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肥甥(wei)2
夜色已深,天邊明月高懸,月光照應到地面上,如水一般溫柔又清冷。
水潭邊,素衣長發的青年男子正臨水而坐,席地撫琴。琴音裊裊,如山間流水潺潺,輕緩而綿綿不絕,讓人聞見之後不免整個人也跟著彷彿陷入了幽密的山林之中,耳邊是鳥聲啼鳴,風聲細微。眼前是巍巍高山,直聳入雲。
一曲終了,有人踩著草葉行來,最後停在了青年的身後,聲音清冷的說道:「此曲從前未曾聞見主人彈奏過,乃是新譜而成的吧?」
青年微微勾了勾唇,輕笑著問道:「阿弦覺得如何?」
「此曲意境平和,叫人聽見后便能放下一些雜念得到難得的安寧,是一首好曲。」來人這般說著,語調雖然平緩無波近乎冷漠,但是卻也帶著十足的敬仰與崇拜之意。
青年不免笑出了聲來,笑完之後方才說道:「我方發現我似乎是問錯了人了。在阿弦看來,我的曲子恐怕就沒有不妥之處吧?」
身後之人微微抿了抿唇,稍稍沉默了片刻復才又說道:「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這四海八荒之內,除卻伏羲大神之外,空無人能在琴藝之上與主人一較高下。」
青年輕搖了搖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名為阿弦的少女多做爭論,轉而說道:「前些日子,父神說起人間的黃帝與蚩尤之間的戰爭就要開始了,屆時......或許洪崖境中的眾神仙也會參與其中。」
阿弦聞言之後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問道:「主人也要參戰嗎?」
「我就算暫時不需要參與到這場戰鬥之中去,但是後面肯定也會被派遣到戰場之中去的。」說到這裡的時候,青年一邊揮手收起了放置在膝上的瑤琴,一邊站起身來面向了少女看著她,繼續說道:「黃帝與蚩尤之間的戰爭,從一開始就並不僅僅只是人族之間為了爭奪土地或者降服他人的戰爭,這同樣也是其餘諸族之間的戰爭。然而.......他們不管知不知道,天道都早已經將所有人擺在了這場局中,誰也逃不掉的。」
聞見他如此一說,阿弦並沒有在說話,但是她的目光卻變得深沉起來,看著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有思考。
從混沌被劈開,天地成型之後,這個世界上原本是沒有人類存在的,一切的開始,只是因為某一日女媧大神無聊之下的玩樂,於是這世間誕生了一個新的生靈種族。女媧大神取了各族稱呼的最後一個字「人」來命名這個新出現的種族。它們原本只是被女媧大神用泥照著神明的模樣捏造出來,但是落地之後便有了生命,這才成就了「人族」這一新的種族。
創造生命使得女媧大神得到了大道所贈的功德金光,卻為其後天道的演變埋下了禍端。
人族沒有其他種族那樣生來就有的天賦能力,但卻有著大部分種族的生靈所沒有的無與倫比的適應能力和學習能力,雖然一個人的壽命不過是眨眼即逝的短短百年時間,然而他們卻在短暫的時間裡發展出了獨屬於自己的文明。
新生的天道開始偏愛著他們,其他各族感覺到了威脅,然而最初的時候有創造人類的女媧大神心有不忍故而施與的庇護,後來卻有逐漸成型的天道明目張胆的偏袒,各族能輕而易舉的殺死一個人甚至多個人,卻始終不能消滅這世間所有人的人類,反而使他們在這些磨難之中逐漸的讓自己變得強大,甚至最後弒殺了神魔。
這讓除了人族之外的諸多種族感覺到了威脅和害怕,於是在妖魔兩族的提議之下,將貪婪、懶惰、慾望......等等這些負面的情緒也一併交給了人類。
黃帝與蚩尤之間的戰爭,就是在諸族的暗中調撥之中,同樣也是受到貪婪和爭奪欲等負面情緒的影響才逐漸生出來的。
一開始,不少異族只是作壁上觀,可是隨著各自理念的不合,現如今這一場戰爭雖然明面上還是兩個強大部族之間的戰鬥,實際上卻已經是兩種理念誰也不能說服誰的異族之間的爭鬥。
正如青年所說,事情發展至今已經脫離了最初的預想,甚至都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恐怕他們所有人都在這場局中,唯有天道才是最後的勝利者,而天道的勝利,也將意味著這是人族的勝利。
有些事情並非是不想或者不願就能不去做的。
阿弦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青年開口之後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無論如何,只要在主人的身邊,不管要我去做什麼都可以的。」
青年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雖說所有人都在局中輕易脫離不了,但是阿弦你是不一樣的。若是有朝一日.......那便就不要管我,保護好自己自行離去吧。」
阿弦握住了他的手,認真的說道:「我不會拋下主人的。永遠也不會。」
月上中天,已是一夜之中。
青年不再說這些事情來敗興,轉了話題說道:「阿弦可有興趣彈奏一曲?」
見他換了話題,阿弦便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她走到了青年的身邊,也學著他方才的模樣席地坐下。膝上有青色光芒微微的浮現出來,俄爾幻化為了一張七弦的瑤琴。
阿弦的手指白皙纖長,骨節分明,是十分漂亮的美人指,而她整個人也生的十分漂亮,每一處都是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虧的恰到好處的美。然而美則美矣,卻彷彿一尊會喘氣的瓷娃娃一樣,美的沒有什麼生機。
她也彈了一曲和方才青年所彈得一模一樣的琴曲,然而明明音調與指法都是相去無二的,但是卻有著和青年不一樣的意境。青年的琴音透著與世無爭的安寧,阿弦的琴音卻帶著和她人一樣的冰冷,冰冷到有些刺骨。
然而青年盤膝坐在她的身邊,微微闔著眼,就著琴曲哼出了一首歌謠來,淡化了琴曲之中的冷意,增添了幾分柔和。
這琴聲與歌聲一直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時之間叫這夜色越發顯得靜謐起來。
五十弦從夢中醒過來,耳邊彷彿還回蕩著夢中的琴音與歌聲,讓她無端端的生出了揮之不去的惆悵之感。
剛好進門來的宓芳看了她一眼后就愣住了:「弦姐,你怎麼哭了?」
「我......哭了嗎?」五十弦茫然的抬手在臉頰上抹了一下,果不其然的摸到了淚水。
宓芳不免有幾分擔心的問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五十弦搖了搖頭道:「無事。不過就是突然間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罷了。」
能讓她落淚的事情,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宓芳訕訕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弦姐,先前你交與我們的招魂咒我們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所以打算今晚極陰之時試一試能不著招來無主的天魂與地魂。天澤大哥說我們皆是修為不濟之輩,擔心到時候會出什麼意外,所以讓我來問問,能不能請你到時候在邊上看著一些。」
他們三人發現,似乎在最近這一段時間裡,五十弦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對人類的死活毫不在意。這一點,端看她這幾日一直在積極的尋找肥甥(wei)的下落就能感受的到。所以,天澤才會有這樣的提議。一方面是真的想要五十弦能在旁邊掠陣,而另一方面則是一個試探,試探五十弦是不是真的改變了原來的想法。
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了天澤藏於心底深處的試探之意,在聞見宓芳如此說的時候,到底還是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他的話。
說起來,如果只是想要那些被抽去精魂的孩子們恢復過來,實際上並不需要同時擁有天魂與地魂,只消得有其中之一便也能改變的了現在的困境。當然,若是兩者皆有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原本一日之中的極陰之時真正算起來應該是正午十二點整的時候,正所謂物極必反,白天是一日之中代表著陽的一面,在極陽之時亦是極陰之時,反之亦然。所以說,無論是極陰還是極陽,算起來都可以有兩個不同的時間點。唯一的區別就在於,若是將極陽之時當做極陰之時使用的話,就要十分精確的卡好點以特殊的容器收容無主的孤魂,否則稍一遲疑便就錯過了時間,好一點的令其大受損傷,差一點就直接消散了。而若是將極陰之時定在了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除了要避開夜裡十二點正這個夜裡的極陽之時,那麼其他的時間便不必擔心孤魂會因為錯過了時辰而受到傷害或者直接消散了。
宓芳三人這幾日可不僅僅只是在市內各處尋找肥甥(wei)的下落,同時也在苦練著靈力化刃,同樣也在不斷的熟悉五十弦交於他們的招魂咒術。
雖然肥甥(wei)的下落至今仍舊不明,但是值得慶幸的是,后兩者他們倒並不是也如其一般全無任何進步。靈力化刃尚且不怎麼熟練,所以金燕的事情還要往後推一推,但是招魂咒卻已經初具成效。今日下午,宓芳甚至成功的招來了一直被虐殺的小狗的魂魄。對方因他的靈力之故,雖然是慘死於人類的手中,但是對於宓芳卻十分依賴。後者不知道到底該拿亡魂怎麼辦,所幸也就在此時詢問了五十弦一番。
「在這人世之間,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類,死去的靈魂都會踏過陰陽路,到達黃泉,接受黃泉孟婆庄的審判。大奸大惡者,直接被處死埋入黃泉花海之中,與黃泉之花為伴,日復重複經受生前加諸在別人身上的所有痛苦,直到黃泉之花凋謝,綠葉覆蓋紅花的時候方才可以得到解脫。過奈何橋,渡忘川,然後根據自身餘下的罪孽在一到十八層地獄不等的地方受完刑,再經由十殿審判確定該如何轉生。」
五十弦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垂了眼眸看向了那個跟在宓芳身邊眼神清澈的犬靈,復才接著繼續說道:「原本你不曾招來它的魂魄,那麼它便該受到往生門打開時的召喚之力前去轉生了,然而如今被你招魂招來了你的身邊,錯過了往生門開啟的時候,你要麼就將它帶在身邊等待下一次往生門再打開,要麼就不要管它任由它自生自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