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就這麼走了?
蕭澈哭笑不得,這小丫頭總是能把複雜的情緒給簡單化。
他吻了吻妻子的額頭,苦笑不語。
……
夏去秋來,日子還是一天天過著。
外面越來越緊急的風聲,終於傳到這個小山村。
往年秋收過後,村民們會上山打獵,下河摸魚,琢磨著怎麼能給孩子添口吃的,或者怎麼能給家裡帶來些補貼。
而今年,水塘村的氣氛很沉重。
里長告訴大家,不要隨便出來,萬一被朝廷抓壯丁抓走,可是再也回不來的。
這樣一來,山裡的青壯年們一個個都往深山裡躲,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回來。
柳芽兒來半山腰哭過幾回,一邊罵張大牛沒良心,撂下一大家子不管,一邊哭哭啼啼,說自己命苦,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
阿寶也很無奈。
「就是這樣的世道,你家大牛還是好的,我們家那位……」
她沒說外面還要來徵兵的事。
如果讓柳芽兒知道,就算是躲進深山裡也逃不過,她大約會更崩潰。
柳芽兒懷裡的小娃娃玩兒了一會兒,昏昏欲睡,天真的奶娃娃壓根感受不到危機。
阿寶愛憐撫了撫小娃娃的頭髮,憋住眼睛里的淚水。
「回去吧,你家大寶困了」
柳芽兒更是心疼。
「阿寶姐姐,你別擔心,咱們這山溝溝里應該沒人來的,他們出去躲一陣兒應該都回來了」
「嗯!」
阿寶點點頭,起身將柳芽兒送走。
……
山村裡的秋後景色宜人,可今年,再也沒人敢隨便出來晃悠。
轉眼冬天就到了。
大雪封山,山裡也藏不住人,村裡的壯勞力們沒法兒再待在山裡,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可是,蕭澈卻沒回來。
阿寶坐在山中小院門口,一日日張望,可那個高大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夫君背著獵物,踩著星辰回家,她再也沒辦法在睡懶覺的時候,看見簡陋廚房裡的煙火氣。
她再也沒辦法依偎再他的懷裡數星星。
阿寶哭了,哭得肝腸寸斷。
「你丟給我這麼多銀子做什麼,我不要銀子,只要你」
「你把我的雞鴨弄走,說你不想讓我累著,你其實是怕別人惦記著要來搶對不對?」
一個女人家在山村裡,的確不能有太多財產。
不然山裡的地痞無賴會找上門,會威逼利誘甚至欺凌。
「可是你不在,就一定會有人來欺負我,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
阿寶從秋天等到冬天,始終不見蕭澈回來。
就在她已經死心的時候,小竹卻帶回來一封信。
「我又不認識字,你給我這個,我哪裡能看懂?」,阿寶眼淚汪汪,撫摸著信紙上一點一滴熟悉的墨跡。
「所以姐夫把信寄到我手裡」,十歲的少年安慰著姐姐。
終究是讀過書的人,小竹眉宇間已經褪去當初的怯弱和稚嫩,蛻變成一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小公子。
哪怕他身上的青衫樸素,棉袍也洗得發白,可他眉宇間那股天然的清貴之氣還是遮掩不住。
「姐夫說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一定會回來,讓姐姐安心在家等待,不要為他擔心,還有……」
「他去了哪兒?」
阿寶根本不擔心還有什麼,也不擔心他去多久,她只擔心自己的丈夫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小竹低下頭。
「不,你知道」,阿寶目光灼灼盯著小竹的臉。
「你一定知道,小竹你快告訴姐姐,你知道的對不對,他走之前是不是見過你,或者是這封信上有寫」
阿寶整個人都很慌亂。
什麼三年五年,她才不管,她現在就像知道那個男人他在哪兒?
小竹本身是不會撒謊的人,見姐姐急成這樣,實在不忍心,只好實話實說。
「是!」
「姐夫只是匆匆來見了我一面,他只說什麼南蠻,實在沒說他要去哪兒,姐姐,我實在不知道」
這回小竹說的是真的。
連蕭澈也僅僅只是判斷大致方位,他當然不會告訴小竹,只是交待他要好好讀書,照顧姐姐。
阿寶徹底崩潰了。
「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外面的天越來越冷,眼瞅著要下雪,木屋裡的氣氛更加凄涼。
此時的阿寶哪兒還顧得上樑阿嬌如何,梁小山如何。
她只是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可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小竹你為什麼不攔下他,我不懂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他一個人就這麼走了,難道他走了,外面就好了嗎?」
「這個人他永遠什麼都不說」
阿寶衝到院子里,環顧四周,看見他為她紮下的結實的牆壁,眼淚再也崩不住。
「原來他一早就準備好了,你看,我當初想要籬笆牆和牽牛花,他卻給我弄了這樣的柵欄,他那個時候已經在為今天做準備了是嗎?」
阿寶哭得傷心欲絕,這一切就像一場夢。
夢醒了,一切都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小竹手足無措地看著姐姐哭暈過去,他幾番張口,卻連話都沒說。
瘦小卻強壯的身板將姐姐扶到卧房躺下,然後熟練地燒炭,洒掃,熬粥。
待夜裡阿寶醒過來時,小竹已經將家裡收拾得妥妥噹噹。
空氣還是冷清的,沒有第三個人的氣息。
阿寶又哭了,扶上自己的肚子。
「我還沒來得及給他生個孩子呢,我還沒給他好好收拾行李,他就那麼離開了」
「小竹,你說,他要是回不來了怎麼辦?」
她腦子亂的很,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
小竹只好一邊安慰,一邊哄姐姐吃些東西。
見姐姐吃不下睡不好,小竹絞盡腦汁,只好轉移話題。
「姐姐,明年就是秋闈了,我想下場試試,你覺得如何?」
「先生說我讀書很好,做的文章也好」
阿寶的眼神總算亮了一下。
「真的嗎?小竹,是真的嗎?」
她的眼裡總算有了弟弟的存在,也總算有了光。
當初母親生下弟弟不久就撒手人寰,當初繼母趙氏虐待他們姐弟,小竹瘦得跟竹竿兒似的。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四肢細的像麻桿兒,經常生病,差點兒就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