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年今日
煉化心血石不是什麼難事,惜瑤便聽了話去休息。
好在回來之後的煉藥過程一切順利,也許是梓歸和末炎的關係確實少見的親近,梓歸對鬼界的事情確實不同往常的上心,畢竟放在任何一界,煉藥這種有損元氣的事情少有人干,況且梓歸剛幫了惜瑤取了心血石,便連休息都沒有休息,便同末炎一同煉藥。
惜瑤這一覺睡的極為踏實,她是相信末炎的,加上西海一行幾天幾夜沒合眼,到了鬼界確實累的不行。
醒來后,已是兩日後,末炎給她備了葯,鬼侍就在一旁陪侍,提醒她把葯吃了,又吩咐準備了好些吃食,她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蹭著她的鞋子,低頭一看,原來是那隻白狐狸。
也就是風無恙。
狐狸喜歡吃什麼來著……惜瑤想了想,讓廚房準備殺只雞給風無恙端過來。
鬼侍接了吩咐,馬上去辦,惜瑤還未吃完,一隻血淋淋的雞便被呈上來,惜瑤放在風無恙的面前,眼神示意他,吃吧吃吧應該餓了吧。
那隻白狐狸想死的心都有了。
它一躍跳上了惜瑤的桌子上,對著惜瑤的吃食嗅了嗅,張開了嘴。
擺明了要惜瑤喂它。
想得美。
惜瑤只是從盤子里各挑了些吃食,放在小盤子里,讓鬼侍喂它,自己吃過飯之後,便急忙去找父帝。
也不知道父帝的毒解了沒有。
恰巧,去父帝深宮的路上,在後花園的亭子里,梓歸和末羽正在也在去深宮的路上,一路閑談,惜瑤便悄悄跟在他們身後。
「梓歸,那日你晉陞上仙,我還沒來得及當面恭喜你。」
「無妨,你的心意到了,看見那壇酒我便明白。」
「哦?我以為你真會信了那酒叫什麼……玉露桃花酒……」
「我們埋了幾百年的酒,我哪裡會忘,我兄弟二人的約定便如同那壇酒,越久越醇。」
「說起這酒,還當真要感謝你,處處護著我妹妹惜瑤,她年少不懂事,怕是在九重天惹了不少亂吧?」
末炎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一番別的意味,只是梓歸併未知曉。
「阿瑤甚是討喜,我父君很是喜歡,至於惹亂,還好,至少我還能處理的過來。」
這話不痛不癢,說起來也讓人摸不著心思,末炎倒有些失望。
「梓歸啊,你當真是對著六界的女人,都沒一點心思?」
「修道為上,不考慮情愛之事。」
「君上說的沒錯,你啊,還真是塊木頭。」
說著,兩人都笑了。
眼見著梓歸和末炎談笑,惜瑤加快了步伐趕上去,突然一出現讓末炎有些驚訝,梓歸面上也有些驚訝。
「你們說什麼好玩的呢?莫不和我說說?」
末炎憨憨的笑一笑。
「沒什麼沒什麼,父帝醒了,嚷嚷著要見你呢,還不快去。」
惜瑤聽見父帝醒了自是十分欣喜,又聽見父帝要見她,更是一溜煙的就跑向父帝的寢宮。
深宮裡,璋擇正吃著葯,眉頭皺著,怕是因為葯太苦。
惜瑤進去的時候,看見父帝吃藥的樣子,鼻頭算了好些,想著父帝怕苦,便掏出剛剛在自己寢宮準備的蜜餞,在喝完葯的父帝嘴裡,硬塞了一個蜜餞,得了蜜餞又見了閨女的璋擇自是笑的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縫兒。
「阿瑤啊,我聽末炎說了,為了給爹解毒,辛苦你了。」
「父帝這是什麼話,這是女兒該做的,況且那龍妖亂殺無辜,早就該誅!」
「這次取心血石,自是梓歸幫了你大忙,還有那妖界的三皇子,必當好好相待,快些痊癒后攜禮送回妖界。」
「阿瑤知道。」
璋擇笑著笑著,眸中竟開始有了淚花。
「阿瑤長大了,這次知道大局為重,要你哥哥坐鎮鬼界,要末羽坐鎮北漠,隻身闖西海,有謀略有膽識,你母親在天之靈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父帝……母親看到你這樣,會不開心的……」
每次提到母親,父帝都會極為難過,這惜瑤知道,所以這幾百年,她懂事之後,就再沒主動提過母親。
恰好這時,末炎帶著梓歸到了深宮內殿門口,在外面候著,璋擇允了他們進來,自己擦了擦眼淚。
「拜見鬼帝。」
梓歸雖是九重天的人,可在顧陽君上的這層關係來看,鬼帝是他長輩,禮術不能少。
「免禮,梓歸仙上,這次我鬼界的事,勞你多煩心了,你辛苦了,也替我跟九重天顧陽君上道個謝。」
「父君與鬼帝是過命的交情,鬼帝不必在意。」
璋擇勾唇笑了笑,只道:「人說九重天的梓歸仙上清風不凡,如今來看,確實。」
此時,璋擇這眼神,和九重天上顧陽君上看惜瑤簡直一模一樣。
末炎當然看在眼裡,瞭然於心。
梓歸行禮道:「坊間傳聞,鬼帝不必太在意,只當笑話聽聽便好。」
「別啊,梓歸,別那麼謙虛。」
「就是啊,梓歸,你君上也時常向我誇你呢。」
一時的讚譽都壓在梓歸一人頭上,惜瑤一個親女兒,被晾在一旁,越想越氣。
「父帝,你忘了皇兄了!」
「沒忘,沒忘。」璋擇哈哈大笑一陣,直說:「我們炎兒也很厲害,這次處理的很好。」
三人在殿中聊的甚歡,那隻白狐狸也突然出現,乖乖的窩在惜瑤的腳邊,正聊著,惜瑤想起這殿中,獨獨不見了末羽。
「皇兄,小羽呢?」
「小羽……是這樣的,魔界不知何時得到父帝中毒的消息,趁亂在北漠做些擾民的勾當,末羽前去治理了。」
「僅僅是擾民?」
「確實可疑,但是魔界按兵不動,只是擾民事件頻發,對我們也不利。」
惜瑤覺得這事不簡單,她偷偷瞥一眼父帝,想著父帝是不是和她一般想的,只是父帝此時眼神都在梓歸身上,哪裡注意的到她。
時間久了,末炎等人以鬼帝需要休息為由,讓眾人退了下去,惜瑤自是留了下來。
「父帝,北漠之事,您怎麼看?」
「按兵不動,但是也不能完全鬆懈。」
「暗箭難防。」
「阿瑤的意思是?」
「躲不過的話,我們不如派人去魔界的軍營,也搗搗亂?」
璋擇哭笑不得,但轉念一想,確實是個好辦法。
「那你覺得,派何人去,最為妥當?」
「那當然是……堂堂鬼將昭然!」
「為何?」
「昭然早便去過敵營拿過首級,有經驗,這是其一;其二,昭然身份為迷,更能擾亂敵方軍心『其三,昭然帶兵打仗,極為嫻熟冷靜,有膽有識。』」
「那便依你。」
「謝父帝!」
璋擇看著高高興興領了命跑開的女兒,不由勾起了唇角,想起來她剛剛出生的那一年。
那一年,東去春暖之時。
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鬼帝收養的公子公主多了去了,放在六界之中,只知鬼帝又得弄瓦之喜,再無其他。
然而已經四千多歲的鬼帝璋擇接過孩子的時候,眉眼只剩了兩條縫兒,直到屋子裡侍女安頓好夫人,來請示他,才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進了屋子。
人道鬼帝狠厲,處事更是果決有膽魄,而此時屋中的鬼帝握著夫人的手哭的鼻涕眼淚一起流,奶娘抱著孩子在一邊不敢將這一幕看著,夫人早已力竭,卻還是笑著摸了摸璋擇的頭,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夫人……我的阿音……你辛苦了……」
嗓音有些沙啞哽咽,璋擇站起身,眸光威嚴,眼底卻寫盡溫柔。
「就叫,惜瑤罷。」
不日,璋擇為出生不久的女娃兒慶生,六界貴人來來往往,皆來慶賀。鬼界掌人生死,在這六界有底子里的威信,加上璋擇雖然為人清冷,卻是實在的熱心,平亂治理把握得當,當是收盡了人心。
這一天,藍白素雅的宮殿掛上了紅紗,大殿之下的空地上整整齊齊擺滿了宴席,稍遠一點,紗幔隨風微盪,流光奕奕,歌舞早準備好了,候在一旁,就等著慶禮開始。
念音夫人不便見客,只是鬼帝璋擇攜養子末炎親自招待些重要的賓客,如此大喜的日子,連九重天上不問世事的顧陽君上也攜子而來,西海的龍君箜桑架雲飄飄落下,就連人界的散仙,有些聲名的聽見風聲,也帶了奇珍異寶而來。
末炎恭敬的站在一旁,惹了不少各界女子的目光,一襲鎏金黑衣顯得沉靜穩重,同養父一樣,不苟言笑一般站的筆直,走近了,都能感受到冷氣。末炎有個弟弟,末羽,此時正同顧陽君上的小公子梓歸玩的正歡,末炎的餘光瞥到兩人嘻嘻哈哈跑向後花園,此時賓客愈多,末炎正分不開身,正想著,璋擇低聲道:「莫怕,隨他們去吧,後花園防衛森嚴,不會出什麼事。」
末炎微點了頭,嘴角露出難得的笑意。
確是這兩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孩子,撇下賓客和即將開始的典禮,自顧自在後花園玩起了捉迷藏,在偌大的園子里跑的筋疲力盡,正休息時,來了九重天的仙子,說是顧陽君上差她來帶小公子落席。
末羽依依不捨的同他分開,圓圓的臉蛋鼓成了包子,沒過多久也被哥哥帶去了宴席。
慶禮上,各家的夫人小姐齊齊圍了過來,看著還在搖籃里的小女娃輕笑,女娃兒給面子,不哭也不鬧,如她父親一樣深藍的雙眸頗有靈氣,乖乖的睜著大眼睛疑惑的看著眾人。念音雖憐惜自己的孩子,惹得如此多的夫人圍觀,卻也不哭不鬧,就任她們多瞧幾眼,但不過多久,也就要乳娘抱回寢宮暖閣里,女娃被抱起來的時候小手揉著眼,顯然是睏倦了,眾人也就散去,各回各的位子。
舞樂起奏,慶禮算是開始,各位上仙神君連同妖界靈主談笑風生,空中幻化著各種奇景,為那霓裳舞別添了一份生趣。
舞罷酒畢,仙家妖靈紛紛相扶而去,鬼界的青檀宮漠然回復了往日的安靜,只余鬼侍收拾殘餘。
夜要深了,璋擇的目光越過大殿,無神一般飄向遠處的圍城。
這六界,依往日,卻不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