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訪,不賣皮相
頭一回被千瀾這麼投入地啃,感覺倒也不壞。我正遊離世外,突聽誰一聲叫嚷:「快看!大人被千瀾推倒了!」
我從紅塵外神遊回來,耳根有些發燙,忙把身上壓著我的人推開,從地上爬起來后,就見所有的人們齊刷刷望著我,從府上總管到翰林院編修,再到幾個院子的男寵們……
身邊的千瀾羞澀又哀傷地瞧著我,我實在不知道該瞧誰好。
「大人你……」千瀾扯了扯我衣角。
「嗯?」我目光正斜斜往天上飛,不知道瞧誰好,只好瞧天。
「味道……很好……」
我只飛到半空的目光直直墜下來,跌了個措手不及。在滿場靜寂中,千瀾的嗓音就如同空谷回音,盤旋,再盤旋……
眾男寵聽見千瀾的這句驚天動地的話,一個個眼裡放著光芒,蠢蠢欲動,躍躍欲試。「咳!」不知從哪裡繞過來的梅念遠在我跟前一站,「大人,時候不早了,是否要備下晏編修的晚飯?」
不等我答話,晏濯香隔著眾男寵遙遙道:「不必了,時辰不早,濯香就不叨擾顧侍郎了!」
「那我送晏編修一送。」說著,我大步跨出了男寵的包圍圈,梅念遠站在我身後,倒也沒有哪個敢越過他擠到我身邊的。
送晏濯香往府外走,他道:「聖上著實厚愛大人,若非親眼得見,只怕難以揣度。」
我眯著眼睛看他,「晏編修今日造訪,目的莫非在此?」
「非也非也!」他笑道,「乃是為後宮撲朔迷離的案情而來。」
「晏編修對於此案有何高見以及建議?」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選。」晏濯香笑得超凡脫俗,事不關己。
「哦?」我與他並肩走在院中主道上,率先停步,意味深長地看向他,「本官怎麼覺得,晏編修是在處處維護沈昭儀娘娘,今日是來做說客的?」
晏濯香神態不置可否,「此案若剝繭抽絲,一層層深挖下去,不僅會反累及趙淑媛與魏王,只怕顧侍郎也會陷入泥潭。這個道理,侍郎其實早就揣測透了?」
「晏編修又高估我了不是!」我連連搖頭。
「侍郎府中如此熱鬧,顧大人平素管轄府中事務想必也有些心得,後宮與朝堂,聖上管理起來,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有理。」我誠摯地點頭,將他送到了府門外。
晏濯香一步跨出府外,忽然回頭,似乎記起什麼事,「聽說御史中丞謝大人被降了官職,侍郎知道么?」
我心中一跳,忙跟出一步,「什麼?」
晏濯香穿著本官的衣袍,消失在了暮色中。
晚飯時,梅念遠跟我彙報,千瀾乖乖地呆在房間里,把收拾好的包袱都拆了包,物品都歸置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當眾被啃,倒也不白啃。
「晏濯香今日來府,是跟大人的案子有關么?」梅念遠一邊替我盛湯一邊問。
「嗯。」我接過骨頭湯喝了一口。
「怎麼說?」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選,他說。」
梅念遠眉頭一皺,似是自語:「這昭儀娘娘動不得……」
「哦?」我側視梅念遠的表情,「梅總管如何得知,是昭儀娘娘……」
梅念遠將手裡湯勺內僅存的一根排骨擱進了我碗里,神色自若,「猜的。」
「猜的?」我好整以暇地注視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總之,各種朦朧神態都使了一遍,最終將我面部表情由朦朧變為更加朦朧。
梅念遠看著桌上的一碗大蘿蔔,道:「眾所周知,如今聖上最寵沈昭儀,後宮女子若沒個手段,僅憑姿色,難以有如此氣焰和君王的寵愛,可見沈昭儀絕非泛泛之輩。晉王一案,最後牽扯到了趙淑媛,此案便到此為止,聖上也在閣老們的勸言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面看,是各位大人們諫言的結果。可聖上當真如此容易糊弄?若不是了解趙淑媛的為人,聖上豈會容忍毒害皇子的妃子留在後宮?線頭牽回來,最後指向誰,可不是一目了然么。」
好個一目了然。我嘻嘻一笑,拉了梅念遠坐到椅子上,「總管再說說晏濯香這人,他是敵是友,是聖上的說客呢還是沈昭儀的說客?」
「此人……」梅念遠身體前傾,湊到我鼻子跟前,我正洗耳恭聽,他道,「不好說。」
「大、大人……不好了……」梅念遠的跟班兼學徒小龍飛奔而來,闖進餐室后,忽然把尾音給咬進肚子里去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在我和梅念遠之間滾來滾去。
我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驚問:「千瀾又怎麼了?」
才只十五六歲的小龍,長得清清秀秀的模樣此時還在驚異中,咽了口口水,道:「不、不是千瀾公子,是、是……」
「是誰?」我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另一口氣又堵上來了,還能有什麼事讓我府里的人這般驚慌呢?奈何小龍也被一口氣堵住了,一句話老是說不利索。
梅念遠從椅子上起身,到小龍身邊,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拍,小龍臉色頓時順暢,口齒也清晰了,揚手遙遙指著大門的方向,急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晉王殿下微服私訪到咱府上了……」
「啊?」我腦子裡頓時糾結成了一團,手一抖,大海碗掉落到桌面上,轉起了圈圈。
梅念遠一手按住了轉圈圈的大海碗,「大人,我去看看!」說著,一撩衣擺,快步出了門,小龍緊隨其後一路小跑。
我在屋子裡從東邊走到西邊從西邊走到東邊,忽而打開摺扇忽而合上摺扇,忽而一手撫額忽而一手捶胸。我顧淺墨剛逃離了鬼門關,又逢著了奪命煞。晉王這小妖孽惹不得,皇宮裡的金寶貝,沈昭儀的小心肝,剛被他親娘投毒意欲陷害於我或者趙淑媛或者一箭雙鵰,這會兒活過來,玩起了微服私訪,是要治我的罪呢還是受他娘指使來我府上繼續找毒中呢?
「大人!」一個俏麗的身影從門外閃進來,向我一禮后,纖眉一擰,正是我最信任的大丫鬟長萱,「前院鬧翻了天,好像是晉王私訪,大人是見還是不見?」
我長嘆口氣,「哪能不見!」
「這晉王若在咱們府里再有個什麼事,大人你……」長萱顯然也想到了晉王這一微服私訪所帶來的後續危險。
我看著長萱,卻想到了晏濯香臨走時留下的一句話。
「長萱。」我走到她身邊。
「大人,有何吩咐?」長萱見我神態,便知有事情。
我將扇面低掩,附耳道:「趁著夜色,去御史台一趟,千萬不要讓人發覺。」
「長萱明白。」
吩咐長萱去辦事後,我帶著一張不情不願的臉皮往前院最熱鬧的地方去了。
一到前院,便瞧見一個亂糟糟的場面。以晉王小騷包及其四個隨從為一個陣營,以梅念遠以及幾十名男寵僕從為另一個陣營,正在接駕,或者說對峙。
「時候不早,殿下還是回宮的好,以免聖上和昭儀娘娘掛心。」梅念遠面色和善地勸說著對面的小騷包。
「聖卿呢?聽說他住這裡,讓他來接駕!」小騷包在原地左顧右盼,當著梅念遠的面,想撒嬌耍賴又有些本能的畏懼。
「聖卿?」梅念遠不知是自語還是詢問。他站在通往後院的路中央,小騷包幾次想從他身邊闖過,均未果。
我從柱子后閃了出去,疾走幾步,以示急切,口裡忙著道:「晉王微服私訪,有失遠迎,老臣罪過罪過!」
「聖卿!」小騷包見到我,眼裡閃閃發光,繞過梅念遠,從旁邊的盆栽花壇里竄了過來,往我身上跳,以蜘蛛的身姿扒在我身上,似乎是聞到了我身上的飯味,小騷包仰頭看我道:「聖卿,本王還未吃飯。」
我趕緊命廚房開火做飯,務必出個新品菜色系列。晉王扒在我身上不下來,我也不敢模擬上回將他甩到樹上去,只得小心翼翼抱著。這小騷包沉得要命,一身子的肥肉,捏起來手感不錯,但抱起來卻苦了我兩條胳膊。我就如同宮裡的嬤嬤,抱著個肥孩兒,滿院子晃蕩,給他看風景。一面還不時被小騷包左臉咬兩口右臉咬三口,還得堅持一副笑臉,不慍不怒。他大舅的,本官又不是賣肉賣皮相的!
總管梅念遠袖著手,在一旁站得甚是清涼。滿院子的男寵僕從也跟著有樣學樣,瞧稀罕似的瞧本官哄孩子。
「聖卿,本王看你甚是喜歡,做本王的男寵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懷裡的小騷包依然不忘當日杏園的提議,興緻勃勃地瞧著我,兩隻肥手還在本官臉上捏來捏去。
小騷包一言出,我的眾男寵們一個個大驚失色,紛紛將視線投向淡定如常的梅念遠,梅念遠則繼續袖手看晚霞。
「這個嘛……臣自小到大隻愛絕色,只愛獨一無二,只愛聰明絕頂的男人,所以臣是個斷袖。殿下你萬萬不可淪為斷袖遭人唾棄。」我抱著小騷包苦口婆心。
晉王眨了眨眼,陷入到了另一個問題中,「為什麼斷袖會遭人唾棄?為什麼聖卿可以斷袖,本王不能?」
「這個嘛……一斷袖就不喜歡女人,不喜歡女人就不能成婚,不能成婚就不能生崽,不能生崽就不能延續香火,不能延續香火就要遭祖宗唾棄世人鄙夷。臣無父無母,不知祖先是誰,也就不怕祖宗唾棄了。至於世人如何鄙夷,都隨他們去。殿下是皇子,與臣不同,皇子斷袖會遭雷劈的哦!」我覺得自己已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誨人不倦大抵也就這麼個意思。
晉王縮了縮脖子,看著天上,似是害怕有雷劈下來。我甚感滿足。
飯桌上,小騷包一臉天真地望著我,「聖卿,宮女們都是自己試了溫度後來喂本王的,像這樣……」
小騷包含了一塊豆腐,嘟著嘴,趴在我身上,湊過來。
一屋子的人都瞪圓了眼,唯有我握著筷子坐著不動。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