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選擇
好難受.......
宓芳漸漸的,感覺到了渾身無力起來。
不是疼痛,但就是很難受,說不上來是怎樣的難受。
如果真的一定要有所形容的話,那麼就是被什麼東西強硬的關注進身體裡面,被撐著的那種難受。
他不知道,此刻正有一道金色的螺紋印記隨著他的意識開始慢慢的消散而逐漸變得清晰且明顯起來。
宓芳沒有看到的,蘇方和畢方卻是看到了。不過對於這道印記二人卻是誰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來歷,原以為或許是因為宓芳與「門」融為一體,這印記應當也是由此而生的。但是隨後就聽到祝融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語氣說道:「你我果然沒有猜錯,這小子就是天珠的載體。」
天珠?
蘇方的目光下意識的一緊,不過整個人倒是顯得格外的安靜。從他和畢方一路抽絲剝繭最後查到鬼市那位神秘莫測的主人竟然就是上古水神共工,到被其發現最後困在這裡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很安靜,沒有試圖逃離,也沒有打算多做什麼。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在被發現之後還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火神發現了畢方的靈力來自於太子長琴,從而一併放過了他罷了。但凡自己有丁點不對,無論是水神亦或者火神,只是殺掉他一個凡人而已,水神也好,火神也罷,誰也不會有半點愧疚。
神明原本便是如此,博愛蒼生,卻又冷漠無情至極。
蘇方同為修行者,自然也聽說過無明天珠的消息,而且也曾經打過天珠的主意。但是在整個修行界都在追逐天珠的下落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也就十分明智的放棄了。總歸他也沒有什麼要統治世界的中二思想,唯一的執念,也不過是能夠找到鳳凰凰月而已。就算沒有天珠,他也還能想到其他的方法。
但是此刻水神與火神對於天珠的態度,卻讓蘇方不得不有些好奇起來,這天珠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傳聞之中,也就是模模糊糊的說著無明天珠可以窺探天機、逆天改命。但是,這些對於古神來說,應當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才對。除非,天珠還有其他的什麼用處......
一直神色冷淡站在一旁的水神在此刻看向了宓芳那一邊,忽然開口問道:「這麼做,真的會成功嗎?」
「成功與否,總要做了才知道。」火神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著前方宓芳額間顯現出來的印記越來越明顯,而他本人的身影卻在開始慢慢的變得虛無起來。「成功還是不成功,對你我來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失敗了,事情沒有改變。成功了,天地重歸混沌,重新開始自虛無之中演化新的萬物。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古神來說,就是睡了一覺的區別罷了。
水神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在開口問了那樣的一句話后,便再沒有說別的什麼。正如火神之言,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對於他們來說,都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水神的思緒,恍然間就回到了從前洪荒時期,火神祝融找到北海,要他做一場局替其子太子長琴規避天命的時候。
火神算到了太子長琴會因為實力太過強大,還懷抱著五十弦琴這樣能讓天地重歸虛無的大殺器而被天道忌憚、算計。為了不讓他落得更慘烈的下場,火神才選擇先下手為強,故意做出與水神決裂的模樣,在不周山前大戰,最後「無意之中」撞折了作為天柱而存在的不周山。
其後,便是水火二神受罰受禁于歸墟之地,太子長琴被削去仙籍貶為凡人.......
水神公共因為掌管著天下的一切水流,加之歸墟之地就在四海之下,所以偶爾也能施展神通窺測到外面發生的事情。於是就操縱著當時遇見他的凡人,模仿著洪荒時期的海市而建立起了鬼市。
一開始,水神根本無意插手人間之事,建立鬼市最初也只是心血來潮罷了。他和火神雙雙被困在歸墟之下,他朝禁閉之日結束出去了若是什麼都不知道,豈不是有些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了?
可惜那時候水神與外界的聯繫已經斷了許久了,不知道山海界成,諸族早已經遷離人間界,而人間的修士也隨之而沒落,丟失了不少有關於遠古之時的典籍記載,是以便也不知道如今的人間早已非自己記憶之中的人間。
鬼市的主人之所以那般神秘莫測,不過是因為彼時火神正值突破之機,水神要看顧著他便疏忽了人間的消息,只要大體上那些人類沒有打算弄什麼幺蛾子他便也沒有去過多干涉。對於神明來說成千上萬年實際上也不過是彈指一瞬,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是最不值錢和值得上心的東西。
歸墟之地與世隔絕,水神與火神在其中蹲守了不知多少年月,一朝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從歸墟之中離開的方法重新回到人間,卻發現這裡早已經是滄海桑田,變化萬千了。
火神想要這世間回到自己熟悉的時候,卻不通曉時空回溯之法,於是只能讓一切消失,回到最初的時候重新開始。這原本是個對於他們倆來說還能算得上是有些難度的問題,然而水神卻在其後整理鬼市的情報之時,發現了無明天珠的存在。這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是瞌睡來了正好有枕頭的好事。
蘇方和畢方他們查探鬼市主人的舉動,正好讓水神順藤摸瓜,摸到了山海事務所以及祝洵、五十弦他們的身上。感嘆著自己的孩子如今處境的同時,火神更是堅定了要藉助無明天珠的力量來使天地重歸混沌的念頭。
「天地重新歸於混沌之中,諸族也會隨之而重新演化.......人類也會重生於世間。」
火神的身邊燃起了一團有一團深紅的火焰,隨意的漂浮在四面八方,但是又似乎是在遵循著某種規律一樣,按照著特定的地點懸浮於虛空之中不斷的上下律動著。
宓芳在此刻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意識在開始慢慢的變得模糊悠遠起來,身邊的一切都在遠離自己,像是困到了極致那樣,此刻的他只想要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做一個冗長的美夢。
恍然之中,似乎有誰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但是那道聲音也在慢慢的離自己越來越遠,到最後什麼也沒有留下。
祝洵與五十弦到達這裡的時候,還是來晚了一步。
火神的陣法已經啟動,便是他們倆人可以動手終止,但是難免會連累到火神,使他收到反傷。
這才是那個卦象真正所指的意思嗎?
祝洵站在了邊緣,看著各處亮起來的陣紋,和在陣法正中央身形已經幾近於完全消散的宓芳,心頭一陣發涼,也終於恍然大悟過來。
原來,要選擇捨棄什麼的時候,並不是在先前宓芳他們被火神注意到,並且派遣了禍斗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的時候。而是.......在現在。
想要救下宓芳,那就意味著要向火神動手。而想要不傷到火神的話,那就意味著要放棄宓芳,......
祝洵有些艱難的抿了抿唇,看向了宓芳的目光裡面帶著掙扎之色。而站在他身邊的五十弦看上去顯得格外淡定從容,但實際上她也並非就是表現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可是再多的她卻也做不了。
祝洵身為主人尚且還是進退兩難,她身為其神器,自然也不能越過他對其父親動手。
「父親......」
「長琴我兒,天地重歸混沌其實也不過是天地萬物重新開始演化........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祝洵一開口,火神祝融就已經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他目光溫和的看了過來,開口的聲音甚至沒有帶上半點責備,語氣也依然十分平靜的說道:「若是別人你若開口,為父自不會為難於他。但是這孩子乃是無明天珠的容器,只有煉化了他才能得夠到天珠。如此......你便也不必多言了,為父不會遂你心意的。」
祝洵微微抿了抿唇,到底還是說道:「但是父親沒有發現,這是天道布下的一個局嗎?」
宓芳的身影已經在陣法之中徹底的消散了,朱紅的陣圖所勾畫出來的陣法之間,此刻只餘下了一顆比成年男人拳頭大上一圈的硃紅色珠子。或者說,這珠子原本是沒有任何顏色的,只是在陣圖的映襯之下才會有了耀目的或朱紅之色。
「就算這是一場局,我想要做的也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便是天道,也奈何我不得。」
火神重新將目光放在了陣法之中的無明天珠之上,眉宇之間帶上了幾分不甚明顯的煞氣。
祝洵的眉頭微微一凝,耳邊聽到了水神冰冷且淡漠的聲音說道:「他已經入魔了。」
「怎麼會?」祝洵擰了眉頭,雖然是問話,但實際上答案他卻很清楚。
水火二神在歸墟之地太久,靈力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被消耗了不少。這原本對於古神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畢竟天地都會有毀滅的那一天,但是古神卻不過只是從一個起點走到了另一個起點罷了。但是.......在歸墟之中被消耗了靈力出來後人間界靈力衰退的對於他們來說幾近於無,而後又因為擔心轉世的太子長琴、沒有尋到舊時諸族的存在......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火神有些迫切和急躁起來。
天道無聲無形,卻最是能夠抓住世間萬物的弱點,旦凡是有一點鬆懈漏洞,就是祂乘虛而入的時候。
「我原本也沒有發現不對,但是我們得到無明天珠的下落太輕易了,反而讓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當初五十弦的存在都讓天道對長琴你生了毀滅之意,又怎麼會那般輕易的讓我們得到無明天珠呢?所以我才慢慢的找到了不妥之處,但是那個時候已經太晚了,火神完全聽不進去我的勸告......」雖然這世間有水火不相容的說法,但是水神與火神卻是同時誕生的摯友,所以水神就算髮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也不能真的強硬的使用什麼手段去阻止。畢竟他們的修為相當,水火屬性相剋的特性便完全沒有什麼用處,反而是會殃及池魚給別的生靈帶來滅頂之災。
水神放任了火神的所作所為,卻不代表著他就真的什麼準備也沒有會任由著火神如此繼續下去落入天道設下的局中。先前為了能不費力的將宓芳帶到這裡來,便是他和火神分別化為了五十弦與祝洵的模樣去了山海事務所。而真正的祝洵與五十弦二人則被困在了另外的一個地方。
先前那些所謂的想要鬧事吸引第八處以及五十弦的注意力,好趁機對祝洵下手的修行者其實是水神安排的鬼市的人故意所為,後來他們將宓芳和雲深二人帶來這裡的時候,也是水神故意暗示雲深前去帶信給祝洵他們的。於是才會有了雲深突然臨陣退縮的事情發生。
火神不介意放走一個和無明天珠無關,但是和自己的孩子有關的凡人,卻不知道雲深是帶著水神所給的提示前去解救受困的祝洵和五十弦了。
「我記得,那孩子已經與阿弦立了契約,以自己的肉身與山海界『門』合為一體了?」
「不錯。」
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在聽見了水神這樣的問話之後,祝洵的目光微微一亮。
五十弦也反應過來,不等祝洵開口,便已經默契十足的與之一同施力,引導著尚且沒有完全化身為天珠的宓芳的意識開始反向藉助火神陣法的力量,轉而與天珠的力量相容。
這樣的過程是比先前被火神將其與天珠剝離之時還要痛苦萬分的,哪怕此刻已經沒有了宓芳身形,但是在場所有的人都彷彿聞見了他痛苦的喊叫之聲,一下又一下的響起來,叫人聽得心都要懸了起來。
好不容易趕到這裡來的雲深一進門就先聽到了好友的喊叫之聲,又見不到好友的。一個大男生好懸沒有直接哭出聲來:「祝先生,弦姐,小芳他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