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想成真
()五人回屋,相安無事,洗漱完畢,各自睡下。
只是,或睡得深沉,或迷夢聯翩。
睡得深沉的那位呢,就是鄧約禮了。
他這個人呢,平常生活作息特別規範,早睡早起,從不做夢——這是他自己刻意做到的。他自己很清楚,自從離開以後,自己就已經失去了做夢的權利,不論是睡眠中的夢,還是心中的夢。
剩下四個就各有所夢了,其所夢又各有不同。
比如說蘇凝,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蘇凝夜裡就夢到了一顆顆大錠銀子。夢裡說她那篇文章被陸夫子看重,破格收了自己為徒。書院還為此獎勵自己一堆銀子,一大堆銀子。只是托孫天齊轉遞給自己,可是孫天齊竟然私自扣下了銀子。
蘇凝與他理論:「你憑什麼拿我銀子?」
沒想到孫天齊理直氣壯:「你噌的晚飯錢還沒給呢!」
被驚醒的蘇凝搖搖腦袋,也不知道這樣亂七八糟的糊塗夢有什麼意思,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蘇凝身側的傅夢泉夢到的就簡單多了:也不知道哪裡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盤子,盤子了盛滿了花生米粒子,桌旁一張凳子,凳子上孫天齊抓著筷子,一邊來回揮舞著膀子,夾著吃著花生米粒子,一邊還抽著自己嘴巴子:「我是個傻子,我是個獃子,我再也不敢欺負美麗漂亮善良聰明的小夢夢仙子。」傅夢泉在夢裡大笑著望著孫天齊的倒霉樣子,在黑夜裡咧著嘴流著哈喇子……
傅夢泉的夢做得很開心,她的哥哥傅子云,就沒有那個心情笑得出來了——他又回到了那個童年,他才六歲多一點的那個時候。這麼多年過去了,本以為那一天早就已經淡忘了,他已經幾乎十年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但妹妹找到自己了,這十幾天來,自己就經常回去那一天。傅夢泉已經出落成一位豆蔻年華的漂亮姑娘了,但那年,她還是個襁褓中啼哭不息的小嬰兒,就是那個在自己手上咯咯而笑的小,小妹妹。
傅子云從夢裡驚醒,就不想再睡下了,他太害怕還會回到那一天。他躺在床上,睜著眼,愣愣望著上方,那一眼無跡的深邃的黑暗,比起夢裡來,算得了什麼呢?
夢泉說她全都知道,呵呵,她知道的又是多少呢?
傅子云又不禁想起孫天齊來,側過頭去,向著孫天齊卧室的方向。這傢伙,原來已經和他做了十多年夥伴了。他的過去又是怎樣的呢?他,又藏著些什麼呢?
傅子云忽然一笑,自語道:「呵呵,算了,不想了。至少我還有個兄弟,還有老鄧,還有個,妹妹,恩,妹妹。」說完又微微一笑,就再次閉上了眼睛,漸漸睡了下去。
至於孫天齊就真不知道大家居然都這麼挂念他——三個人夢到他了,他當然也沒有跑去任何一個人夢裡做個客——他根本想也不想!
他自己也忙得很,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現在已經是深夜子時以後,通常這樣的時候,除了洞房花燭,初嘗禁果,深陷其中,不知節制的新婚夫婦有特別的事情可做之外,其餘大家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諸位前面也看到了,不是做賊,就是做夢。
孫天齊今晚沒有做賊。
他當然也沒有做新郎。
他只有做夢。
但在夢裡,他居然做了新郎。
……
孫天齊已經醒了過來,但他並不想睜開眼。雖然那種感覺已經越去越遠,但他還是在努力做最後的回味。
不多久,他無奈嘆息一聲,很不舍地掀開被子下床。
然後脫下內褲丟到床下。
從水罐里倒出些水,拿出澡巾沾濕胡亂抹了,再換上乾淨內褲又回到床上去了。
通常,這個時候都會很快進入睡眠。
但孫天齊不想去睡,他睜著眼,也望著無際的黑暗,陷入沉思,忽然低罵一聲:「我靠,到底是誰?」
小蔡?不是啊!雖然以前總是,但這回肯定不是啊!
馬,馬大妹子?不是!
念顰?也不是,那是自己……怎麼可能呢!
舒玲?我靠,別扯了,那個男人婆!
白天看到的那位?也不是啊,那個女孩天仙一樣,比這個漂亮多了。
傅夢泉?最有可能,她在這邊住了十多天呢!我靠,你個變態!孫天齊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人家小朋友啊小朋友——要是傅夢泉自己看到這個嘴巴子,就要以為所夢非夢了!
蘇,蘇蘇凝?不會吧?那身形……那氣息……不是不是,才見了兩面,才認識一天!
那還有誰?
小林?小雪?小如?小菁?小姐?小妹妹?小喬?
不想了不想了,睡覺睡覺!早晚找出她來……
她必須對我負責!
孫天齊一邊念叨著,一邊也就沉沉睡了。
睡得很快很沉很香。但不知道睡了多久,居然又做起一個夢來,又是關於蘇凝。
這裡為什麼要用兩個「又」?不知道。
孫天齊夢到蘇凝一腳踹開他的房門,沖著自己大聲吼道:「孫——天——齊——你還敢睡,你給我起來!」
「起來幹嘛?」孫天齊夢裡喃喃。
「起來讓我殺了你!」又是聲震屋瓦的咆哮。
「呵呵,你打不過我。殺我幹嘛?」
「你居然偷了我的文章去!哼,像你這樣不要臉的混蛋,你說該不該殺?」
「該殺!」孫天齊繼續道:「呵呵,你發現了,哈哈,好在是做夢!」
「做夢?哼!」蘇凝怒極,轉身四顧,看到桌上面盤裡正有一盤清水,也不知道是孫天齊幹嘛用的——她本已怒極氣極,哪裡還會去理會這些——蘇凝大步走過去,一手端起面盤,劈頭蓋臉就望孫天齊臉上潑去:「讓你做夢?」
孫天齊雖在睡夢迷糊中,但他早就已經入了「微」境,勁風撲面,神動意起,間不容髮間,身體已經往右測翻兩個滾,「噗通」一聲,就摔到了地上。一面盤水也「嘩」一聲全潑在被子床單上。
這下,孫天齊夢也消了,覺也醒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抬頭正看到蘇凝對他怒目而視。
「不,不是夢啊?」
蘇凝瞪著他,怒哼一聲。她看到孫天齊方才的身手,怎麼可能相信這是熟睡中的人的臨時起意反應。自己破門,大罵,他不醒,一盆未曾及身的涼水卻把他驚醒了,換了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
這倒是蘇凝錯怪了孫天齊。孫天齊與傅子云二人,這些年來,住在山上,過的都是極平靜安生的日子。早就不像當年那樣睡不敢合眼,歇不忘帶劍地生活,睡得就很放鬆很放肆。又加上蘇凝進屋之時,孫天齊睡意正盛,自我意識不願蘇醒,自然就當成了做夢。
再加上孫天齊只差一步就能夠「出神」,隨時處於神意護體的狀態。又因為早年不同尋常的經歷,反應意識極為靈敏迅速,這才險之又險的避開了涼水洗面的厄運。
蘇凝隨手扔掉面盤,抱臂望著孫天齊,嗤笑一聲:「你做的好夢啊!」
蘇凝本來暗指的是孫天齊剛才做夢的借口,但落在心虛的孫天齊的耳朵里,這話就變了味道,他一下想起夜裡那個驚艷的美夢來,一下子倒面紅耳赤,期期艾艾道:「你,你都知道了啊,哈,你知道,這事兒也不全賴我對吧?」
「我當然全都知道了。」蘇凝想起這事就憤怒不已,原來所夢有理,自己的文章居然被這傢伙剽竊了,昨天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樣,現在望著他那副不可思議的摸樣,顯然不會料到事情敗露,人算不如天算,不禁得意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
孫天齊一愣,忽然也意識過來,對啊,夜裡我做的夢,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是……難道是因為那盆水,要是從那水上看出來,這也太厲害了吧,她很懂這個?
也不對,要是從水看出來,她不會知道是誰啊!那麼只有……他忽然問:「你也做了這樣的夢?夢到了我?」
「你……」蘇凝不禁為之語塞,雖然不知道這傢伙說的什麼同樣的夢,但自己確實夢到了這傢伙,一時也不好否認,不禁面紅耳赤起來。
「真夢到我了!」孫天齊大驚,「異床同夢嗎?真有這樣的事嗎?」
「呸呸呸!亂七八糟說什麼呢?」蘇凝看不下去了,從背後掏出一張紙來,一邊遞給孫天齊一邊嘲笑道:「哼,想不到吧!要不是老娘文采出眾,這輩子都要被你蒙在鼓裡,是不是?」
孫天齊不知道那是什麼,伸手接過,看過,頓時欲哭無淚。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是一張書院布告欄做布告用的紙,上面兩個大字「謙敬」。原來是「謙敬榜」,孫天齊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謙敬榜就是書院方為了去掉新生的驕傲自大,目中無人之氣,會選擇書院夫子學長的好文章登載來公之於眾。
不會吧?
孫天齊戰戰兢兢地看下去,果然,下面密密麻麻便是由別人謄錄的蘇凝的文章《樂之來去》,可笑的是左下正正經經,正二八經的署著作者的名字「黃字丙班,棍房首室,孫天齊」。