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八章 激戰（六）

戰鬥打響。攻擊兵馬從三個方向開始進攻。

此次馮一鳴帶來的人馬都是東宮侍衛兵馬，裝備精良之極。且不說武器盔甲，光是人手一柄大盾便是一般兵馬所沒有的。本來以為，這種戰鬥應該難度不大，但是戰鬥打響之後，卻不是那麼回事。

鄭家大宅圍牆堪比城牆一般，寬五六尺，高近兩丈，上面有垛口敵樓箭塔等等拒敵措施，所以攻擊開始之後，對方的火力兇猛的不像話。幾座箭塔和城牆上的鄭家私兵箭下如雨，進攻兵馬只能頂著盾前進，但是因為雲梯等物準備不足，攻到牆下想要攻上去卻極難了。對方居高臨下，投擲大量木石，那些都是原本就在牆上的防守物資。鄭志龍看來是常備這些物資在牆頭，便是以備不時之需。否則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搬運這麼多物資上牆頭的。

進攻的東宮侍衛兵馬很快死傷了三十多人，屍體和傷者被抬下來的時候，馮一鳴失去了淡定，氣的大罵起來。他跳上大車車頂，大聲吼道：「李干，老六，你們這點本事沒有么？之前怎麼吹牛皮的？若是不成，我親自上陣。」

那兩人是他軍中的領軍頭目，之前在城外做戰前動員的時候，兩人均表示一定會不費吹灰之力將鄭家私兵擊潰，此刻卻是這種情形，那兩名副將也是灰頭土臉的很。

馮一鳴正要再說話，突然間，站在車旁一側的方子安大聲吼道：「馮兄小心！」

馮一鳴也驚覺有變，耳聽的破空風雷之聲隱隱而作，知道有利器飛來，抬眼看時，只見數支弩箭的殘影在眼前放大。身後一股大力傳來，馮一鳴的身子被推向一旁滾落馬車車頂，於此同時，三支勁弩轟隆一聲擊中那架大車，嘩啦啦之聲大作，木頭碎屑爆裂一地。

「是床弩，找掩體！」方子安的聲音傳來。馮一鳴一個打滾躲到另外一輛大車的車輪旁，方子安也沖了過來，跟他躲在一處。

「狗.娘養的，他們居然有床弩。」馮一鳴咬牙罵道。

方子安呵呵笑道：「不稀奇，這廝在福建路吃得開，又有銀子，弄幾架床弩當不成問題。看樣子也就三五架，之前暗戳戳的不用，便是等機會射殺咱們。之前說話的時候，我得虧將鄭伯平那小子拉出來了，不然當時鄭志龍便要射殺了我。」

馮一鳴苦笑道：「還好你反應快，你救了我一命。」

方子安笑道：「主要是我陰人陰多了，隨時都提醒吊膽著。」

馮一鳴拱手道：「還是要謝你。那可怎麼辦？這超出了我們之前的想象。我輕敵了，雲梯也只有十幾架，對方火力又這麼兇猛。床弩都有，那豈非傷亡要更大。盾牌可擋不住床弩，我估摸著他們要那床弩射咱們的兵馬了。」

方子安點頭道：「說得對，下令撤兵吧。這麼被動挨打，會死很多人。這不是辦法。」

馮一鳴愕然道：「撤兵？不收拾他了？認栽？」

方子安笑道：「怎麼可能認栽？得換個攻法，不能這麼硬來。這麼著，我帶人攻上去，你的人替我壓制他們。得找些掩體。這十幾輛大車倒是不錯。隨便找些東西塞滿了往前推一點，你的人躲在車後放箭，我去弄個衝車去攻門。得把這裡當做一座城池來攻才成。」

馮一鳴愕然道：「那怎麼成？怎能讓你涉險？再說，哪來衝車？」方子安道：「那還不簡單？街邊都是大樹，砍倒了削尖了便是。綁在車上推到門口，撞開大門便是。那大門我看了，是鐵皮包著木頭的，雖然堅固，但卻也能撞得開。」

馮一鳴皺眉道：「那你豈非更是危險？他們還不弩箭床弩全都往你身上招呼？」

方子安笑道：「普通箭支倒是不怕，拿盾牌擋著便是。床弩必須解決。馮兄，那就得看你的了。你這個神箭手此刻便要發揮作用了。我們自然是吸引了注意力，你便可大展手腳了。看到那棵大樹沒？你去樹上，居高臨下，一箭一個。床弩的威脅最大，你得解決了床弩才成。床弩沒地方隱藏，必是在牆頭的。你上了大樹便能看到。」

馮一鳴咂嘴道：「射人倒是可以，可箭也毀不掉床弩啊。」

方子安笑道：「忘了告訴你，我給馮兄準備了一些特殊的箭支。這次讓人帶來了，此刻正是合用。雷虎，雷虎，你在哪裡？」

雷虎在一輛大車后探頭道：「大人，我在這裡。咱們要衝么？」

方子安道：「我叫你帶來的那火藥箭在何處？」

雷虎忙道：「在車上呢，背著怪榔槺的，又不敢亂動，那東西危險的很。」

方子安道：「拿過來給馮大人。」

雷虎忙取了箭支飛奔過來，方子安將那一捆用油布包著的箭支放在馮一鳴面前。馮一鳴好奇的翻開，確實是一捆二三十支羽箭，黑魆魆的入手極沉。馮一鳴想湊近車上插著的火把觀瞧，方子安連忙制止。

「馮兄小心，這裡邊是火藥，炸了可了不得。」

「火藥？」馮一鳴嚇了一跳。

「這些都是中空的箭身，裡邊塞滿了火藥。瞧見沒？這是引信，點著了之後便要射出去，否則便要炸在手裡了。一般人動作慢些都不成，但對你卻沒這方面的問題。射中目標之後這裡邊的火藥會炸裂。床弩都是木頭造的，兩三隻箭便能炸毀了。」方子安快速的解釋道。

馮一鳴豈能不明白，大喜道：「好東西啊，多謝子安兄想著我。這箭造價一定很貴吧。」

方子安呵呵笑道：「只要合馮兄用，多貴都不怕。馮兄只管用，用完了我再讓人打造。」

馮一鳴感動不已，自己把方子安當朋友，方子安也確實把自己當朋友。從此事便可看出，方子安心裡是有自己的。

「這箭比尋常的箭重，馮兄的弓不知能不能射出去。這是為唯一擔心的。」方子安道。

「放心，我從金國回來后重新讓人造了柄強弓，當可無虞。事不宜遲，咱們快些準備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放箭了。」馮一鳴道。

進攻的兵馬退了下來，總共傷了五十多人，死了十多人，可謂是慘敗。若非盔甲精良，鄭家私兵又不是正規士兵，射的箭難以破甲的話，死傷會更多。很多其實都是被射傷在盔甲沒有保護到的手腳的位置。圍牆上的鄭家私兵見對方退卻，於是大聲嘲笑，盡情奚落，更是讓東宮侍衛兵馬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馮一鳴做了一番動員，讓所有人振作精神準備再攻，並且交代了下一步的進攻策略。眾人開始找各種樹枝雜物往大車上堆，作為掩體。本身好幾輛大車都是箱式的，本就有防護能力。裡邊塞上雜物之後防箭定是無虞。方子安帶著雷虎等人到街道旁看準了幾棵高大的樹木開始砍伐。砍倒兩棵數丈高的水桶粗的樹木，將枝丫簡單的削了削，將根部大頭削成鈍尖，推了一輛平板大車，將兩棵兩丈長的巨木綁在車上，這便是簡易的衝車了。屆時推著車一下下的撞擊，定有效用。

一切準備完畢，方子安挑選了五十名壯碩的兄弟一起行動。為了保證安全，採用一人頂雙盾保護一人的策略，兩隻手拿著盾牌保護另外一人，確保對方箭支不會射殺人員。與此同時，所有人還換上了東宮侍衛的精良盔甲。

鄭家眾人看著對方在街道上忙活著，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不過對鄭志龍而言，時間拖得越久越好，因為他知道城中百姓得知鄭家遭遇襲擊，必會趕來增援。教中那些骨幹會蠱惑百姓幫忙，到時候只需一點點刺激，百姓們便會將方子安等人生吞活剝。

進攻方準備完畢，眾兵士推著沉重的大車從長街上衝過來，兵士們躲在大車的後面，朝著鄭家大宅猛衝。鄭家私兵立刻開始放箭，不過有了大車做掩體，倒也奈何不了對方。但他們並不著急，他們雖然能推進，但是到了牆下還是挨打。趁著之前的空檔，鄭志龍已經將珍貴的火油命人抬上了牆，準備等進攻方再一次進攻到牆下時，給他們來個火油澆頂，給他們個意外驚喜。

然而，對方的進攻推進到五十步之外便停了下來，所有的大車打橫擺放成一排，東宮侍衛中的數百弓箭手開始躲在車后對牆頭放箭壓制。雙方箭矢你來我往好不熱鬧，但其實雙方都沒有死傷多少人，因為雙方都有掩體。

方子安推著簡易衝車率眾開始了突進。整個衝車左右的兵士都被密集的大盾所圍了起來，一步步的往前沖。兩頭樹榦露在外邊，倒像是個肚子圓鼓鼓的龐大甲蟲一般，身上覆蓋著盾牌的鱗片。

牆頭鄭家私兵立刻分出弓箭手對這怪模樣的玩意兒放箭射擊。箭支篤篤篤的響如爆豆一般，熱鬧是熱鬧的很，只是全部被盾牌擋住。

「得用床弩，那是攻門的衝車，得轟殺他們。」鄭志龍沉聲喝道。

三架床弩本來為了躲避對方的弓箭壓制而藏在木架之後，此刻兵士趕緊推了出來，開始擺好位置，拉弓上弩。就在此時，一名操作手看到了街道對面的數十步外的大樹上濃密的樹蔭中火光一閃，似乎是個火摺子亮了一下。但這種時候卻也並不在意。然而下一刻，他旁邊的床弩橫樑上便有一支箭篤的一聲釘在上面。那箭支很奇怪，黑魆魆的，還冒著青煙。那操作手下意識的伸手去拔的時候，猛然間火光一閃，轟鳴聲震耳欲聾。

那操作手只覺得手掌一麻，手上一輕，低頭看時，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之聲。因為他此刻才發現，他抓著箭桿的手掌已經破爛的像是一塊碎裂的布條。五根手指只剩下一根掛在手上，其餘的都已經不翼而飛。整個手掌炸的剩下了一半，正呼呼的往外冒血。

那床弩受爆裂衝擊，木樑斷裂，旁邊的橫木也被炸斷。這還沒完，但聽篤篤篤的幾聲，連續七八隻黑魆魆冒著青煙的箭支釘在了三架床弩上，轟鳴聲中煙塵騰空，眾人四散躲避。待煙塵散去，三架床弩已然冒著火苗散了架，弓弦斷裂，橫木結構炸散，一時半會根本無法再使用了。

而此時，方子安等人的衝車抵近了鄭家大門台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