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趙錢孫李

()那女子正舉起右手，擺在左肩，看那架勢是要給那位大娘反手一個巴掌了。

只見她橫眉怒目，輕哼一聲，右手就使勁甩了下出，忽聞衣衫咧咧聲響，右側勁風拂來。她本身武藝倒也不賴，身子急忙左閃。只可惜雨燕身法本就輕靈迅捷無比，又兼之蘇凝先發制人，那女子方歪轉了身子，右肩就已經被蘇凝搭住，而未及變化右掌也正繼續往右下拂向老實大娘右臉。

蘇凝是鐵了心救下大娘來，豈能容她如願。她右手順那女子右肩往下一劃搭到那女子腕上，又借勢往後一拉，再用勁往那女子身後扭去。如此三步，那女子右手已貼了老實大娘面龐拂過，又被蘇凝扭往背後。

那女子也知道一旦右手被制，自己也就完全沒了反抗餘地，忙順了蘇凝手上勁道，翻了個凌空跟頭。要說她經驗倒也老道，方從蘇凝的鉗制中掙脫出來，手腕一翻便又抓住了蘇凝的胳膊，一拖一扭一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是一個擒拿手施出，也想制住蘇凝。

蘇凝嘴角冷笑，那女子雖抓住了她的手臂，卻也沒有掙出自己手爪的鉗拿。蘇凝也如那女子方才脫困所用的手段一般，凌空翻個跟頭，單腳方落地，另一腳微微一踏，又是一個跟頭翻起。如此不但掙脫了束縛，還在頃刻間又把局面扭轉過來。這次蘇凝倒沒有再給那女子任何機會，二次落地的一瞬，扭住那女子臂膀的同時，腿下橫腳一拌，手上用勁一推，便把那女子死死摁在地面，翻身不得。

「你是什麼人，你幹什麼？」那女子大驚大怒，掙扎不斷，咆哮不已。

「你是什麼人，你方才幹什麼？」蘇凝含怒反問。

「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只要你跟這大娘陪個不是，我就更沒什麼意思了。」蘇凝淡淡道。

「這老婆子是你的奴才？她剛才不是說……啊啊！你幹什麼？」

「這位女公子，我不礙事，你快放過她吧，莫要為我闖了禍來。」老實大娘這才回過神來，看到蘇凝出手相助，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老實大娘不愧是老實大娘，見到這樣情景，她不喜反憂——兩位身份尊貴的女公子為自己一個老奴僕大打出手，這還得了。一時著急，也顧不得禮數規矩，一手忙就搭上蘇凝胳膊，一邊著急勸解。

蘇凝像老實大娘微微一笑：「大娘你且寬心，這裡有我！」

說完又微微一擺手輕輕推開老實大娘，對著身下那女子冷聲道：「來，賠禮，道歉。」

「女公子，快快住手吧。小心檢禮官大人看到。」老實大娘正急得團團亂轉，忽然抬頭看到傅夢泉從樓梯口現出身影來，心裡記得這是先前與那位女公子一道的——本來這樣玲瓏俊俏的小美女就很難讓人忘卻——老實大娘忙忙上前道：「姑娘，姑娘，你快去勸勸吧，這要鬧出性命來可如何是好！為我一個老婆子，不值當。」

「不礙事，大娘。」傅夢泉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見狀，反而迎上前來抱著老實大娘一支胳膊，看著架勢，倒是要想阻攔住老實大娘勸架的舉動，一邊笑嘻嘻道：「不礙事的，大娘，你就看著吧。這種壞人啊，就該得到教訓。」

「哼，原來是學人家打抱不平。你們可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你們得罪得起的？」那女子一來怒極氣急，二來顏面盡失，心中惱怒，三來看蘇凝穿著寒酸，四是確實無計可施，是以一下子倒不顧了記在腦中的叮嚀囑咐，撩起狠話，想以身份來壓住蘇凝來：「我可是。。。」

「你呀，」傅夢泉忽然斷了那女子言語，「你是錢家人吧？」

「你怎麼知道？」那女子大驚，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忙又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怎麼知道？哼！」傅夢泉微微一笑，談到江湖武功，武林誌異來，當真是神采飛揚，全然沒有了平常生活中那樣的傻呼呼的樣子來：「虧得你還是出來跑江湖的，一點不露真相的意識都沒有，什麼樣的功夫底子藏都藏不住，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迹了。」

那女子聽得不明所以，蘇凝也微微有些臉上發燙，她想起先前被傅夢泉認出雨燕身法的事情來，暗想：「這小鬼不會是轉著彎地笑話自己吧。」

傅夢泉卻不知道自己所言讓人誤會，一本正經，老氣橫秋地搖搖頭，繼續道：「你那一式凌空翻身，反手扣爪呢，用的分明是摘星手中的一式爭兵奪星的爭兵的扣勁，本是空手奪白刃的精妙招式。可惜啊，可惜你連這一招的三分精髓都沒有學到，要不是我看你左手下意識劃出奪星式，我還真看不出來。而這一式奪兵摘星呢，就是「趙錢孫李」四大家的錢家不傳絕學了」

傅夢泉頓了頓，忽然又搖搖頭，接著道：「可惜啊可惜，想來同為四大家，錢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那老趙家，坐著龍椅，自然富貴威儀，權柄勢力，舉世無雙。老孫家，佔據著長江兩岸大半良田，把持著兩河間幾乎所有江河水道，武林泰斗的地位更是幾百年沒有動搖，老李家本來勢力比起錢家還小，可沒想到，百十年前，老李家出了個奇才，志大膽豪，賣了一半田地做起生意來，而且越做越大，據說已經把生意開展到日本大食去了，現如今說他家富可敵國也不為過。相反啊，原本排名第二位的錢家，雖姓了個錢字，可實在與錢無緣，鏢局武館書院，這些年都是經營不善，入不敷出啊，反倒被壓在了四大家族末端。」

「不過……」傅夢泉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忽然話風一轉：「聽說近些年錢家倒出了個奇女子，小小年紀打理起家族生意，居然井井有條，遠超父輩，雖然錢家尚不能翻身重振，但多少也止住了些敗勢。聽說那位錢家小姐與你呢，也差不多的年紀。難道就是你？不過傳聞中那位姑娘美若天仙，才藝雙絕，恩，這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小姐過獎。美若天仙不敢當，才藝雙絕當不起。不知道要怎麼樣，二位才肯答應放過我這位朋友！」一個婉轉輕靈的聲音忽然在圍觀眾人身後響起。蘇凝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清脆，空靈，不急不躁，徐徐道來。縱然還沒有見著那位姑娘面孔，便已能感受出那種空谷幽蘭般的氣質，已經能感受到那種遺世獨立的身姿，似乎已經能看到一位漫步於雲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眾人讓開條通道來，然後蘇凝就見到了那位女子，只覺得江湖評判果然不假，實在如天仙謫凡一般。蘇凝容貌本來不凡，在這女子面前竟然有自慚形穢之感。

那女子腳步不停，一直走到老實大娘面前，欠身道：「大娘，我代我朋友向您陪個不是，敢問大娘您可能原諒了她。」

那老實大娘何曾見過這樣陣仗，慌慌張張忙道：「姑娘說得哪裡話，老老僕可擔不起這樣禮。老僕這裡從不曾懷恨過，從來都不曾懷恨過！」又轉身向蘇凝道：「這位女公子，快快放人吧！」

蘇凝本是鐵了心要身下女子親口道歉，可方才見了那錢姓女子，尚在驚訝失神。此時聽了大娘言語，下意識便讓開去了，等到回過神來來，倒不好再做為難，只得作罷。

那錢姓女子又向蘇凝，傅夢泉各福一個禮，口中道：「今日多謝二位留情，小女子感激不盡。來日但有機緣，必答今日之恩。我等就此別過。」說完不等二人答覆，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由始至終，都不曾望地上她那所謂的朋友一眼。

地上那女子也早已翻起身來，恩狠狠瞪住蘇凝，也不曾在說些什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之類狠話，也不顧身上凌亂狼狽，暗哼一聲，扭過頭便也走了。

蘇凝還在疑惑那錢姓女子先前言語是正話還是反話的時候，身邊的傅夢泉說話了：「很厲害啊，能屈能伸，不拘小節呢！不愧是錢……恩，錢什麼來著？」

傅夢泉歪著腦袋沉思一會兒，口中喃喃：「錢……搖錢樹？」忽然做恍然大悟狀，興奮地道：「對了，就叫搖錢樹！」

「搖錢樹？」蘇凝不解。挺脫塵的樣子，怎麼叫個這麼俗的名兒。

「不對不對！」傅夢泉又道：「是錢梳瑤才對！」

「好名字！」蘇凝不禁暗暗點頭，渾然忘了方才說人家名字俗氣來著。

「不過她現在應該在家族經營生意才對，跑這邊來做什麼呀？」傅夢泉忽然轉身向蘇凝，話風一轉：「姐姐，你說我又沒有她漂亮？」

蘇凝看著她，說不出話。這小姑娘的思路真是……真是峰迴路轉，匪夷所思啊。

「我說呀，」所以傅夢泉自答：「要是我鼻子上沒長這顆小豆豆，我肯定比她漂亮。恩，我詛咒她今晚就長個出來，還要長在臉上，恩，就跟蘇姐姐那個一樣。」

「……」蘇凝盯著她。

「姐姐，你幹嘛？」傅夢泉聲音小了很多。

「你說我和她，誰更漂亮？」蘇凝盯著她，忽然問。

「……」傅夢泉也凝視著蘇凝，過了好一會兒：「姐姐，你陪陪大娘，我先回去了。」說完，埋頭就往寢室內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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