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陰魂

「這，這些是什麼東西？」

張啟明有些驚詫的看著那些越發顯得濃重起來的陰氣，有些瞠目結舌。然而此刻卻沒有人顧得上回答他。

宓芳和雲深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被猙的爪子抓出來的那道痕迹之中，那裡在不斷的冒著陰冷的黑氣，整個大廳之中的溫度都在跟著不斷的降低。而且一開始的時候那些黑氣還很稀薄，但是慢慢的慢慢的就變得十分清晰明顯起來，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農家生火時煙囪里的煙霧那般，一開始並沒有多明顯，只是十分淺淡的白煙，後來卻變得十分濃重起來。

「怎麼會變成這樣？」早些時候他們為了救那些被蠱雕取走精魂的孩子學習有關於魂魄方面的靈術之時，就曾經跟著天澤等人一起去出過任務。那時候也會遇見孤魂野鬼聚集的亂葬崗，但是他們所遇見的那幾次場面，與現在的相比完全就是雲泥之別。

猙對這些其實也不太清楚，他早些年也是兇手，殺的人不少，後來正好被路過的燭龍帶去了不周山。對方並不是什麼嗜殺的性格，大多數時候都安安靜靜的用本體盤踞在不周山上鎮守那座對於天地來說算是之主一般的大山。對於猙的解決方法，燭龍原本是打算吞掉他的，然而後來想一想自己經常以本體出現，而本體又太過巨大，容易滋生不潔之氣或者不潔之物，就留了猙的性命，當清潔工用。

一開始的時候，猙還想著逃跑，後來屢次被燭龍貓抓老鼠一樣的抓回去，他也就放棄了，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清理工。沒想到這一做就做了無數年，還養成了看到不潔之氣或者不潔之物時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將其清除掉。正如這次無端端從山海界中到了人間界，無意之間見到了張啟明的別墅里怨氣橫生，於是他也就習慣性的定時回來看看。一開始還只是為了清理這裡的怨氣和陰氣，後來則是有點好奇為什麼這裡的不潔之氣居然會源源不斷的產生了。

其實這也是為什麼，後來他在人間的名聲從凶獸便成了瑞獸的原因。

但是，猙雖然有清除不結之力或者不潔之物的能力，這也不過是這麼多年在燭龍身邊做清潔工做久了練出來的。但若是要讓他來找這些不潔之氣產生的原因是什麼，那就太為難他了。就像你不能要求一個只會打架的戰士去做軍師的事情一樣，畢竟腦子跟不上啊。

這麼想著的猙又一次向著地面連連揮出了好幾爪，原本地面上的痕迹便頓時加大加深了不少。好在他在動手之前還知道布置結界保護好房子，不然這會兒多半得直接塌了。

而隨著猙這一連串的動作，原本就已經越來越濃郁的黑氣頃刻間加重了數十倍不止。就算是有他的靈力在不斷的凈化這些黑氣，這整個別墅之中也很快就被其所包裹。而且這一次，黑氣也不僅僅是單純的黑氣，還夾雜著影影憧憧的無數人影在裡面。尖銳的凄厲喊叫聲、求饒的聲音、害怕的哭聲.......等等聲音不一而足，在同一時刻不斷的響起來，甚至刺的人耳膜都開始隱隱發痛。

張啟明作為一個普通人第一個受不住，昏倒過去了。宓芳轉身向雲深說道：「深深，你照顧好張先生。」他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閑著，飛快的為張啟明布上了一層金色的結界，這才沒有叫他被那些重重鬼影所吞噬。

猙的身邊倒是沒有鬼影敢靠過去，然而宓芳和雲深這邊，雖然有靈力外放個出了一層距離來，卻也還是層層疊疊的聚滿了鬼影。他們用著陰冷且怨毒的目光看著二人，口中不斷的發出尖嘯之聲。

雲深被這一幕嚇得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意外：「這些.....都是野鬼嗎？」他記得，能在死後化為野鬼的魂魄，似乎也是有實體的。除了不能出現在日光之下以外，幾乎可以偽裝的和活人沒有什麼區別，因為野鬼的形成，都是要不斷的吞噬其他的魂魄獲得它們的力量的。

而現在這些數之不盡的鬼影，則更像是人們印象之中的那些鬼，虛無縹緲沒有實體更沒有影子，帶著顯而易見的鬼氣，對人有著很大的敵意。

雲深這麼一問，猙卻是搖了搖頭，道：「不是鬼，是怨靈。.......人在死後，三魂七魄離開肉體，散入天地之間，若是有強烈的執念或者不甘，人魂與七魄不會步入輪迴，但是因為在天地之間沒有經過修鍊會不斷的消耗魂魄本身的力量，再加上缺失主導天賦與甚至的天地二魂，於是會慢慢的失去理智，被執念所掌控，這個時候它們面前還是有幾分意識的，但是因為怨氣太重，故而稱為怨靈。而時間若是再久一些，怨靈會本能的為了繼續留存下來而吞噬其他的怨靈，從而形成野鬼。」

懂了，怨靈是1.0版本的，野鬼就是升級了的2.0版本。

但是這個發現並沒有讓宓芳和雲深二人感覺到放鬆。因為這些怨靈儘管還沒有成為野鬼，但是它們的殺傷力卻並不會弱到哪裡去。只是這麼片刻的功夫，他們二人身前的結界就已經破碎，還是猙眼疾手快為他們重新設置了一個。

也沒有等他們說些什麼，猙就將實現落在了那個此時已經被黑氣遮蓋幾乎看不到的巨大地坑之中：「怨靈還沒有成為野鬼之前是比較好對付的時候，只要能夠消除他們的怨氣，那麼就會自行消散。........此地這麼大的怨氣，看來這些都是枉死之魂。就算極個別的不是枉死，也已經被其他的怨魂同化了。」

都是枉死之人，那麼也就是說這些鬼影都是被人害死的。

影視小說之中經常會描述到鬼的外形有多麼多麼可怕，因為那是他們臨死之前或者死後屍首因為所處的環境而慢慢變成的樣子。現在宓芳就看到那些重重鬼影之中，確實有不少影子是缺胳膊少腿的，有的乾脆只有個頭顱在那裡飄蕩，就算肢體還好好的長在身上，但是肚子卻被人剖開了一個巨大的洞，腸子心肺什麼的都顯露了出來。由此可見，他們在死的時候一定是飽受了不少的折磨。

不知道為何，宓芳和雲深看到這些鬼影忽然之間就不覺得可怕了，而是完完全全的憤怒和無措。只是看這些鬼影的衣著，時間最早的也不過才二三十年前的風格，最近的就是現在的時間段，雲深還看到了其中一個疑似是女孩子的影子穿著一條價格不菲的白色洋裙，雖然那裙子上已經血跡斑斑幾乎看不到多少好的地方了，但是他還是認得出來，那條裙子據說是在洋裙圈子裡面數一數二店裡所出的孤品，至少是在五位數以上的價格。

這就意味著，這些死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兇手還不只是挑著普通人下手的，就排除了他們是為錢殺人的動機。而不為錢，這些人的性別年齡也不固定，很大的可能.......兇手是興趣使然。

這世上有人喜歡吃東西，有人喜歡做手工，有人喜歡運動，自然也少不了有神經病喜歡收割人命的。然而在國內這樣一個在世界範圍公認比較安全的環境裡面，如果真的出現了連續的命案，社會上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才對，而且這些被害者裡面居然還有不少看著不缺錢的富人存在......

「我居然沒有在新聞中看到任何消息......」不知道是兇手潛藏的太厲害，還是因為官方隱藏了消息。

不過，雲深卻覺得官方雖然會為了大眾的接受能力而選擇隱藏部分情況，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半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更大的可能是兇手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找到。

正在想著，猙已經直接縱身跳進了那個地坑之中。

宓芳和雲深看了看那個方向，原本也打算帶上昏迷過去的張啟明一起跟上去，但是想著如今怨氣與陰氣徹底被釋放出來，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於是在前者的提議之下，後者一個人帶著張啟明出了這棟別墅。

他走之後，宓芳打了個響指召喚出一團靈火，同時也召出了那捲作為「鑰匙」的山海經拿在手中，這才跟著猙的腳步一起跳進了那個地坑之中。

跳下去了之後宓芳才發現，這下面居然真的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室。但是這裡卻放的不是什麼財務，而是各種儀器和標本，還有不少沾血的器具放在了血跡尚且還沒有被清理的桌子上面。

地下室雖然出了那些噁心的血跡之外處處都顯得很是整潔乾淨，但是那些濃重的怨氣與陰氣卻也是從這裡面傳出去的。

猙此刻正好是站在一個桌子前面，手裡拿著一個像是止血鉗但是又和止血鉗有著很明顯的區別的剪子，聽到了宓芳走進來的動靜，他便將手中的東西放回了原來的地方，挑了挑眉說道：「避入山海界多年，小爺我倒是不知人類如今對自己的同類下手都這麼狠了。」

想一想他們妖獸也最多將人連身體帶靈魂一起吞掉而已，就算是吃人也不會對人類多有折磨。今日這一趟實在叫他漲了不少見識，先是這人為製造出來的**，后是此地各種致人死亡的方法......

宓芳一時之間居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接話。他的視線越是看過了這裡各式各樣的人體標本就越是覺得心驚膽戰，甚至後背都開始生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有的時候你已經遭受了認識之間最大的惡意和惡行，但是總有人還會刷新你的認知，讓你知道這世上可怕的東西還有更多，而它們的締造者，恰恰正是人類自己。

現在再想想當初得知妖獸逃離山海界來到人間之後可能會引起人間大亂就開始惶惶不安內疚異常的自己，宓芳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其實最可怕的，反而是人心。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它到底會醞釀出什麼樣的惡意來。而最可敬的......偏偏也是人心。

地下室用充水的玻璃牆隔出來了好幾間，最外面的就是他們看到的擺放著各種架子整整齊齊羅列著人體標本和不少電腦和電子設備的地方，再往裡些就是它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這裡就像是屠夫的屠宰場一般，常見的掛肉的鉤子、砍刀、鋸子、剪刀等，不常見的諸如一些專業性的解剖工具等，都在這裡分門別類的擺著，而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合金桌子，桌子上凌亂的擺放著許多不明用途的藥物和一些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最靠近裡面的那一側則像是剛剛將什麼血肉分離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清理，主人就因為什麼急事離開了一般。

除此之外，裡面還有一間房間，門被關著，但是就算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夠感覺到一股十分明顯的寒意傳來。那不是因為陰氣和怨氣過重而生出的不正常的寒意，而更像是什麼冷凍室傳出來的。

宓芳的臉色在驀然間變得蒼白起來，他機械的挪動著自己的腳步想著那間房間走去，還沒有走出三步，已經繞到桌子另一邊去了的猙就開口說道：「我勸你現在不要去那裡。」

他這麼說，已經隱隱猜到幾分的宓芳當真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那扇緊閉的合金門，原本尚且還帶著明顯的憤怒，但是現在卻幾乎是一片麻木的冷靜。

就算不去看，那裡面會是什麼，已經足以讓人猜透了。

猙的手中又拿起了一個小指粗細的針筒，四周的怨氣和陰氣彷彿在不知道什麼開始慢慢的減少了。他抿了抿唇后說道：「你們人類不是有專門處理這件事情的組織嗎？叫他們來處理吧。」

宓芳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去找到殺害你們的兇手，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原本消減的不是很明顯的怨氣在頃刻間又彷彿散去了不少。但是，在如此濃重的陰氣之中，似乎又有些杯水車薪。

猙聞言沒有說什麼，只是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