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冢虎山林嘯 卧龍雲水吟（107）
「這就是常躍進所謂的斷了常遇春後人龍脈的絕壁了。」吳釵目光掃視，顧盼流星：「誰能上去？」絕壁如此之高！沒有經歷過專業攀岩訓練是不可能爬上去的。眾人都沒有說話，可是周玉帆知道有人能夠上去。這個人就是野豬，果不其然，站了出來，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讓我來！」
這群人各有所長，即便最弱的楚雪瑤都以淵博學識征服過大家，因此眾人都不大看得起頭腦簡單的野豬。這次恰好給了他大展身手的機會，周玉帆有心成全：「別看我這個兄弟長得傻，單論身體素質卻是蘭博似的人物！平素搬個輪胎翻個牆，扛個沙袋宰個羊，不費吹灰之力！除了力量是他的優勢，攀岩也是一把好手，絕壁雖高難不住他。」
「小心點！」李梅將攀岩繩交給野豬：「上去之後接應我們，用繩子將我們拉上去。」
野豬帶著登山鎬，束肌成鋼，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之下，踩著崖石爬了上去。
清光之下，參天巨崖逼人而來，如同匍匐暗夜的怪獸。
那種壓迫感，讓人窒息！
野豬越爬越高，如同強壯壁虎緊緊地吸附青崖遊走而上，這樣的景象委實讓人嘆為觀止！即便較之適才駒子湖中舉起獵鯊槍擊斃鬼婆，勇斗水怪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轉眼間，野豬已經爬到崖頂，將繩子扔了下來。
「我先上！」吳釵抓住繩索遊走而上，當先一個上了青崖，緊接著是李梅……幾人魚貫而上。攀岩繩是攀岩者同保護者之間建立起的一種可靠的遠程連接，有了這根繩子安全係數高了很多，否則吳釵那麼精明的人不可能在這裡提著腦袋拿命耍！野豬一點安全措施都沒有，比較起來愈發顯得勇敢，或者叫做無知者無畏。
楚雪瑤將攀岩繩栓在腰際，最後一個上了青崖，讚歎道：「如果說駒子是碧水寒潭的卧龍，野豬就是山林猛虎，探險隊藏龍卧虎，委實讓人大開眼界！」這句話讓野豬非常舒服，感覺有型，有面兒，臉面有光，興奮地說：「還是瓶妹妹說話有水平！」
野豬揚名立萬，也給周玉帆長了臉：「我們再往上走走。」就這樣，探險隊逐漸走入大森林深處。一行六人打開手電筒，背上背包開始爬山，首先走入一片苞谷地。楚雪瑤體弱，香汗淋漓，走不了多遠，累得氣喘吁吁！野豬取下背包背上，讓她輕裝而行。誰知過不了多久，她又走不動了，只好停下來歇一歇，豈料越歇越想歇，越歇越走不動，拖拖拉拉半個小時才走了不到兩里路。楚雪瑤頹然坐下：「走不動啦！休息休息。」
冷月如霜，長風颯颯，地里苞谷成熟，裂開牙齒，笑彎了腰，原本是植物成熟的特性，預示豐收，這時看來卻有些詭異。吳釵擁有徒步戶外經驗，挽起她的胳膊：「快起來！這個時候不能停下，停下再也走不動啦！」
「讓我休息一下先。小吳姐姐看著時間，叫我起來。」
「那我現在就叫你起來，如果躺下就再也起不來啦！」
楚雪瑤大小姐脾氣發作，索性躺在玉米地里：「就是打，也得將我打起來！」
「讓我來吧。」周玉帆扶起了她，背上就走。楚雪瑤趴在背脊上，雙手環繞脖頸，吐氣如蘭，愧疚地說：「謝謝你。」
周玉帆微微一笑，揶揄地說：「好像重了一點。」
女孩子很忌諱別人說重，楚雪瑤有些不高興：「那我得減肥啦！」
兩人不經意間撒狗糧，吳釵落落大方地說：「保護好體力，別再把自己給累倒了。」言語之中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醋意。
周玉帆背上楚雪瑤反而加快了速度，探險隊來到側脈山脊。這時，苞谷林出現一片低矮平房，月光在青瓦之上凝結一層薄薄銀霜，顯得幽深而神秘。小青瓦平房背後就是冢虎山，面朝一片已經廢棄的曠地，停放兩架蟬式無人機。
野豬對飛機大炮特別感興趣：「這裡怎麼會有飛機？」
楚雪瑤說：「放我下來。」周玉帆確實累了，放下了她：「我們進去看看。」幾處平房是值班崗哨，彷彿守衛著一處更加隱秘的軍事設施。眾人在值班室旁邊的石縫裡，果然找到一部多年未用的陳舊升降梯。野豬拉動搖桿，銹跡斑斑的電梯大門緩緩打開，發出勺子刮鐵般難聽的咔咔聲音，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下去看看。」探險隊沿著軍用電梯進入一處秘密地下軍事要塞，包括倉庫、淋浴室、兵舍、休息室、糧秣庫、發電所等，安裝一盞盞應急燈和一道道管線。野豬當過兵，在配電室找到發電機，用嘴咬著手電筒鼓搗兩下居然打開了開關！那些燈忽閃了兩下，緩緩亮了起來。
夏檳向野豬行個軍禮：「厲害，不愧是服過役的老兵。」
周玉帆四處轉了一圈，瞬間明白過來：「日本人動用了兩個連隊在冢虎山的深山老林秘密挖礦，這裡應該是連隊指揮部和兵營。」
野豬表現出了粗中有細的一面：「兩個連隊挖礦也不會出現如此嚴密的地下軍事要塞，只怕還有其它更為重要的任務。」
「小豬說得對！」夏檳點頭稱是：「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楚雪瑤問道：「大壩廢棄，部隊去了哪裡？」
李梅說道：「部隊肯定也就撤走啦！」
周玉帆眉毛深鎖，搖了搖頭。
格納庫堆滿各種軍隊制式大衣、毯子、乾電池、飯盒、防毒面具等物資。野豬找到了存放武器的地方，用工兵鏟撬開裝步槍的木箱，抓起其中的一支AK47自動步槍：「嘿嘿，這下好了，這槍很適合叢林作戰喲！」
「那還愣著幹嘛？」周玉帆順手拿起幾個防毒面具裝進包里：「拿上防身。」
「奇怪了，還是新槍，我就不懂啦！」野豬嘩啦一聲，拉開槍栓：「部隊撤走的時候，為什麼把武器和物資都留下了？」這個情況就沒有辦法解釋了。孔雀手記裡面確實有所記載，部隊彷彿在某一時刻突然出現，憑空消失！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裡？僅僅留下了軍事物資和武器裝備，似乎冥冥之中等著探險隊來補給。
「不管了。」周玉帆也拿了一把AK47自動步槍，扛在肩上：「前方也許會遇到危險，你們帶上一點軍火。」
吳釵加入過射擊俱樂部，教練說她有狙擊手潛質，拿了一把M24狙擊步槍；夏檳拿起一支勃朗寧自動步槍；韓梅拿了一把湯普森衝鋒槍，這把槍又叫芝加哥打字機，由於開槍嗒嗒嗒的聲音酷似打字機而得名；唯一不會用槍的人就是楚雪瑤，周玉帆偷偷放了一把軍刺在她的背包，用以防身。
最下層找出彈藥箱，野豬打開一看全是用油布包裹的子彈。手電筒光芒塗抹，閃著黃澄澄的金光！眾人都將彈藥配齊，從地下軍事要塞出來，回到值班室。夏檳和野豬檢查兩架蟬式無人機，其他成員藉此機會在曠地休息調整。
「小時候，我家屋后也有這樣一片玉米地。」周玉帆指著遠處：「半夜經常被噩夢驚醒彷彿鬼上身，手指窗外墳山和苞谷面露驚恐表情……」探險隊員順勢看去，值班室之後正是冢虎山側面山脊：「當年同我們一起住在那片平房的另外一個小朋友還真夢到過鬼。」
「他夢到了什麼樣子的鬼？」
「玉米地有兩具骷髏。」這個小朋友的夢還真有創意。周玉帆指了指苞谷地，清光之下，陰風慘淡，嘩嘩作響：「爸爸請了一幅南極仙翁的畫懸挂窗欞，震懾惡鬼！我才不哭了，踏實睡覺。其實在我記憶之中哪裡是遇鬼，實際是源自從小內心的恐懼感，小時候時常在想，時間盡頭在哪裡？越想越恐懼，所以才會有那樣類似抽風的反應。」
周玉帆博學多才，經常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怎麼接下去。說好聽點，他是文藝男，甚至哲學家，說得難聽點根本就是小瘋子和神經病，其餘的人尤其是野豬這等粗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楚雪瑤眉毛一軒，問道：「思考的結果是什麼？那麼聰明，相信你有自己的解釋！」
「你太看得起我了！這樣深奧的哲學問題，哪裡是我能夠解釋的？」周玉帆怫然而嘆：「長大以後只能盡量不去碰這些問題，在我接觸到愛因斯坦相對論后似乎對時間的問題釋然了。」
李梅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問道：「為什麼？」
「因為時間是相對空間而存在的，也就是說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周玉帆又說了一段玄而又玄的話，搞得人頭腦發暈！很難想象，幾個探墓者居然會在鬼魅叢生的陰靈之地，探討如此深奧的哲學問題，讓人有些啼笑皆非！
楚雪瑤有心討好周玉帆：「你的意思，沒有空間，也就沒有時間了？」
周玉帆點了點頭：「也許是更加高維的生物或者智慧，在另外一個位面創造了我們，就跟我們開發網路遊戲一樣，程序員就是那個數字空間的上帝。」
「你的說法恰如其分地解釋了這個觀點。」這一席話猛然間引起了夏檳注意：「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如此聰明的人了。」
有了夏檳激勵，周玉帆也就暢所欲言地表達：「盤古和女媧，一個創造了空間，一個創造了人。他們就是高維科學家和軟體工程師，我們努力追尋的所謂真理也許只是他們的遊戲設定而已！」這個十分深奧的相對時空觀，經過周玉帆深入淺出地解讀，有了更加形象的說明！楚雪瑤好感倍增，更加喜歡這個額頭留著齊劉海兒的青年，便是野豬這個大兵都能聽懂了。夏檳同意周玉帆觀點：「對，時空都是相對而言的，好像關閉伺服器，網路遊戲也不復存在一樣！」
「同理，現實世界也一樣。」
「空間不止這些。」楚雪瑤眼睛閃爍睿智之光：「除了我們生活的現實空間，網路空間，藝術空間，還有回憶，夢境，幻想等等都是脫離現實之外的空間。正如周玉帆所說，即便現實空間某種程度上都可能是夢境，『人生如夢』就是這個意思，甚至所謂的異次元空間，人死後去的天堂，我們所謂陰間等等都是不為人知的另外空間。」
「你的意思，亡靈確實存在？」
「這次探險，大家不是已經感受到了么？而且不止一次。」楚雪瑤體質孱弱，眉毛緊鎖，眸光如水：「我們一路上遇到如此之多無法解釋的鬼魂之事，用科學無法做出解釋。」
「小吳醫生，你還記得我們西安之行么？」周玉帆突然問道：「大雁塔藻井掉落袈裟上面記錄的科幻小說，應該就是這一系列故事緣起。小說主人公，那個蒙冤入獄的外星人，降維來到地球化為了一塊黑色石板，最終就是被人在丹穴中找到的！」
「丹穴？」經過他的提醒，吳釵將線索一串，幾個故事就有了關聯：「草帽坑、桫欏湖……同樣也有礦井！」
楚雪瑤好奇心爆棚：「你們說的什麼故事呀？」
周玉帆給大家講述袈裟故事，藉此機會也將整個事件復盤一遍，包括伯爵筆記，孔雀手記以及此後江青鱗講述：「這個不是普通石頭，而是外星人，也就是神！我們生活的世界，只是他在監獄之中無聊自娛自樂的遊戲。」
楚雪瑤好奇心得到極大滿足：「根據我的推斷，桫欏湖也有這種特殊礦石能夠製造幻境或者叫做空間，我們在不知不覺間進入這個幻境，進入了另外一個魂靈出沒的空間，身處其中，無法自拔！」
「也許我們早就死啦！幽林樹下七星疑石便是埋葬我們肉身的墳冢，穿越生死的鬼公交便是將我們載入另一個空間的交通工具，因為花鬃銅馬來自地宮，現在我們脫離現實處於另外一個空間，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孺子可教也！為了保護墳墓，大將軍臨死通過礦石製造幻境困惑盜墓者，還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楚雪瑤出人意料地摸了摸周玉帆的臉，搞得他的小心臟猛然一跳！沉忖：「這樣設定似乎將軍墳遇到的許多事情都解釋得通，如同一部科幻電影或者一本科幻小說，只要能夠自圓其說，那就成立，否則整個作品就會崩塌，然而這是現實，而非文藝作品……且慢，我們所經歷的當真是現實么？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不是我躺在幽林樹下七星疑石旁邊的一場夢？」周玉帆迷糊了，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咬咬舌頭看看有無痛楚，或者說能不能醒來？可是怎麼都咬不到舌頭，別說醒來，連痛感都沒有！
同樣迷糊的還有一直保持沉默的吳釵，離開這裡之後會不會在小木屋收到一卷帶子記錄這次探險的整個經過？吳釵不敢再往下想了：「既然你認為時間是相對的，那你覺得時光可以倒流么？」
「物體速度越快，時間就越慢。高速公路開車，車速超過一百四就會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很慢。」楚雪瑤耐心地舉例解釋，眉毛一軒，下了結論：「物體超過光速，時光可以倒流。」
吳釵似乎對此特別感興趣，靜靜地聽完談話，開始提出心中疑惑：「那麼有沒有可能一個人，千年光陰在他身上轉瞬即逝，沒有變也沒有老，滄海桑田，周圍的人都死了？」
「在特定情況之下時間是會發生畸變的，拉伸或者壓縮。舉個快樂的例子，為什麼叫快樂而不叫慢樂？十分高興就會感覺時間過得很快，甚至忘掉時間；痛苦之時便會度日如年，就好比老人家說的，苦日子是過不完的。你說的情況比較極端，也就是許多人追求的所謂的長生，時間在特殊狀況下發生畸變，可能會形成。」
「千年光陰彈指一揮間，竟會轉瞬即逝？」吳釵星眸竹腰，臉龐年輕，內心寫滿滄桑，容貌二十八歲，心智八十二歲，在這一刻清冷月光之下有種異樣的美：「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
探險隊員在苞谷地里侃侃而談，長篇大論，滔滔不絕，這樣下去恐怕三天三夜都停不下來！萬一駒子從水裡上來，只怕找不到他們。周玉帆適時地終止了談話：「這裡就算是夢境，那也是噩夢。我們還是抓緊時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吳釵尚未回答，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呼喚兒子的聲音：「躍進，躍進！！躍進！！！！躍進！！！！！……」第一聲呼喚也許只有她自己和不遠處的四人能夠聽見，第二聲音量擴大數倍，第三聲開始便是聲嘶力竭的大喊！到了第四聲已然漫山遍野，循環往複，聲聲不息……這樣的女人不去唱山歌，真的是可惜了，此後開始哭泣，聲音如同子夜鬼哭，巫峽猿啼：「躍進，你死得好慘啊！」
「小時候，我家屋后也有媽媽這樣漫山遍野地呼喚兒子。」周玉帆愣住了：「十多年過去了，今天怎麼又聽到了？」
「這是常躍進母親，兒子修壩失敗自殺，她也死了。」吳釵緩緩起身，拍拍塵土：「無人機情況怎麼樣？」野豬注意力大多被聊天吸引，把最喜歡的飛機倒是放在了一旁：「壞了，不能用啦！」
「既然不能用，我們就離開這裡。」吳釵對周玉帆和楚雪瑤說：「你們不說這是幻覺和夢境么？只怕我們走火入魔了，快走吧！不然，還有詭異的事情發生。」
眾人再次檢查配備的武器和彈藥，一切準備就緒。喋喋不休地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楚雪瑤奇迹般地恢復過來，幾乎是滿血復活，站了起來。吳釵見再也沒有其它收穫，指揮大家離開軍事要塞。
呼喚躍進聲音越來越遠，幾人沿著山路攀登山脊，從側脈龍尾繞行上了主脈。周玉帆略知堪輿風水之術，根據地形用羅盤辨識方位，往前方指了指，探險隊走入了大森林深處。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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