來的腰牌,巴掌大的金絲楠木木牌上面雕著個大大的法字,用紅漆塗了個飽滿,這牌子倒確實是天法處的不假…若是這樣,也只能放他們進去,只不過倒是有些礙了自己的事...
只見這秦主簿略微思忖一番,便抬手說到:「五爺,您請便。」隨即轉頭和一旁的衙役耳語了幾句,那衙役轉身向遠處跑去。
凌岳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買的什麼葯,只知道自己終於能進這張府查案,便在一旁鬆了口氣,拉著長英就進了院子。
這張府是個規矩的口字型四方小院,比施奶奶那院子要大上三倍有餘,四面各一座石板房,北邊那座長約五丈、寬三丈的房子,便是張老爺和夫人平日里宿住的地方;東邊是張府子嗣的居所;西面為茅廁和灶房,比其他幾間住房高上一丈有餘;南邊便是小廝和侍女的住處,大門開在東南角,坐北朝南風水甚好。
之前橫七豎八帶著血窟窿的那些屍首現在已經規規矩矩的擺在院子西側的草席上面,地上的血已經半干,依稀還能分辨出還有幾個血腳印和拖拽的痕迹,場面還是有幾分駭人。長英見狀一張小臉瞬間白了幾度,不由得攥緊了凌岳的衣角。
黃五爺倒也是見慣了大場面,沒有絲毫不適,專心低頭研究屍體,只聽他慢悠悠的說到:「嘖嘖,這些人被掏了心肺啊…兇手這手法倒是快准狠,死的真利索嘿…」
轉頭對上凌岳迷茫的雙眼,又解釋到:「你看嘛,就這七八個穿著內襯閉著眼死的一臉安詳的,是這張府的主子吧,這死狀一看就是在夢中被人襲擊的,若是這兇手手法不快,前幾個遇襲的都會呼救,不可能都死成這樣。再者說了,你看這幾個小廝一個個面目猙獰,死的時候雖然都在清醒的狀態,可若這幫人看到或者聽到兇手行兇還能不往院外跑,等著他來殺嗎,這院子才多大,好傢夥十五口人全乖乖在院子里等死。」邊說邊勾了勾嘴角:「你們這張老爺到底惹了何方神聖啊,這麼厲害的高手江湖少見啊,除非…」說著倒突然皺著眉頭沉默了,伸著手對著那屍體上的傷痕比了一比。
凌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只聽黃五爺說:「除非這是妖術…有的大妖倒真可以一招之內殺死所有人…」
凌岳心裡一驚,妖?!難不成自己這嘴開過光,這事還真和妖有關?!
黃五爺轉頭對古大說到:「把那個鑒妖盤給我。」
只見古大忙取下自己腰上掛的個什麼東西給黃五爺遞了過去,凌岳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這人綁架自己那會對著自己戳來戳去的那個羅盤嗎。這羅盤好似一個圓餅,金光燦燦巴掌大小,盤中有一錶盤,錶盤正中刻了一個大大的妖字,邊上標著東南西北的四個刻度。
「這東西...?」凌岳看著黃五爺接過這鑒妖盤,雙手一搓,一個圓餅成了兩個,這東西竟分了層,而下層是個透明的圓形玻璃。
「這玩意是個鑒妖盤,上層這個錶盤能分辨妖怪,那些法術高的還能用它來辨別妖的方位,要是周圍有妖這指針就會亂轉,這下層嘛,是個辨別妖法的...」黃五爺邊給凌岳解釋邊拿著這鑒妖盤在那屍體的傷口周圍比劃:「太久了,看不出。」
見凌岳還是一臉迷茫,不由得嘆了口氣:「哎你這人在那地下賽妖場待那麼久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雖是一臉不耐煩,但還是給凌岳解釋道:「妖術都是有痕迹的,不同的妖、不同的妖術的痕迹都不一樣,這鏡子就是個能辨別這妖術痕迹的東西,不過呢,妖術痕迹是會消散掉的,越是個法術高強的妖,痕迹消散的也就越快,就像這個,現在用這鑒妖盤看不出來,所以也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妖做的。」
不等凌岳接受完這新鮮事物,眾人就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秦主簿!」聲音尖細,三個字七擰八擰的飄到張府,難受的得黃五爺下意識打了個哆嗦,轉身一看,一個賊眉鼠眼,聳肩含胸的落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張府小院。
凌岳一見來人,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人是秋凌城的捉妖師,姓袁。要說起這位袁大師,在這秋凌城倒是無人不知,也不是他法術多高明,而是現下這秋凌城的捉妖師僅此一位。早先說到,這秋凌城地處偏僻,沒什麼捉妖師願意過來,更別說留在這定居了,不過這袁大師倒是個例外,平日里在這城裡坑蒙拐騙、小偷小摸混混日子,倒也樂得自在。城中百姓因著他會些法術,便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這人平日里就癱坐在街角,全身上下那衣服破了好幾個窟窿,跟個破布口袋一樣罩在身上,逢人便從那窟窿里掏出個破爛法器出來跟人炫耀,從而坑點口糧。凌岳一直都對他避之不及,在他看來這人就是一個打著捉妖師旗號的叫花子!
「黃五爺,這位是咱們秋凌城的捉妖師袁大師,剛聽您說這案子和妖有關,我自作主張把他叫來了。」秦主簿將這二人做了引薦:「袁大師,這位是京城來的黃五爺。」
黃五爺上下一陣打量對方,這人的做派令他很是不喜:「喲呵,現在真是什麼人都能做捉妖師了嘿,您這身板,被妖在後面攆的時候,逃命可挺費勁吧…」
「誒,你這人恁個說話!毛還沒長齊跟我裝上大爺噻!」袁大師這人其實法術不太高明,平日里用些個小戲法騙騙這小城百姓還成,好在這秋凌城自那場大戰後鮮有鬧妖,而如今冷不丁碰上這外地來的捉妖師,不免有些擔心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暴露,便虛張聲勢了起來:「京城來的又咋了么,我捉妖那會這娃還沒斷奶呢!你看我這傷腿,要不是我法力高的噻,估計回不來了么。」
「喲,這還是跑得不快啊,這要跑快點還能瘸成這熊樣?」
凌岳懶得理這二人鬥嘴,見這屍體上再沒什麼可研究的地方,轉身就往張老爺宿住的正堂走去。要不是他如此心煩意亂,袁大師嗆聲黃五爺的場景倒是頗為好笑,活像一隻禿毛雞支棱著脖子跟那開了屏的孔雀叫喚。
黃五爺見凌岳帶著長英轉身走了,也不再搭理這袁大師,快步跟上凌岳。
徒留袁大師跟秦主簿在那聒噪:「誒!你看這個人嘛,說不過我就跑,我就說他是個花架子誒,這哪裡就有妖的噻。」
凌岳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見黃五爺跟了上來便繼續問道:「五爺,這案子怎麼才能判定是妖做的呢?」
二人邊說邊踏入了張老爺宿住的正房之內,這正房裡東西四散一地,混著那血水很是雜亂。本來應在牆上掛著的一把頂細的竹弓此刻已經折斷,胡亂的扔在一邊,那竹弓旁散著一張撕碎的狩獵圖。木質方桌邊兩個杌凳倒在地上,上面還因為沾了血水而混了不少那香爐上灑落的香灰。杌凳旁邊有幾座半人高方角櫃,櫃門大敞,東西七零八落,那些個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篦子頭油混在一起,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黃五爺邊看四周邊說道:「除非那鑒妖盤有顯示,不然這案子就得一步步查,兇手是人是妖都說不準。」說完便又說回這案發現場:「你看現場被翻得這麼亂,感覺這兇手是在找什麼東西啊...」
凌岳在一旁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找到沒有...」
「這兇手一看就不是求財,銀票在角櫃里大喇喇的放著,這人明顯翻過也不拿走,難道是劫色?」說著想了想那一地的屍體,黃五爺眯著眼睛否認了自己的猜測:「盜竊、情殺都不是,這張老爺平日里和什麼人結過仇么?」
「奶奶之前說這張老爺為人敦厚…沒聽說有人跟他結仇啊…」凌岳平日里都在那賽妖場待著,本就沒見過這張老爺幾面,黃五爺這麼一問倒是讓他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幾個人前前後後這屋子裡溜達了幾圈,腦子裡的思緒彷彿跟地上的東西一般雜亂,見沒什麼新發現,眾人只好轉身去西面的灶房查探一番。
甫一進了灶房的門,果不其然,東西一樣被翻得亂七八糟,但黃五爺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被壓著憋悶感覺,不由得心裡好奇難不成這屋子被妖下了咒?
五爺左顧右盼摸不著頭緒,正要張嘴跟古大要張符咒點燃驗驗,卻突然感覺腳下的回聲不對,一臉奇怪的跺了跺腳:「這地怎麼是空的?」
凌岳見他疑惑,估么著是他外地人不清楚情況,便在一旁解釋到:「這石板房是三層的,我們這有些富庶的人家慣會建這種房子,一共三層,上層儲物、中層住人、下層養牲畜…」
「恩?有意思,這種房子京城倒不曾見過,走,去看看下層。」
凌岳帶著幾人出了屋門,這進屋的台階下有一處隱秘的小門,凌岳率先開了那木柵欄門,一股動物身上的臊臭氣撲鼻而來,凌岳皺了皺眉鑽了進去,但裡面除了成堆的稻草以外倒不見一隻動物。
「喲呵,真味兒,這怎麼一隻畜生也不見…」黃五爺雖倒了一通苦水,卻是一點遲疑也沒有就跟著凌岳彎腰走了進去,拿了根棍將那一地混著動物毛的稻草掃了一圈,除了這一隻動物都沒有以外,也沒覺著有什麼奇怪之處:「這地方養什麼的啊?怎麼一隻都沒有,兇手幾年沒吃飯了,出來殺個人還得順走點口糧。」
凌岳沒理黃五爺的打岔,突然回憶起奶奶在堂上的話:「這地方是張老爺關獵物的…我聽奶奶說她前幾日餵食時忘了栓門,讓那幫獵物逃了出去,這才空了下來…」
「這麼多畜生全跑了?沒人發現?」
「這…」黃五爺這麼一問倒是提醒了凌岳,關獵物的地方到這張府大門按理說要穿過院子,跑一隻兩隻還正常,怎麼能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全都跑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聽這房子頂棚一陣咕咚咚的響聲,幾人趕忙回到院子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花花的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
凌岳忙把長英拉到身後,古大古二也護在黃五爺身前,而那白花花的一團落地之後突然發出一陣哀嚎:「誒唷,可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