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死
「天澤大哥,你認識?」
天澤那一聲,宓芳和雲深兩人都聽到了,前者便開口問了一下。
那個人頭其實已經有些風乾了,但是卻也還是能大概辨別出來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
天澤沉著臉點了點頭,道:「是第八處的一位前輩,在二十幾年前就消失了。沒想到,現在會在這裡見到他。而且還是這個樣子......」
他一邊說,一邊一揮手,運用靈力掀開了整個宿舍內部所有的白布。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這裡除了少部分栩栩如生的屍體模型之外,還有著不少的風乾屍體。那些風乾了的屍體像極了農戶家中晾著的臘肉,有的是完完整整的,有的也沒有了腦袋,有的手臂或者雙腿有著不自然的彎曲,從這些能看得出來,他們在死前必然是受到了極重的傷或者折磨。
二十幾年前天澤還很年幼,那個時候雖然已經在第八處裡面掛了名了,但是大部分人其實還不知道他。他和譚征相遇的次數也很少,因為對方就完完全全是現在人所說的社畜,每天不是在出任務中,就是在趕去出任務的路上。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還是因為他受了傷來找自己的師父所以才會遇見的。
現在的修行者不多,而且國人的天性也決定了他們大多都喜歡抱團,所以就算不是同一個師門出來的人,也相互之間按照輩分排位,是以天澤才會叫譚征一聲師叔。說起來,他後來會決定加入第八處倒也不全是因為自己的師父蔣琢就是第八處的人,更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受到了這位師叔的影響。
只是,到底還是沒有等到天澤年齡到了足以正式加入第八處供職的時候,譚征就在一處任務之中失去了所有的聯繫,一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第八處在接連著了好幾年之後也一直沒有任何線索,於是也不得不宣布他或許是已經遇難了。只是因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第八處到底也還當他還活著,保留了所有的工作信息。原是想著雖然一直沒有什麼下落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換一個角度講也還能讓他們抱著幾分對方其實在某者地方還好好的活著的希望。
而現在看來,這點兒微末到近乎沒有的希望也終於破滅了。
等到一切安頓好后回到山海事務所里,從張明浩那裡知道在他們來之前不久的時候譚征尚且還活著,天澤的神色不免變得有些悲哀起來。他想著,若是自己能早一些到哪裡的話,是不是就能夠救下譚師叔的性命了?
宓芳和雲深倆人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只要換位把自己當作是天澤來想一想的話,也能體會到其中的懊悔和悲傷。明明就只是一步之差......自己所尊敬的就陰陽兩隔了,這換誰誰都不能淡然接受。
「還有一件事情......當時我問那位譚......道長的時候,他似乎並不知道天澤先生。」張明浩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不面帶著幾分疑惑和意外,畢竟看譚征的態度,他確實是不知道天澤是誰,然而反觀天澤的態度,他們二人雖然不怎麼見面,但是彼此之間也應該知道對方的才對。
天澤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譚師叔......當真說過不知道我?」
「不錯。」張明浩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接著說道:「當時他說是第八處的成員,我就向他提起過天澤先生你,但是看他對你十分陌生的樣子,那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在騙我......沒有想到後來會在808室遇到了那樣的事情。」他說著這裡的時候,不免也覺得有些惋惜和難過。畢竟就當時譚征的言行舉止看來,他對他還是十分保護的。
天澤微微帶著幾分詫異:「這怎麼可能.......我在幼年之時身體孱弱,師父擔心養不活我所以一直都沒有給我取過名字。直到五歲那年,才邀請了第八處的各位師叔和他的一些舊友,為我取了天澤這個名字。取名的時候譚征師叔也在現場,他不可能不知道我......」
這話一說出來,不僅是天澤自己覺得奇怪不解,就是宓芳和雲深二人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那位不是譚征前輩?」
天澤搖了搖頭:「我不會認錯譚師叔的。他的腰上有一道幾乎貫穿了整個身體的傷痕,據說是某次出任務的時候一時不察,被妖物所傷,當時險些就被其腰斬而死,還是孟玲師叔帶著援兵及時趕到救下了他。而在譚師叔的左耳後面,也有一道十分特別的傷口。」
他既然如此說,宓芳他們便也知道應當不是認錯了人了。畢竟當時在808室的乾屍有很多,而那些屍體雖然看著猙獰可怕,然而各自的特徵也還是在的,只要是很熟悉他們的人,定然也還是能夠辨別的出來。
「既然不是認錯了人,那就太奇怪了。」原本應該互相熟識的兩個人,卻出現了一個不認識另外一個人的情況。這實在是一個叫人費解的問題。
宓芳摸著下巴正要再說,虛空之中就傳來了五十弦的聲音:「那是因為他早就已經死去了。」
張明浩被嚇了一跳。雖然他心中很清楚現在突兀出現的女子是和宓芳他們一道的,但是在經歷了林芳的事件之後,他實在是對這種不是按常理所知那些方式出場的人有些下意識的畏怕和恐懼心理。
五十弦對於他的反應沒有什麼表現,倒是天澤有些擔心張明浩會不會由此冒犯到對方,於是主動開口轉移了話題問道:「弦姐,林芳她.......已經處理好了嗎?」
五十弦一邊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一邊說道:「我將她交給了武羅。.......若無意外的話,她應當不會在人間出現了。」興許是知道天澤到底是想要問些什麼,她想了想又加上了最後一句。
天澤聽她這麼說,便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林芳的實力並不低下,留在人間還得花費大量人力去處理她,所以當時她被五十弦帶走的時候天澤才會半點沒有阻攔的任由對方行動。
「弦姐你剛剛說譚師叔他早就已經死了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天澤還是將這句話問了出來。他想,自己如果不把譚征的事情弄清楚的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感覺到心中安寧。
五十弦抬頭看了看他,說道:「你這位師叔當年出任務,或許陰差陽錯查到了林芳等人的頭上,但是因為自己一人不敵他們,被殺死丟在了那間宿舍裡面。只是......那宿舍之中繪製著巫族復活大陣,又有不死木鎮守,他本人也為修行者,魂魄離體之後受陣法與不死木的力量所牽引,於是便一直留在了那裡。」
「若不是被人盜走了不死木,譚征倒真的有可能在漫長的時間裡面修復好肉身與魂魄重新活過來。但是不死木被盜,他的肉體雖然還在受著陣法的蘊養,但是魂魄的力量卻開始慢慢的虛弱下來,於是就會造成慢慢失去所有記憶最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又有什麼過往。便是如此......張明浩問起天澤的時候,他才會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雲深點了點頭,但是隨後又看向了天澤那邊。他果然看到了天澤的眼中帶上了幾分亮光:「弦姐,現在如果能夠找到不死木的話,是不是還能救活譚師叔?」
五十弦搖了搖頭,道:「他原本就是因為不死木和陣法的力量才沒有死去的,如今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就又一次被林芳殺死,就算再拿回不死木也沒有用處。你若當真是想為他好,最好趁著他的魂魄之力沒有完全消散之前,儘快將其送入輪迴之中,否則等待他的只有灰飛煙滅這一個結局。」
「冥府之中為每一個人早早地安排好了一生。譚征既然因為陣法和不死木而遺留在人間,沒有在死亡之後就立刻前往冥界轉生,如今是不會有鬼差特意前來接引他的。」
五十弦既然都如此說了,天澤也只能放下心中的那點僥倖,轉而和眾人道別,準備離開這裡先將譚征的事情處理好。
他走後,宓芳自然就接到了為張明浩清洗記憶的任務。
張明浩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記得這些超乎常理之外的事情,不然民眾就不可能不知道第八處的存在了。對於宓芳要施法抹消自己這一段時間的記憶,他也沒有什麼抗拒的心思。有些東西,知道的太多不會顯得你見多識廣,反而會因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在施法開始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件事情真的就已經到此為止了嗎?後面還會不會有別的什麼人找上我,找上我的家人逼問不死木的下落?」
先前林芳找上他就是為了從他這裡知曉不死木所在的地方,因為他們似乎都認為張明洋當初拿了不死木,並且還在臨死前最後的一通電話裡面告訴了自己。
宓芳微微笑了笑說道:「你放心,這件事情不會再影響到你們了。林芳他們後面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人,我們會繼續追查下去的。」
其實,這件事情張明浩就算沒有問,他們一開始也是有想到的。他們雖然將東湖大廈中的一干人員全部捉拿歸案,就連修為最高的林芳都已經被帶入了山海界其後做不了亂,但是不死木的下落到現在一直是個謎,也並不排除還有什麼其他的勢力可能也知道復活大陣的陣圖的可能。所以這件事情實際上也不可能真的就這麼算了的。
至於張明浩擔心的問題.......宓芳在祝潯的提示之下,請五十弦在他們一家人身上下了咒術,到時候隱於幕後的其他人沒有找上他們最好,若是對方真的找來了,反而會暴露自己的行蹤,直接來個瓮中捉鱉。
張明浩兩次被宓芳他們救命,所以對於宓芳的話倒也沒有多少懷疑。於是坐在沙發邊緣閉上了眼睛,讓宓芳開始施法。
與想象之中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感覺並不同,張明浩閉上眼之後只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彷彿被置放在一種十分溫暖愜意的環境之中,讓他感覺到舒心放鬆的同時,帶來了一點昏昏沉沉的睡意。
而他不知道,在宓芳施法的時候,他是真的睡過去了的。
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快天黑了。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綿綿的細雨,以至於外面街道上的人都顯得匆匆忙忙起來。
張明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些茫然的說道:「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他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四下里看了看,發現這裡好像是個書店,但是又和書店微微有些不同。而且在此刻這偌大的店裡面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人在了。
原想著自己在這裡睡著給老闆添了麻煩,應當先找到人道個歉或者道個謝什麼的,但是手機鈴聲在此刻急促的響了起來。他一看是母親打來的,於是連忙接了:「媽,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個電話了啊?」電話那邊,張媽媽笑呵呵的說著,隨後又說道:「今天你哥打電話回來了,說是他這幾天放假了,可以回家裡來一趟。小浩,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這都好些天沒看到你了,怪想念的。趁著這次你哥回來,咱們一家人正好能聚上一聚。」
聽到這話,張明浩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高興,連忙問道:「我哥真的要回來了?」
張媽媽道:「那還能有假的不成?」
「哎,哎.....我這不是高興嘛。媽,那我今晚就回來哈,C市離家又不遠,今晚出發,今晚肯定能到......」
張明浩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回身看了看整個店內。最後到底沒有按照原來的打算找到老闆,而是隨後轉身出了事務所的大門。
他走後,在室內的宓芳和雲深二人才走了出來,看著外面的人潮,後者有些吃驚的說道:「張先生的哥哥不是早就已經去世了嗎?這怎麼突然又說能回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