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小桃將他們三人前一日在莊園里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奴婢真的沒有胡說。奴婢與林公子昨晚聽到哭聲后也以為是小姐，可當奴婢打開門的時候就只看見小姐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房間里什麼都沒有。但當奴婢關上房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哭聲再次響起。林公子擔心小姐，於是我二人就一直守在門外直到天亮。」

小桃壓抑著哭聲，因著偏廳里壓抑的氣氛。

她也是第一次和如此多俊美男子共處一室。

南汀閣，這個只在說書先生口中存在的名字，如今就真實清晰的站在眼前。

只是夜冥曦陰沉著臉，旁人也不敢吱聲。

直到上官羽菲被林梵拉扯著走進來，沉默才被打破。

「菲兒，莫要再使性子了！」林梵斥責道，只是語氣格外溫柔。

他好不容易才把上官羽菲從王府花園的角落裡挖出來。

「我說過了，我什麼聲音都沒聽到。小桃和林公子糊塗，你們也跟著糊塗嗎？」

她口中的「你們」自然也包含夜冥曦，儘管她正眼都沒瞧男人一眼。

「屋子裡既然只有你，而你又說沒聽到哭聲，那麼也就只有你自己故意裝鬼嚇唬他們。」赤章最善於治這丫頭的任性，正所謂以毒攻毒。

而小丫頭豈是善茬，她對著赤章嫣然一笑，「那麼動機呢？我為何要這樣做？」

「我怎麼知道，」赤章反駁，「也許你就是想博得別人的關注？比如，王爺？」

「誰稀罕！」聞言，上官羽菲翻了個大白眼，小嘴撅的都能掛個油瓶。

「我的事不勞各位大人操心。該忙忙你們的事情去，哪來的回哪去。」

上官羽菲眼中的不滿已然蔓延到語氣里，她毫不客氣地回絕，轉身的瞬間不帶一絲留戀。

她用心喜歡的男人差點殺了她，事後沒有任何道歉，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這一次她絕不會原諒他。

「站住！上官羽菲你太任性了！你可知王爺派人找了你一天一夜！為此，他都沒有陪陛下回宮......」就在她走出大門的剎那，林梵追上她，本還想多說幾句，誰知夜冥曦冰冷的聲音傳過來。

「夠了！本王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多麼趾高氣昂的態度，一天一夜的分別後，上官羽菲第一次拿正眼瞧他。

「是啊！誰讓您是尊貴的寧王殿下呢！如此，我上官羽菲今天也把話放在這，從今往後，我的事情你－寧王殿下不準再過問，更不許插手！這個世上沒了誰太陽都照樣東升西落！」

她第一次放狠話，那一刻也同時深深刺痛了男人的心。

閻冥爵生平第一次害怕的時候竟是那日險些誤殺了她。

為此他後悔了好一陣子，以至於親自帶著人找遍了整座鳳棲山。

直到今早看到天空猝然升起的那一道白煙時，他的心跳幾乎一度停滯。

那是求救信號，他擔心上官羽菲真的出了事，直到方才聽到那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他始終提著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本王上過無數戰場，殺過無數的人，但凡是本王有一絲一毫的退讓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同樣的，無論是東西還是人，只要是本王想要的，拼了一切也會搶到手！」

上官羽菲在踏出大門的那一刻聽到他如是說，她怔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男人的解釋亦或是表白。

只是她心裡明白，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於是依舊頭也不回的離開，任憑夜冥曦怔在原地，驚了一眾人......

黑玉般的眼睛里散發出濃濃的暖意，恬淡的笑容伴隨著他身上的書卷氣如冬日的暖陽直照進人心底。

上官羽菲看著手中的畫卷，輕輕嘆了口氣。

如此儒雅的男子就此消失，實在令人感到惋惜。

於是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站在葯櫃前忙碌的男子，斜陽灑在他清俊的眉眼上，那一剎那似乎也染上了濃濃的暖意，上官羽菲忽然就濕了眼眶。

林嘉榮的醫館清素雅緻，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葯香，他一人看診兼抓藥，還有個小葯童在一旁打雜。

小桃於心不忍，同是窮苦出身，對於林嘉榮的清貧她感同身受。

於是讓小葯童去幫林嘉榮抓藥，她自己則將醫館內外打掃的一塵不染。

上官羽菲沒有去打擾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醫書。

時光純凈美好，一轉眼的時間夜幕悄然降臨。

「上官姑娘，餓了吧？小生這忙起來竟沒顧上給姑娘燒飯。」

林嘉榮送走了最後一個前來看診的人，轉身之際就看見上官羽菲捧著本醫書斜倚在窗前。

他心下有些愧疚，忙洗了手向著廚房走去。

「林公子的廚藝本姑娘改日在嘗，今日我請公子去閑庭館。」

閑庭館是什麼地方，林嘉榮自然心知肚明。

只是那種地方，他此生恐無法消受。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兩年前令兄在梅開莊園發生了什麼？」

見他有些遲疑，上官羽菲再度開口，話音落下，林嘉榮猝然看向她。

他當然想知道，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他大哥林芑。

然而當他出現在閑庭館的門口時，還是被這京城的奢華之地驚的目瞪口呆。

雖然身處鬧市，可因著它尊貴的存在，這座宅院周圍方圓三里竟沒有一處多餘的建築。

「小姐，我們真的要進去嗎？這可是公子哥們常來的地方啊......」小桃扯了扯上官羽菲的衣袖，她家小姐尚未出閣，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非打斷她的腿。

「又不是青樓，怕什麼！」上官羽菲白了她一眼，「況且我們是來用膳的，既然開門做生意就沒有趕客的道理不是？」

說著抬腳便上了樓梯，上官羽菲就如同進自家大門一般優雅從容。

「呦，這哪裡來的兩位姑娘，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門口的小廝攔住兩人的去路，他瞥了一眼蒙著面紗的上官羽菲，而後又看了看一旁的小桃。

「瞎了你的狗眼！」正在僵持間，忽聽一聲厲喝，隨即一名身著藍色長衫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著過來，「狗奴才，也不看看清楚，這可是丞相府千金，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羽菲，她也是你敢攔的？」

許是中年男子的火眼金睛愉悅了上官羽菲，她忍不住低頭淺笑，揚起臉時順便摘下了面紗。

「掌柜的好眼力，本姑娘帶著面紗都能被你認出來？」

「這上官小姐天下無雙，別說您帶著面紗，就算您再捂的嚴實點在下也能一眼認出來。」

「那你不成神了？」小桃還沒見過如此誇大其詞的人。

「嘿嘿，「聞言那中年男子捂嘴一笑，「上官小姐身上的香氣可不是誰人都有的。」

白嫩肥胖的臉上紅色的五指印清晰可見，小桃揉了揉手掌，犀利的目光彷彿要穿透面前這個男子的臉。

「下次要是再讓本姑娘聽見你說出如此下作的話，就不是打一個巴掌這麼簡單了。」

掌柜的做夢也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竟然會有如此狠厲的一面。

「算了，小桃。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也不看看咱們這是在誰的地盤。」

上官羽菲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四周，正欲抬腳上樓之時，忽見一道湛藍色的身影朝著她走來，「本王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上官家的小丫頭來了。」

「奴婢見過襄王殿下。」

「羽菲見過襄王殿下。」

「免了，」夜子城笑著擺擺手，目光中滿是深意，「到底是丞相府的人，一個丫鬟都讓人不敢小覷。」

「殿下若是想打還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逗你的，小丫頭，幾年不見玩笑都開不得了。」

說話間夜子城揮退了掌柜，見狀上官羽菲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給他記下了一筆。

弱肉強食的世界，男權至上，誰又會在意一個小姑娘的感受。

「既然來了，去本王的雅間里坐坐。」說著攬過她的肩膀就要往雅間里走，卻不想那丫頭像魚兒一樣滑竟從他胳膊下溜出來，「襄王殿下，菲兒今日是來用膳的，還恕菲兒不能陪伴王爺。」

「用膳？帶著這位公子嗎？」

夜子城打量了一眼她身後的男子，但見他著了一件半舊的青灰色長衫，氣質溫雅敦厚。

「嗯，這是我剛結識的朋友，林公子。」

「小生見過襄王殿下。」林嘉榮恭敬地朝他行禮。

一介平民竟然能攀上上官羽菲這樣的大家千金，夜子城忽然就有些瞧不上他。

「看這位公子的穿著不過是一介庶民，來這裡用膳？菲兒，你該不會任性到讓這位公子......」

「此事就不勞王爺操心了。」

上官羽菲自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低眉的瞬間眼裡布滿清冷疏離。

她轉身拉過林嘉榮的衣袖，眾目睽睽之下牽著他走進了二層西側的一間雅室里。

華燈初上，圓月初升，林嘉榮沐浴著月光忽然就嘆了口氣。

「人活於世，難免被人說。公子再說回去就好了。」

店小二端著一壺清茶走進來，就聽見上官羽菲對著林嘉榮說道。

「他們不過是投了個好胎而已，細想起來，沒什麼真本事。」

聞言小二險些將手中的茶壺摔在地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上官羽菲竟隨意的脫口而出。

於是林嘉榮原本憤懣的情緒忽然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