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碼頭
海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碼頭十幾艘大船沿岸停靠,烈日下,碼頭工人不斷往船上搬運貨物。
白沙倚靠在其中的一艘船的船舷邊上,看著勞作的工人,再摸摸懷中的紅色石塊,世事無常,誰能料想轉日就要出海。
今天的紅色石塊安靜的待在懷裡,沒有一絲異常。白沙席地坐下,心中對小鎮不舍。昨夜老魚和白沙談話了許久,老魚就像是要永遠消失一樣,把所有的話一晚上都全部說完。最後老魚告訴白沙他身上的紅色石塊是非常神奇的物件,來自一艘叫海洋之心的船上,可是白沙剛要說自己登上過海洋之心,飲酒過多的老魚已經沉沉睡去……聯想起在船上一荒直言不諱問自己身上是否有寶貝,還有船長「特殊」的照顧,看來自己身上的紅色石塊和海洋之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白沙心裡牽挂的還有小鎮上的一眾小嘍啰,白沙登船的時候沒有告別,這些年與小鎮一眾嘍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告別的話始終會不舍,早晚都要回來,不必造就分別的場景。
白沙屬於鄭芝龍特招的船員,省去了一般船員的招募程序,不必和船員們穿著制式的服裝,也不必干一些累活,直接登船。
「快起航了,還在發獃?」鄭芝龍走了過來。
白沙站起身來並未搭理對方,鄭芝龍也不生氣,靜靜地站在旁邊。
兩人趴在船舷上,悠然的吹著海風。
「你看。」鄭芝龍提醒白沙往岸上看去。只見岸上有約莫百十號人向著岸邊走來,揚起了大片灰塵,帶頭的是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人。
「帶頭的是這批船的船長李旭,是我舅舅的好朋友。他身後跟著的都是最有經驗的船員,這次我們出海必定萬無一失!」鄭芝龍介紹到。
白沙沒說什麼,只是心裡暗想這批船員和海洋之心的船員能比?
每個船員按部就班的來到屬於自己的船上,此時的船長李旭帶著十餘人登船,加上此次招募的船員及勞工,每艘船上都有三十人上下。特招船員白沙也就「有幸」和船長同乘。
青衫配胖子,總是有些違和,船長來了,手上托著一隻禿鷹,眼神中不經意的流露出些許煞意。
船長李旭在這片海域名氣不小,出海多次都能把交易順利完成,近幾年賺的不少名聲,這也是這次黃程把鄭芝龍安排到這支船隊的原因。
「芝龍,一切是否準備就緒?」船長李旭緩緩說道,眼神卻對白沙上下打量。
鄭芝龍看了一眼白沙回答:「回船長,芝龍一切準備妥善,只待起航。」
「這就是你帶來的船員,弱不經風的,沒什麼特別,乾脆就不要帶上了,好省下一些口糧!」船長李旭有些不屑的說道。
鄭芝龍本想替白沙說上幾句好話,只是白沙已經不悅的說道:「李船長,我叫白沙。諾,是鄭芝龍百般哀求之下我才答應和他一起出海的,雖說船隊是你的,不過我顯然不在乎,我出海只是履行諾言而已。至於浪費口糧這件事,人總是要吃吃喝喝的,這些瑣碎的細賬大可算在鄭芝龍頭上。
想要當上船長不容易,首先樹立威望才能號令部下。船長想要挫挫年輕人的銳氣,沒想到白沙並不吃這一套,還將所有的事情推脫到鄭芝龍的身上。
鄭芝龍心裡暗恨白沙這頭倔牛,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船長李旭呵斥部下是常有的事,被頂撞的滋味是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再加上鄭芝龍雖說是小輩,不過也是船隊的貴客,是這次航行要保護的重點對象,白沙實力一噴二,顯然是惹怒了船長。
船長李旭眼神有些陰冷,禿鷹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怒氣,盯著白沙蠢蠢欲動。
說實話,白沙心裏面有些打退堂鼓,不是說害怕李旭,看得出來有鄭芝龍在對方不能把自己怎麼樣,只是禿鷹看著確實是有些滲人。「畜生,有機會把你宰了……」
看著不服軟的白沙,鄭芝龍無奈的說道:「李叔叔,別和他一般計較,就當是芝龍帶的一個隨從,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為難他了。」
鄭芝龍替白沙打圓場,看來兩人關係不錯,船長李旭收起陰冷的眼神道:「芝龍哪裡話,我怎會和一個小輩過不去,不過出海這件事危險重重,我期待某些人動手比動嘴厲害。」說完便揚長而去。
白沙轉身看著離去的青衫胖子,再看看對方手上托著的禿鷹,心想自己有朝一日當上船長,做派必須更囂張。禿鷹冷不丁的一回頭嚇得白沙收起了思緒。
一支船隊有著森嚴的等級,對於冒犯船長這種人一般都不會有好結果,在鄭芝龍的庇護下白沙是一個例外,船長沒有繼續選擇為難,不過跟著上來的船員看待白沙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白沙出過海,不過是一葉扁舟獨自問航,對於船隊上的規矩不甚了解,雖說白沙只是小鎮上默默無聞的青年,不過面對不友好的言語從來都是要還擊的。海洋之心攝人心魂的船長白沙都敢遠遠的出言不遜,對待船長李旭的態度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可是船長!就算這次出海的貨物是我舅舅的,我對待船長的態度都得畢恭畢敬,你不該頂撞他,這是規矩。」鄭芝龍有些不悅的說道。
「規矩?我不懂也就不受限,再說是他先來找茬的。」白沙聳聳肩反嗆說道:「芝龍小弟,我這當大哥的都不怕你怕什麼,真是丟人。」
看來好說好勸是沒有效果的,鄭芝龍出手擒拿白沙,白沙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不過反抗無效。
鄭芝龍反手將其摁在船舷上說道:「你在叫我小弟我對你不客氣!」
白沙吃痛,齜著牙說道:「哎哎,你已經對我不客氣了。你壓著我了,姿勢不雅,不雅,快快鬆手。」
鄭芝龍知道白沙的嘴上功夫,對於白沙的戲謔已經免疫了一大半,但是心裏面還是有些氣不過,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加了一絲力度。
「老魚要是知道我一上船就被欺負,肯定饒你不得。哎呀呀,手斷了!」白沙嚎叫。
鄭芝龍放開白沙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不是魚叔,有你好果子吃!」
揉了揉手臂,暗道這廝下手沒輕沒重。「鄭芝龍,你跟我等著,他日我要單挑的過你,定會把你壓在身下求饒!」
看著鄭芝龍逐漸起伏的胸膛白沙趕緊改口:「開玩笑,開玩笑。我兩不打不相識,聽老魚的話,守望相助。」
看著白沙狗臉諂媚的樣子,鄭芝龍無奈搖頭,臨別時答應過魚叔的事情他會做到,像白沙這種無賴只有時刻忍著一點。「為了早日單挑能贏我,你就得強身健體,不要出海回來還像是一隻瘦猴子。」
白沙沒有回應,看看自己的胳膊,雖說不缺力量,不過確實有些顯瘦了。
白沙想了想說道:「子曰,不恥下問。雖說我是當大哥的,不過我心胸寬廣,向來博採眾長,素來沒有門戶之見,如果芝龍小弟不惜武藝外流,當哥哥的還是願意抱著學習的態度學上一學。」
鄭芝龍撇嘴道:「說人話!」
「老魚可說了,我出海要學本領。你看我剛上船就被欺負,你得教我一點防身術!」白沙厚著臉說道。
「嘖嘖嘖,這話從你白沙最裡面說出來不容易,好,我答應教你了。」鄭芝龍爽快的答應下來。
「嗚——」號角聲響起,這是出海的訊號,不一會兒船便開始動了起來。白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碼頭的空氣味道回味了一下。
前面晴空萬里,就在號角吹響的時候卻有一片烏雲蓋了過來,海風吹過都帶著一絲涼意,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海鷗開始略過,白沙抬頭看了看天空,心想一出海就要變天,真是晦氣。
「等航行遠了,天氣瞬息萬變,十分惡劣,這些事家常便飯,習慣了就好。」鄭芝龍同樣抬頭看著天空說道。
變天也不能讓準備出海的船隊停下來,這是挑選好的吉時,不能變更。
天越來越陰沉了,烏雲也越來越低了。
突然有禿鷹起,對時常掠過的海鷗進行追擊,海鷗拚命躲閃,最終還是糟了禿鷹的「毒爪」,沉沉的墜落到了海里,解決掉一隻海鷗的禿鷹像是對這種烏雲密布的天氣很喜歡,繼續展翅翱翔,追逐著其他的海鷗。
白沙和鄭芝龍抬頭看著天空中血腥的一幕,都有些入了神。
船隊出發了,頂著即將大雨傾盆的天氣,像一支利劍,在海面上撕開了一條口子,速度借著風勢快了起來。
……
烏雲下,鷹擊長空,海鷗逃命,抬頭望天的兩個少年,一支船隊構成了一幅畫卷。這就是白沙二人出海時的畫面。
碼頭上,有一個畫師飛速的把這個畫面定格下來,躍然於紙上。
「咚」
一錠銀子放在了畫師的桌子上,「我很滿意,你可以走了。」
畫師拿著白花花的銀子心裏面樂開了花,這要是平時的畫多少張畫才能掙到這點銀子?
付錢的人是老魚,看了一眼畫師的畫,再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船隊,小聲說道:「小子,祝你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