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未經他人苦,莫道事不難

第六十七章 未經他人苦,莫道事不難

「鄭見在哪裡?」一驚之下,苑十八忽地起身,朝窗外張望。

「老杜又在騙人玩,哈哈,十八,你上當了。」倪必安紋絲不動,換了新茶,品了一口,「鄭見在哪裡,你讓他現身,我才信你。」

「他已經走了。」杜天冬的目光朝窗外的遠處望去,夜色中,公園的假山後面,有一處高台,隱約可見樹影,卻不見人影,他的聲音低落了幾分,「他還是不想見我們,他應該知道我們就在一晚香喝茶,他就站在高處俯視我們,彷彿是在嘲笑又是在冷笑,在他眼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並且毫無價值……」

「別抒發你的情懷和感慨了,老杜,說實際的,你確定鄭見來過?」苑十八有幾分不耐煩,他回身看了一眼遠處公園內的假山和高台,「那麼遠,有人在也看不清,你們還有心靈感應怎麼著?用意識交流還是一起去神遊了一會兒?」

杜天冬並不反駁苑十八的諷刺,而是微微嘆息一聲:「時間久了,你們都忘了鄭見的外號叫什麼了?他叫香帥!」

鄭見年輕時確實又香又帥,帥是天生,香是後天添加——他自製了一種香,稱為道香,可以安神醒腦,並有可以驅除蚊蟲的功效。道香香味並不強烈,卻彌久不散,並且香氣極其獨特。

對於道香的配方,鄭見一向視如珍寶,非但沒有告訴杜天冬幾人,連鄭道也不得而知。

作為被盜用名字用做香名的鄭道表示他很委屈,需要老爸補償配方,並且將香帥的外號讓他繼承。

「大概三天前,我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聞到了近20年沒有聞到的熟悉的香氣,以為是錯覺。四下查看了一番,卻沒有見到鄭見的身影。」杜天冬為兩次錯過鄭見而大為遺憾,「我安慰自己是錯覺,但剛才熟悉的香氣再次傳來,我就知道不是錯覺,而是鄭見又出現了。」

倪必安起身來到窗前,推開窗戶,嗅了嗅外面的空氣,臉色微微一變:「老杜,我最佩服鄭見和你的鼻子,你們兩個人都長了一副狗鼻子……果然是許多年前熟悉的香氣。」

苑十八也湊了過來聞了聞,點頭:「被你們兩個老傢伙帶偏了,我似乎也聞到了道香的味道,這麼說,老鄭頭真的偷窺了我們一會兒就離開了?這老傢伙,還是這麼有個性,唉,當年他如果稍微妥協一分,也不至於落的如此田地。他要是創業,至少不比你差吧,老杜?」

「他醫術比我高我承認,但在經商的事情上,未必強得過我,哼。」杜天冬不服氣地笑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老杜做什麼,創業還是繼續當醫生,他的財富只會比我們加在一起都多。」

「說這些沒用的話有什麼屁用!」苑十八突然生氣了,摔了手中的建盞,「人生有回頭路?老鄭頭不是退隱江湖,他是為了贖罪……」

「夠了,十八!」杜天冬制止了苑十八的咆哮,「未經他人苦,莫道事不難,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何必再計較那麼多?」

「不計較,早就不計較了,我是斤斤計較的人嗎?因為老鄭頭讓我損失了名聲和那麼多財產,我不都放下了?」苑十八嘿嘿咧嘴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多了一絲陰晦之氣,隨即他又換了一副輕鬆自若的表情,「老杜,你打算什麼時候把股份轉讓給鄭道,還有打款?話說你是不是為了還當年欠鄭見的人情?」

「不轉讓股份,不打款。」杜天冬笑了,「我當年欠鄭見的人情,得還給鄭見,人情可不能繼承。」

鄭道如果聽了,肯定會罵杜天冬不地道不厚道,幹啥啥不行,騙人第一名!父情子承,天經地義!

「我知道了,你是在和鄭道比耐心。」倪必安小心地觀察杜天冬的臉色,大著膽子說道,「可惜呀老杜,我們都年紀大了,和年輕人比未來,必定會輸得很慘。」

「我在下一盤大棋,一盤你們想象不到的大棋,可不是僅僅比耐心這麼簡單。」杜天冬難得地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只是自得地一笑,「算了,不和你們過多解釋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他又望向了窗外,深深的夜色中,天地萬物被黑暗籠罩,失去了本來面目:「如果我說我和老鄭頭有心靈感應,他只要出現在我周圍100米之內,我就能有所察覺,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的說法很神棍?」

「不不不。」苑十八大笑,「以你的年紀和身份,神棍太低端了,你至少是大師起步。」

「大師?」杜天冬擺手搖頭,「我長得就這麼封建迷信嗎?」

「封建迷信嘛……」倪必安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調,「有些傳統文化影響了我們民族幾千年,保證了我們民族的綿延不絕,而且在整個封建社會,中國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最先進的文明,現在非有人要全盤否定我們的傳統文化,想斷了我們的根,是真的出於好心?」

「誰愛信誰信,反正我覺得除非得了失心瘋,否則都會好好地想一想,那些熱衷於讓我們推翻傳統一切按照他們的方式來建立生活習慣的異族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近代史幾百年來,西方文化的崛起無非就是四個字——殺、盜、搶和殖民。所有接受西方文化的國家,有幾個落了好的?」倪必安嘿嘿一笑,語氣有幾分悲愴,「我還記得很多年前鄭見和我們見最後一面時說過一句話——這是一個被精心設計的世界。」

「這就是一個被精心設計的世界!」杜天冬鄭重其事地強調了一句。

何不悟回到家中時,兩個孩子和一狗一貓玩得正開心,鄭道在安靜地看書,何小羽在笑得前仰後合地看劇。

「是你們在看孩子還是遠志在看?」何不悟怒了,「你們以後真當了父母,不定得把孩子養成什麼樣子。」

遠志立馬搖頭擺尾地湊了過來,吐著舌頭向何不悟邀功。

「爸,你同意我嫁給鄭道了?」正沉浸在劇情中的何小羽驀然驚醒,抱著抱枕跳了起來,「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我……我這麼聰明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恨不得自帶房車還不要彩禮的傻閨女?」何不悟氣得都不知道怎麼訓斥何小羽了,抱起孩子就走,「該睡覺了,無衣、同裳。過兩天爺爺送你們去幼兒園,和小朋友們好好相處,跟老師好好學習,別跟著他們不學好。一個能力低下,一個智商殘缺。」

鄭道抬起頭,揉了揉眼睛:「叔,我和小羽還在呢,說壞話得背後說才符合你猥瑣的長相……你剛才幹什麼去了,不會是和我爸見面了吧?」

何不悟嚇得差點叫起來,鄭道這個機靈鬼怎麼猜得這麼准,如果不是鄭道漫不經心的表情和一臉懵懂的天真,他還真以為鄭道是知道了什麼。

「沒有,沒有!」何不悟吼了一聲,聲調提高了38度,「都趕緊睡覺!明天小羽做飯,鄭道刷碗,我要休息一天。」

「有理不在聲高。」鄭道小聲嘟囔了一句。

「就是,說話這麼大聲,是不是心虛啊?」何小羽連忙補刀,「老何頭,我今天有了一個新外號,叫何小刀,好聽嗎?」

「天啊,讓我死了算了。」何不悟仰天長嘆。

「爺爺你要是死了,無衣給你養老送終。」杜無衣夾在何不悟和鄭道、何小羽中間,左右為難了片刻,設身處地想到他正在何不悟的懷中,就先保持了傾向於何不悟的立場。

「孩子,爺爺活著的時候你養爺爺,叫養老。爺爺死了,你埋了爺爺,叫送終。」何不悟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犯不著跟一個孩子解釋這些殘酷的事情,他忙找補,「爺爺很健康,能活到你長大成人的一天。」

「那我就永遠不長大成人,這樣爺爺就可以永遠不死了。」杜無衣摸了摸何不悟的紅鼻子,「我不想爺爺死。」

何不悟想起和鄭見的會面,以及鄭見對孩子病情的無能為力,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好孩子,爺爺沒白疼你。爺爺不死,你也要健健康康地活著,好不好?」

「叔怎麼了?」等何不悟帶著孩子上樓,鄭道還沒有弄清狀況,「好端端的哭什麼?是不是去跳廣場舞被大媽嫌棄了?」

「有可能。」何小羽認真而嚴肅地點了點頭,「其實老何頭也挺不容易的,這些年一直一個人。我不反對他再找一個老伴,但前提是得有房有車。」

「為什麼非得要有房有車?」鄭道很是不解,「都這歲數了,財產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重要得很。」何小羽離鄭道近了幾分,穿了短衣短褲的她,肌膚在燈光下閃耀健美的光澤,「她得有房有車,才不會沖老何頭要房有車。老何頭的財產才能都由我繼承,只有我繼承了他的全部財產,嫁給你時才能都帶著,才能保證我們以後的日子有吃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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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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