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黃卷 青燈（114）

這裡也叫「金券」，完全由漢白玉石鋪砌的坐北朝南的石室，分列兩側的兩座石墩名為冊寶座，呈放香寶香冊。周玉帆拿起錦面玉軸的龍邊誥命，發現封贈的正是旁側棺材中的夫人。

誥命由翰林院撰擬，內閣頒發，固定程式的駢體文，按品級高低增減字句。夫人冰肌玉骨，風華絕代，光緒皇帝稱讚有加：「……既頒延世之賞，更覃流虹之恩。茲特授爾燈草夫人，錫之誥命。」燈草夫人閨名彩霞，姑蘇人士，也不知是否就是那位躺在棺材里的簪發紅襖的美麗女子？

周玉帆搖了搖頭，閑來無事便去耳室翻閱資料企圖找到進一步線索，在卷疊浩繁的佛經中注意到了一本小冊子。這是手抄本《金剛經》，謄錄人正是一個名叫彩霞的女子。燈草夫人？周玉帆霎時來了興趣，細細研讀，這本女主人身前念誦佛經並未抄錄完畢，書卷大量留白，記錄內容全然不同。很顯然，將軍夫人謄錄一半《金剛經》之後覺得索然無味，開始在佛經間隙記錄閨房瑣事，取名《青燈詞話》，但見小楷恭錄，事事旁徵博引。這本書成為周玉帆此行意外的收穫，也是最大收穫！詳細記錄了唐玉佛充滿傳奇的一生，成為研究那段歷史最好資料。

周玉帆捨棄《金剛經》而取《青燈詞話》並非買櫝還珠，因為《青燈詞話》雖然出自女子之手，通篇具備一雙神奇佛眼，擁有一顆菩薩心腸，如同大慈大悲的觀世音慈悲地俯瞰世間芸芸眾生，十分不簡單！此書同佛經原本就有綿密聯繫，甚至可以說讀不懂佛經的人無法真正理解《青燈詞話》。

《青燈詞話》《孔雀手記》《伯爵筆記》又有另一層面對照和映射，首先時間上有先後順序，相同點都是在寫唐玉佛，屬於從不同人物視點，寫作同樣一個故事，有點POV，類似《冰與火之歌》和《白夜行》。不同點是：

《伯爵筆記》是敵人尤利西斯追憶，寫了唐玉佛之死，如同華生撰寫《福爾摩斯探案集》。這本冊子更加宏大，關注的是國家、民族、科學等一些大詞。

《孔雀手記》則寫唐玉佛重生，整個故事來龍去脈，交代更加清楚，完成度更高！因為女性視角更加關注個人感情，大多寫的愛情、閨閣、容顏、青春、長壽等一些小詞。

兩本書關係有點類似《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後者貌似前者續集，實則寫出了完全不同的東西，因此也可以把前者看作後者前傳，雙峰對峙！關注點也不同，但是藝術水準不相仲伯，就像你很難分出《三國演義》《紅樓夢》高下一樣！《伯爵筆記》由大見小，《孔雀手記》由小見大，格局不相上下！屬於交響樂不同聲部，組合起來形成復調！如同萬花筒，有著戲劇性起承轉合。

《伯爵筆記》《孔雀手記》，探險隊員已經非常熟悉！如果《袈裟文字》算是引子，《青燈詞話》就是補敘，古詞話本半文半白，其間夾雜大量詩詞歌賦，寫得搖曳生姿，精彩紛呈！

「這個彩霞，居然就是林芳！」周玉帆腳指頭摳出三室一廳：「唐玉佛一直心存愧疚，於是照著林芳模子用泥巴捏了一個假人，吹了一口仙氣兒，就活過來了？」

野豬晃著閃閃發亮的登山鎬：「這也太無厘頭啦！」

吳釵試圖給出解釋：「這一段確實寫得不科學，不過唐玉佛是外星人，可以理解！」

周玉帆糾正：「外星人是黑色石頭，不是唐玉佛。」

吳釵補充：「兩者一體，唐玉佛丟失黑色石頭，死期也就到了。」

「伯爵一劍封喉，唐玉佛當場斃命！」周玉帆接著往後翻閱：「頭七葬入冢虎山將軍墳，彩霞才發現了這個秘密，原來她只是另外一個女人的替代品，唐玉佛玩具而已！」

陰冷墓室。

除了前來尋找秘密的探險隊員，其餘一派死寂，靜得讓人發慌！故事裡，夫妻新婚燕爾，如今成為兩口棺槨，屍體灰飛煙滅！曾經的浮華，那些糾纏不清的愛恨情仇，如今早已成為往事和歷史，甚至幾乎不被人提及和記起。彈指之間，過眼煙雲。

「既然生前長期沉浸幻夢，死後墳冢自然也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這樣看來，這個墳墓結構也就好理解了，確實不在三維空間。」駒子開始十明覺厲：「那麼多黑科技，怪不得這個幽靈冢如此詭異了！」眾人似乎觸摸到了將軍墳本質，同時也接近了此行終極目的，隨即放下一切來到后室。

「古人夜觀星象，北斗七星原本就是重要的方向指示標誌之一。」周玉帆仔細觀察牆壁西洋鍾：「從克萊因瓶的結構上理解，七星疑石和七星懸梯肯定有隱秘的照應關係，那麼我們就應該從壁龕里找出北斗七星布局，定然能夠出去！」

北斗七星，從頭開始到斗尾結束共有七顆行星，按照順序分別被命名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它們連在一起像一個勺子，每個行星都有自己的存在和意義。周玉帆有個想法，既然有北斗七星，自然會有北極星，那麼這顆北極星會在哪裡？

野豬望著滿牆西洋鍾，問道：「怎麼做？」

周玉帆手指壁龕：「從那裡爬進去看看。」

野豬再次施展壁虎游牆術攀爬而上，找到了周玉帆手指的那個壁龕，西洋鍾之後果然有暗門，眾人大喜！

「第三排左數第七，第五排左數第八……」按照周玉帆報出坐標，野豬找到七個壁龕，依然是北斗七星布局，拋下攀岩繩子將探險隊員一個個拉了上去。壁龕不高，離地只有五六米距離，即便體力已經嚴重透支的楚雪瑤，在眾人協助之下都順利地進入了洞穴。探險隊沿路返回，期望能夠找到出口，這樣的感覺跟沿著地鐵之外的地下通道徒步而行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楚雪瑤揶揄：「這會是一輛開往春天的地鐵么？」

「開往春天的地鐵？」駒子死裡逃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沒好氣地道：「我看開往地獄的地鐵還差不多。」

「胡說八道！」眾人莞爾，魚貫而行很長時間，前方出現一絲光亮，地底長時間摸黑探索有些不適應，但是精神和心情為之一振！那團亮光看上去是一個透明球體，無所依憑，玄虛半空，非常神奇！周遭有著濃濃的白色霧氣，石壁也被光亮映照得隱隱虛幻和扭曲。

「這就是三維捷徑，跟太空中的蟲洞差不多！」楚雪瑤興奮起來，一對清亮眸子閃閃發光！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對摺起來，用鉛筆戳了兩個對穿窟窿：「基本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白紙是二維的，在三維空間捲曲摺疊；這個蟲洞在三維空間，通過更加高維剪徑。」

探險隊員已經無力鑒別墓室出現的反常了，好歹總算看到希望，紛紛走入光球，就在通過球體的那一刻有瞬間的失明，似乎進入另一個世界，依然是掛滿壁畫，一幀一幀，無窮無盡……也許正如楚雪瑤所說，已經不在普通的三維空間，而是進入另一維度。這個第四維會是時間嗎？因為壁龕懸挂時鐘，那條長廊刻滿壁畫，記載歷史和記憶，正是沒有窮盡的時光隧道，然而就此認定這一維度為時間似乎又太過草率，一切並非那麼簡單。

楚雪瑤嘆了口氣，突然說道：「剛才從生到死，現在從死到生，這般生生死死地走了一遭，什麼事情都想通了。」

「未知生，焉知死？」周玉帆開始一波回憶殺：「Z字形，還記得我們當年的談論吧？」

「也許，生死之間真的隔著這樣一個高維時空！」

原本以為沒有把握的維度必定充滿危險，萬萬沒有料到居然非常穩當！探險隊平安地通過那個類似蟲洞的光球，而且外面還是出口。洞外是濃密樹林，糾纏繁柯，飛攫橫枝，藤纏葛繞，鳥語花香，草木露水清新氣息撲面而來！讓人深切體會到了劫後餘生的幸運和可貴。

晨曦微現，天邊泛出魚肚白色，探險隊成員面對初升的一輪紅日振臂歡呼，拍手慶賀！此行大難不死，劫後餘生，得到許多寶貴信息，更重要的是能夠順利逃脫，已是不幸中的萬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沿著線索追查下去，不愁攻不破記憶移植課題，尤其是在得到定顏珠和《青燈詞話》之後愈發有信心。

不過，將軍墳實在是九死一生的危險之旅，如同迷宮一般，根本搞不清楚方向，如果不是楚雪瑤最後勘破克萊因瓶玄機，只怕探險隊會被活活困死在古墓里。危險過去，警報解除，七人頓時感覺有些虛脫，癱倒樹林休息，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周玉帆休息的時候，頭腦並未停止思維。克萊因瓶是一個無定向性平面，按照楚雪瑤說法，這個物體沒有邊，表面不會終結。探險隊從墓穴內直接到了墓穴外，如同七隻蒼蠅從克萊因瓶內部飛到外部而不用穿過表面……也就是說，這個墓穴沒有內外之分，這是多麼神奇而詭異的設計！這樣說來，豈不是整個冢虎山都是神墓？

克萊因瓶同樣不能裝水，或者可以說探險隊員就是七滴水珠，裝入瓶子又漏了出來！楚雪瑤稍作歇息，一邊喝水一邊擦拭臉頰晶瑩剔透的汗珠：「按照古墓結構推測，我們現在應該回到了出發的地方。」七人聞言，紛紛重新站了起來！為了證實楚雪瑤結論，徹底放心，不顧疲憊，立即四散開來，尋找七星疑石。

駒子扒開地上覆蓋的凋葉和枯枝，果然發現剛進入古墓時的七堆石塊，如今被推到了一邊，下面就是洞口，原來探險隊員就是從石塊下面的洞口爬出來的！至此，終於完全證實了楚雪瑤有關古墓結構是克萊因瓶的推測，繞了半天，原來回到了原地。

駕駛鬼公交的武歸曾經說過，七星疑石就是探險隊員墳冢。七人也相信自己靈魂出竅，所見所聞都是虛幻和不真實的。此刻，大家如同找回了屍體再次還魂，活了過來！這一切如果是一場夢，也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越野車依然停留在七星疑石不遠處的山路上，駒子上車用鑰匙捅了兩下，隨即將車重新點燃，恢復正常。

死裡逃生之後，自然知曉此地不宜久留。眾人不由分說，稍作休整便即收拾行裝打道回府，離開冢虎山，到了懷清縣稍作停留，用過茶飯，馬不停蹄直接上了高速公路。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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