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答案
聽到我擠兌她,阿霞才反應過來,發現手還被我捉著,俏臉愈發緋紅,趕緊縮回手,別過頭去,忍不住小聲說道:「是有一點……帥氣……」,話一出口,才發覺著了我的道,顧不得眼裡轉著淚光,忍不住嬌嗔地埋怨我道:「誰讓你跟來的?不知道有多危險!沒看到我給你留的字條嗎?」
我見她假嗔真喜,自然不會跟她計較,從地上把之前馮晉華掉落的那根熄滅的火把點著,順手遞給她,和她背靠背站定,也不答她,只說道:「霞美女,謝我的話留到出去再說,現在先助我一臂之力吧!」
重裝上陣的阿霞自然心有靈犀,點頭之餘已經用行動做答,和我並肩作戰在一處,當先掃出一火把,把往我們涌過來的一撮蠱蟲衝散。我見她恢復常態,心頭大喜,連忙配合了她也揮出一記,把背後襲來的蠱蟲燒退。
頃刻間,只見阿霞指東打西,配合著我左衝右突,接連打散一波波瘋狂的蟲潮,逐漸掌握主動,帶著我旋轉腳步,切入到蟲海中心,把那些中蠱的毒物燒得上竄下跳。若在平時,我哪敢跟她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只是眼下,接連含了兩大口佳釀,雖然大部分烈酒被我當助火的猛料噴吐出去了,但還是有少許滲入了體內,讓我也有些上頭,竟忍不住借著酒勁,隨她舞動著殺入蟲海,如雙人輪舞,又若比翼雙飛,鴛鴦戲水般,化作火鳳,三進三出,居然把那蟲海衝散,待到回到大川叔和耳朵跟前站定時,周圍只剩下些被火炎烤得焦臭的蟲屍了。
「呃,兄弟,你先前那個獸王(dota遊戲里的一個角色)的大招(效果能分開敵人)開得也太及時了……不過,還是阿霞剛才那招『紅蓮亂舞』戰力爆表……」我一聽耳朵那三句話不離遊戲的論調,反而不曉得怎麼接話了,突然發現阿霞在看我,連忙扭頭從藥箱里找些藥劑,囑咐了阿霞塗抹在傷口上緩解毒痛,就紅著臉去找舉著火把蹲在遠處的蟲屍堆邊,若有所思的大川叔搭話去了。
「小李,看看這個,」大川叔見我過來,把我讓到一邊,指著蟲卵背後的角落,對我說道:「老天有眼,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只見那手指處,赫然又是一個可以低頭彎腰即可矮身通過的涵洞!
我正要招呼眾人跟隨大川叔鑽進涵洞,誰知阿霞卻叫住了我們,我正在納悶她為何要在如此緊要的關頭跟我交換情報,結果,事實證明,她告知的信息,的確比從張燕口裡得來的要全面和關鍵得多:
除了張燕所說的,阿霞所關注的要點主要集中在主室那口層層相套的奇怪棺材上。
那是一具十分奇怪的棺槨,最外層是堅硬古樸的板石——這個我自然是看得仔細的,並無太多古怪;而那第二層,就顯得離奇了,居然是用冰做的!那就是我們所料想不到的了,而那難得一見的冰棺,自然在阿霞隨文物辦一行人開棺后,被冒失的馮晉華用火把融掉了。我只能從阿霞相機里的照片,堪堪看到那藏於薄霧中,神工奇巧,美輪美奐的冰棺朦朧的影像。
而那第三層,就愈發古怪,竟然是一種焦黑的火山岩,卻不甚堅固,從外部一鑿即破——卻是壞在了梁虎手中。我回想起在主室時,的確也見到棺槨里有些焦黑的碎石——耳朵一開始還以為是陪葬的寶石,空歡喜了一場——沒想到,居然是棺槨的一部分。從照片上看,完整的黑石棺上似乎還蕩漾著一道道火紅色的纖細裂紋,透過影像,居然還在往外透著熱力,讓我不免稱奇。
再看第四層,卻是一具鑲嵌了鑄銀的石匣,卻還是意外的脆弱,梁虎等人把匣子抬出來,放到地下時沒注意力度,居然震碎了。難怪我之前看到碎裂一地的石片,應該就來自這一層。從阿霞手中的照片來看,這具鑄銀石匣上面的紋路就非常清晰了,咋一看,愈發像某種寓意深刻的符咒。
最後的一層,出乎意料,竟然是個細小的木盒。從照片上看,比例離奇的小,幾乎才有梁虎的巴掌大。我不禁以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阿霞,她見我生疑,還是比劃著跟我確認了木盒的大小——只是這木盒最後被暴怒的屍花鬼藤拍碎了,否則,我還真想知道,起初那麼大條手臂長的千足蜈蚣,是怎麼放進去的。
阿霞自然明白我在疑惑什麼,坦言道,她一開始看到這木盒,只覺得裡面不可能放下人的遺體,哪怕國外考古界有過關於最小乾屍的報道——那具據說只有7厘米長的乾屍我也聽說過,但誰也不能確認那種網路照片的真假。於是阿霞順理成章覺得這外棺巨大,內棺卻如此狹小的棺槨,應該葬的只是遺骸的一部分,比如五臟六腑的殘餘之類。
講到這裡,阿霞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李子,覺得呢,你認為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從她那忽閃的大眼睛里,我自然看出她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似乎沒有充足的自信確認,才需要我們的肯定。我只得大著膽子試探道:「莫非,是什麼寶物?」
我自然是隨口說說的,只想引阿霞說出她看到的或者推斷出的真相。哪知道耳朵那廝,一聽到有「寶物」,馬上來了精神,立即拱了過來,也不問年代歷史是否在他的知識結構所涵蓋的範圍內,儼然一副躍躍欲試的行家模樣,就要搶我手上阿霞的相機,我也拗不過他,被他奪過相機,瞪圓了眼睛,盯著那照片上奇怪的木匣,變換著角度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最後,只恨恨地吐出一句:
「擦,巴掌大的破盒子,能裝個球?頂多,裝得下只蛐蛐兒還差不多!」
我聞言嗤笑一聲,懶得聽他胡扯,也不想跟他多爭辯,只扭頭望向阿霞,忍不住想讓她「放公雞」(就是揭開謎底),卻見她只顧自獃獃看著照片,神情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苦思,轉而一想耳朵的話……
我的天!難不成,這裡面,裝的還真的是個「蟲」!
我想到這裡,只拿眼望向阿霞,見她頷首,還是不敢確認,索性講明:「你是說,這木匣里,裝的是『盤瓠』?!」
阿霞點點頭,無力反駁但又覺得難以置信。畢竟,我們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現代教育,根本無法支持那種早已泯滅在歷史車輪下的神話傳說在我們所認識的世界里存在,而至今的生活經歷,也都缺乏這種上古軼事生長的土壤,這種情況下,要讓有這高等教育背景的我們相信並接受事實,的確是很難。
所幸,我們這幾天來的遭遇,無論如何也已經稱不上「普通」。於是,跟性格固執刻板的阿霞相比,相對隨和些的我接受起現實來,就容易得多了。說實話,從苗寨起,我早已發現並相信,世界,遠比我以前所看到要廣闊得多;世界里,還存在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物,只是,我看不到,並不代表著它們就不存在。
而阿霞那個信仰科學的乖乖女,想必假以時日,也能很快發現並接受這個震撼的現實吧。
然而這個所謂的「現實」卻並不打算留給我們時間感概。我剛感到心裡釋然,準備接受即將面臨的所有稀奇古怪,一旁默不作聲,發聲則語出驚人的大川叔,馬上就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消息——
這個墓穴,可能是個凶煞至極的詛咒陵。
他此言一出,頓時驚得一眾人都目瞪口呆。誠然,進入墓穴后的這一切,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危險」來形容了,但我們作為人,內心深處那僅存的一絲僥倖心理,還是希望,能夠在逆境中找到出路。只是,我們想多了。
大川叔見我們疑惑,索性簡單地用樹枝在地上劃了幾個符號——我一看就明白了,那是風水周天地八卦盤上所刻錄的,五行相生相剋的圖示——大川叔一邊畫,一邊解釋道:「按照道家學說,五行間存在著生克關係,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復生水;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又克金。這樣看來,根據小霞給我們看的照片,這主室的棺槨,嵌套順序,從外向內,卻是:土-水-火-金-木,完全就是外克內的布局。也就是說,這層層嵌套的棺槨,根本就是按封印的形式疊加的!」
他說道這裡,猛然又想起了什麼,頓了頓,接著說道:「再依照小霞之前敘述的情況來看,這棺槨從外面破壞其實很簡單,根本不像防盜的設計,反而更有可能,是為防止裡面的東西跑出來打造的!」
我們一聽,愈發驚得呆立在原地,半響,也沒有一個人回應。又沉默了一會,才聽阿霞顫聲自語道:「要是沒發現石棺陷阱的破綻就好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也希望木匣里裝的是文物……誰知,打開后,竟然出了這麼多事……」張燕聽她一說,也想起死去的梁虎來,忍不住哭道:「阿虎,沒了,慧姐也不見了,專家也死了,嚮導又跑了,完了,我們都完了……」
耳朵聽她哭得晦氣,趕緊讓高茂才去做她的思想工作。我則見阿霞呢喃著落下淚來,忍不住上前安慰她。直言這一切還不是那個風水周搞的鬼,要不是他煽動高茂才他們,阿霞也不會被輕易拖下水了。然而現在迫切的問題是,盤瓠到底是不是我們之前擊殺的那頭千足蜈蚣呢?
聽到我的疑問,阿霞無奈的搖搖頭。我也是一驚,卻不敢打斷她整理記憶,快速地閃回到打開木匣,發生驚變時的一剎,不一會,就見她拿出隨身的鉛筆和筆記本,在上面畫了個東西,遞給了我。
我從她處得知那盤瓠並不是我們解決掉的蟲王之後,心已經涼了半截,之後看到阿霞速寫還原的瓢蟲般的硬殼蟲后,心中不由想起路上她講的那個故事,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這盤瓠,或許現在已經長大許多了!
「靠!老蜈蚣也是,盤瓠也是的,怎麼老是整那種『異形』一樣的故事啊!」耳朵聽我們說道這裡,再也掩飾不住崩潰,開始顯得歇斯底里起來,一腳本想踢飛一條死蛇,卻意外地踢到蟲屍後面暗處的一塊土石,疼得他抱著腳跳了起來。我頓時意識到,當務之急是趕緊找路出去,否則,再待下去,大家崩潰,隊伍團滅,只是時間問題。
大川叔和阿霞自然跟我想得一樣。統一了思想后,我們只得放下已死的風水周遺留下的諸多謎團,還有那個曾經救過我一命,現在卻斷了我們生路的米老闆,把所有疑惑拋到腦後,強打起疲憊的精神,鑽進那通往未知的通道里,一心找尋出路。
方便起見,我讓阿霞拿出紙和筆,大家則一起頭腦風暴,憑記憶勾勒出了我們走過的路線和探索過的洞室。眼下,底層的布局我們已經算掌握清楚了:以放盤瓠封印匣子的主室為中心,往上層的通道,已經被米老闆堵住了;往北,就是我們目前所在的養蠱洞;往西,也就是瀑布和營地的方向,是石棺陷阱所在,出口已經被石棺撞毀,通往上一層的羅剎洞的通道也被塌方掩埋;往南,則應該是通往養屍地,出口被大川叔脫出時破壞了;往北是蝙蝠洞,裡面不知有多少難纏的猩紅毒蝠,所幸我們離開主室時,被塌方落下的石板給擋住了。而對於上一層,根據我們來時掌握的信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羅剎洞,還是洞葬穴,我們都可以按來路倒推,最終都可以走出墓穴!這麼看來,只能先賭一賭,看看這蠱洞里的通道,能否通往上層了。
計議停當,我們即刻動身,排成一行,順著蠱洞的通道,鑽了進去。所幸,我剛跟著大川叔走了幾步,就欣喜地發現,這通道,果然是往上爬升的趨勢!
通道不長,少時就到了盡頭,眾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只把眼睛,都盯著大川叔準備推向那盡頭石門的手——
老天保佑,一定要打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