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除了地上哀嚎打滾的龔宥,原本還有些吵鬧的人群頃刻間鴉雀無聲。

「算了陳楓,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對。」陳楓身邊走出一個六十歲上下的男人,這人穿著一身臟髒的棉麻衫,面前一塊黑一塊白,髮鬢斑白,一把半長的頭髮利索的扎在腦後,帶著眼鏡很斯文的樣子，就是頭頂油的發亮。

陳楓，「蔣老師。」

蔣信傑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向林琅一席人說，「初次認識，我叫蔣信傑,是常海市科大的老師,我們中間可能有人與你們發生了些小磨擦，但以我個人的想法,現在畢竟情勢不穩定,誰也不知道後面的走向,大家都處在一個環境,我相信性命的重要要大於同伴間的磨擦。」

林琅和阿言冷淡的盯著他,劉文飛和丁偉互相望了一眼。

蔣信傑又說,「我在大學教授的是生物學，對你們所說的有一些了解，我很贊同你說的異種進化。就像當初人類處於生物鏈頂端,如今截然相反。優勝劣汰,雖然我們了解的信息太少，但只要不停收集信息我相信終有破解的一天。雖然政/府現在沒有消息，但背後一定有所行動，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證自己能活下去。」

這番話很官方，官方到他以為這幾個性子冷漠的人不會回他，林琅卻開口了，「沒錯，如你所說。」她望了眼苟延殘喘的龔宥，然後對上略有喜色的蔣信傑，「想知道消息沒問題，但也得有命在才行。」

蔣信傑面色一僵，不敢置信的的盯著林琅。這女孩看上去最多20歲左右，怎麼說話處事這麼狠厲？難道以前是社會人？

林琅見蔣信傑面帶遲疑，忍不住嗤笑。這人和過往的那群人沒什麼差別，同是滿嘴仁義道德，實在自私自利。不，也有不一樣的，那些人好歹手中有權勢，掌控生殺權。而這老頭什麼都沒有也好意思來和她講條件。她來避難所可不是看臉色的。

此時，丁偉走到林琅身側，小聲說，「現在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對著干會吃虧。他說他是生物學老師，如果這是真的，對這些異種的變化應該會比較了解，至少好過我們兩眼一抹黑。」

生物學？這是什麼？林琅暗自挑眉。片刻后她思忖著點了點頭，「那等下由你來說吧。」

丁偉點頭，看向蔣信傑，「我們知道的也不多，一開始也是因為發現黑霧不一樣……」

聽完丁偉的一席話之後，蔣信傑想了想說，「你剛才說，發現異種和植物同時發生變化，山上的黑霧更大。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黑霧是異種和植物進化的條件之一，那麼以後只要出現黑霧，那就意味著異種和植物都會再次進化，而我們人類生存的空間會更加小。」

眾人愣愣的盯著他，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異種本來就很恐怖了，結果還會變本加厲……

林琅蹙眉，「你在說進化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提到植物？」

蔣信傑看她，「這個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現在是第一次黑霧，之前異種傷人從來沒有出現過感染的癥狀，如今發展到高燒不退，明顯是被感染。而感染后的癥狀……」他停頓的地方叫人想到了那個死在母親懷裡的孩子，忍不住心間瑟縮，「所以重要的就是吃人的異種已經開始進化，植物也變得粗壯。那植物以後是不是也會往吃人的異植這個方向發展？」

人群里頓時一陣嘩然。

「不是吧，有個異種就夠恐怖了，怎麼連植物都特么變態？」

「是不是以後我吃個大白菜也要擔心性命危險……」

蔣信傑凝視了眼眾人說，「現在還只是推論，並不能斷定，所以大家也別覺得害怕。」

眾人面面相覷。

如果說黑霧是進化的條件，那衍生起來，黑霧的來由是什麼，之後會進化的種類又會是哪些？這些都是疑點，林琅暗暗皺眉。

「既然有了大致方向我們後期便注意些，大家沒事就散了吧。有孩子的先給孩子全身檢查下，是否被異種咬過。現在沒有抗生素，能注意就注意些。」陳楓出聲提示。

人群很快便散去，急急忙忙的去給孩子做檢查。

林琅幾人正打算離開，陳楓叫住她，見她還是這幅冷淡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這次，謝謝了。」

林琅淡淡的點點頭，「客氣。」

幾人從陳楓身邊走過的時候，陳楓正要抬腳離開，赫然發現林琅身旁的那個男人正盯著自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連眼神都不帶一點溫度。陳楓心想，這人是把他當假想敵了么……

回了住所后，劉文飛癱坐在地上咳嗽，面上一片潮紅，手抓著衣領不停粗喘。

丁偉看著他問，「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熱了？」說完就要伸手過來摸他的額頭。

劉文飛閃身躲開，咧著牙笑，「沒事兒。」他爬起來，把身下的毯子拉到門后，離幾人最遠的地方，然後蒙頭睡覺。

丁偉瞅了瞅林琅和阿言，用眼神問，『他怎麼了？』

林琅搖頭，『不知道。』

阿言看著他，照舊面無表情。

丁偉噎了噎，移開視線。

一直到晚上分發晚飯的時候，劉文飛都還在睡著，就是姿勢蜷縮著，看著怪可憐的。

丁偉嘆氣，「這孩子怕是受打擊了。」

18歲的孩子受打擊？林琅瞄了一眼，沒說話。

睡得迷糊時，隱約傳來開門的聲音，看背影應該是劉文飛，步履瞞珊的樣子，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好夢正濃，忽然磅的一聲門幾乎要被踹飛的架勢，屋裡三人頓時驚坐。

林琅瞳孔一縮，她什麼時候睡得這麼死？連有人靠近都沒發覺？她朝身邊的阿言看去，發現他也同樣如此。

劉文飛靠在門上，捂著心臟，滿頭大汗，面色更是青白的可怕，看著竟像是生了場大病的模樣。

「你，你們快帶著物資離開倉庫！」劉文飛急喘著，一句話就像是花掉了他全部的力氣。

三人同時起身，丁偉扶住他的胳膊，「你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

劉文飛卻突然揮開他的手臂，那模樣像是沾了什麼病菌一般害怕，「別碰我，快帶著物資走！」

丁偉緊緊的皺著眉，滿臉不解。

林琅動了動耳朵，視線朝著倉庫的大門遠遠的看去，面色大變，「糟了，是異種跑進來了。」

劉文飛粗喘著氣說，「不是，是喪屍。」

林琅皺眉，「喪屍？」

劉文飛面含苦笑，頭仰在門板上，「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喪屍，咬人，帶著傳染病的喪屍。你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邁動腳步往屋裡走。

丁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叫，「你呢？」

劉文飛轉頭看丁偉，牟足了勁，就像是在瞪人，然後是林琅和阿言，「謝謝你們把我從異種的嘴裡救下來。」說完，轉身繼續堅定的往裡走。

林琅盯著他奇怪的走路姿勢，忽然上前一步，掀開他的襯衣。視線所及之處，令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劉文飛的腰上連著背後全是黑紫，如今沒有燈光，都不用細看，都能瞧見那恐怖的三道口子，他的腰背已經開始腐爛，隱隱發出惡臭的味道，脈絡里是不停跳動的黑色線條，視覺上完全的衝擊將三人震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丁偉總覺得自己發出的聲音就像被人摁住脖子一樣，嘶啞難聽，「這個痕迹……是那天樹林里異種留下的？」

劉文飛見他們已經發現也就不再隱瞞，「是的，我被感染了。」當時不過是擦破了點皮肉，結果卻被感染了。也許老天料定他會死，所以才搞的這幾天的清閑讓他覺得像是前世偷來的一樣。

阿言，『他不行了。』

林琅垂下眼瞼，嗯。

劉文飛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走吧。」然後走到裡頭將包裹全部扔在了門外，隨後倚著牆站著，重新走到門后的席子上，將門慢慢的關上，反鎖。每一個動作都沒有與他們對視。

門鎖咔噠一聲，就像心臟最後的一次跳動，顫抖、搏動、激烈，空曠。

丁偉看了眼門，捏緊拳頭，「……」

林琅見他最後的那一眼像是能透過門看到裡面一樣，抬手在丁偉肩上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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