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牢獄起謠言
楊溫第二日就跟著帥府的信使往台城進發,為避免盧太翼這大和尚再生詭計,就將他也帶上。
至於臨安城的防務,則託付給彭,陳二將,並留言:「若遇外敵,彭校尉出戰,陳校尉守城,不可同時出城浪戰。」
「遵命。」彭虎和陳當同時應諾。
臨行之際,楊溫見到了隨軍護衛——張忠信半是羞愧半是無奈,躲避不開后只得上前見禮。
「楊將軍?!」張忠信恭敬執軍禮,「卑職奉命扈從,定然保得沿途平安。」
「有勞張副將。」楊溫眉頭舒展,似乎將所有不快都忘記了,『我知道你是個忠義之士,著實敬佩。這次到台城后,我向大帥申請把你調撥到臨安。』
張忠信默認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隨行和尚盧太翼尤善察言觀色,而且也看出張忠信是個忠義之士,收服后將來堪當大任,於是趁機勸了幾句:「當今之世,貧家勇士想要出頭,絕非易事。楊將軍懷素有愛才之心,張壯士且莫多想,更不可錯過機會。」
張忠信依舊不語,也不知道是否聽得進去。
「走吧。」楊溫切換話題,問盧太翼。「道明大師,不必再勸。咱們到台城后,你可得想想怎麼替我向大帥女兒求親。」
盧太翼連忙正色應諾。
其實,娶不娶親是個偵查策略,這要看大帥對楊溫是準備扶持還是打壓,只要允諾嫁女,那短時間內楊溫就性命無憂。
所以,楊溫表面是帶著求親之意去,實則就差直接向大帥攤牌:「您是信守承諾將女兒嫁我,還是要食言取某項上人頭?」
一切都要看大帥態度,至少目前楊溫無正面對抗的實力。
就這樣,五日後,楊溫和盧太翼等一行到了台城,本以為定下功勞,還會有賞賜,誰知立馬被投入大牢中,局面愈加撲朔迷離。
情勢危急矣!
「想不到我猜錯了。」某日中午,監牢外大雨傾盆,裡面濕氣蒸騰,不耐處境惡劣的楊溫憋出一句話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我算是明白了。從今往後,某決不再受制於人!」
「將軍總算是想明白嘍,可喜可賀。」隔壁牢房的道明和尚笑道。『要出去,還不簡單?某略施小計,兩日後必奏凱歌。』
「計從何來?」楊溫一面蓄養力氣,一面冷笑道:「和尚,大帥出此手段,是想給我下馬威。月余之前,我還只是這城裡太平軍的一員小卒。除了上陣賣力廝殺,從沒人正眼看上我……而現在,卻是坐擁一方堅城的軍頭,所以瞧咱不順眼的人,多了。」
「阿彌陀佛,將軍果有慧根。」盧太翼笑吟吟道:「這隻不過是將軍成就大事的頭一重考驗,苦難還在後頭呢。」
楊溫無言以對。
一方面,身負天命,重生崛起的他,註定要走上一條非凡之路;可另一方面,任何梟雄大人物,在取得無上權力之前,都會有過一段落魄的日子。相比較劉邦的拋妻棄子,不過是坐幾天牢,……這又算什麼?
「王者不死,圖大業於將來。」楊溫吐槽道:「盧和尚,看你的了,早點把咱們弄出去。」
「貧僧去也。」盧太翼疊加而坐,施展秘法,很快一朵金蓮從他頭頂冒出,飛向牢外,須臾不見蹤跡。
在楊溫深陷困境之時,帥府的第二波使者抵達臨安城——王炳的侄子王顯。
有賞罰旨意宣告:陳當,彭虎聽封。
兩人只能候著。
「陳當何在?」
「卑職在。」
「爾為先鋒出城,破金賊於前,又克城於後,功勞甚大,之前為什長,現在大帥超擢提拔你為千夫長,賜錢兩千貫,今後汝當盡心為大帥辦事,不可懈怠。」
「遵命。末將定當奮勇當先,報效大帥知遇之恩。」陳當只得接令。
當即就有太平軍將官甲胄發下,分為平時官服和戰袍兩套,千總已經算得上入品官職,因此腰牌,印綬齊全。
接下來彭虎卻只得到一個把(百)總官職,除了腰牌,別無賞賜。此舉分明是分化之計。
那使者王顯本欲看笑話,誰知彭虎不以為意,只輕描淡寫的受了職位,就借口要離開處理軍務。
王顯又對二人笑著說道:「大帥賞賜已經完畢,你們下去做事,城裡政務由本官接任。」
「諾。」二人應諾,轉身離開,
實際上他們心裡意見早達成一致,那就是暫時收斂鋒芒,等楊溫回來主事。
王顯端坐在大堂上,躊躇滿志,今後他要從這裡建立一方自己的功業。
如此,十日後,信使重返台城。
「下官李英,見過大人。」李榮,字國榮,年約三十歲,身形瘦高,穿著太平軍官服,後面跟著二十餘輛大車,上面儘是鎧甲和糧食。
王炳看了幾眼,發覺都是可大用的物資,眉間愁緒舒展,朗笑道:「國榮,辛苦了。這些東西自有下人交割,你與我到內堂敘話。」
「敢不從命。」李英笑道。
兩人進去后,自有婢女奉上香茶,彼此對坐閑聊,很少愜意。
李英長吸口氣,將臨安城見聞一一講來,並說楊溫不可小覷。
王炳看了李英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國榮目光銳利……只是如此看重一介小卒,多慮了吧?」
對於王炳陡然變化的眼色,李英心頭警惕大生,故作不知,說道:「金兵殘暴,長期處處壓榨百姓,但楊溫破城后卻盡廢苛法,所立法度,簡明寬仁,急得民心。唯一不足的,只是根基尚淺。某家此次前去探查,深為大人憂慮。故而,斗膽建議,決不能使楊某人再回臨安。」
「除此之外,還得分化其部將,那個喚作飛虎子的原黑虎寨寨主,也得將其調往前線,消耗他的部眾。。」
見王炳仍舊不發話,李英心中一沉,不敢怠慢,繼續獻策道:「王(顯)郎君文武雙全,只要稍加歷練,便可大用,應當讓他常駐臨安……」
「國榮吶,你所講方略是極好的,某家會向大帥進言。只是三日前,董昌悄然在你府上出入,被人告發到大帥那裡,哎——」王炳嘆氣,『某親自作保,大帥才放過你的家人。這段時間裡,你好好在家反省一段時間。』
李英苦笑一聲,卻無法辯解,誰讓他娶了跋扈將軍董昌的侄女呢。
隨後拱手作別上司王炳,出了大堂,往家中趕去。
才到大街上,就聽聞一則流言。
只聽一個底層的太平軍士卒說道:「頭兒,你說楊四那小子真要娶大帥的女兒啦?嘖嘖,真是好福氣。」
「那是當然。大帥金口一開,絕無反悔。我可聽說,大小姐與他早就相識,已經認定了楊四。再說,你瞧瞧,人家臨陣突圍,搬來援兵,又大破金賊,算得上個英雄豪傑。」
李英不由駐足傾聽,這種言語明顯是有人在暗裡引導。
「我看未必!」有一個地位稍高的太平軍軍官道:「嘿,實話告訴你們,楊四那小子已經被下了大獄,俺估計他小命不保呢。」
「怎麼可能?這也太不公平!人家楊四又沒犯什麼錯,不就是長得丑點?照我看呀,指不定是有小人在暗中使壞。」
李英是越聽越斷定是有人在用計引導謠言,放在往日他鐵定去告訴大帥,可想起自己莫名遭到的貶謫,腳步再提不起來。
恰在此時,大小姐張惠的身影從帥府裡面出來,聽到流言后霎時間眉頭一皺……這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立即下定決心,要追根溯源,解決麻煩。
可要是去阻止,好像……也說起不到作用吧?李英遲疑片刻后也放棄追究,他現在的處境當以自保為上。
「盧太翼,法號道明,學貫陰陽,白衣宰相也。償為太祖幕僚,同入牢獄,以秘法夜遊,金身說法,眾人信之。」——《新梁書》卷十,列傳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